之後秦灼怎麽問蔣心蘭,她都不開口了。


    秦灼知道她向來內心防線極重,既然此時決定不提,那就是自己多問數遍,她也不會回答。


    秦灼隻能從蔣心蘭的牢房中出來,轉而去探視蔣寒應。


    出來的時候,她注意到謝沂溫命著獄丞將已經做好的飯菜端過去。


    獄丞還煞有其事地道:“還是大人體恤,讓她死前做個飽死的。這種人罪大惡極的,死前還能得到這麽好吃的食物。也是您心好。”


    而後,獄丞就去送飯去了。


    謝沂溫幾步走到秦灼的身邊。


    秦灼看著他,莫名地想要與他分享自己剛剛問的事。


    “我去問蔣心蘭關於牆上畫的事。她卻什麽的怎麽說。還提醒我,不想讓我查下去。那畫……一點線索都沒有。”


    “還有牙齒……沒有看到死者死之後的牙齒去了哪兒,這確實讓人不太舒服。”


    謝沂溫看著她。


    “我料到沒結果了。”


    秦灼一聽這話,不由得轉身將目光看向了他:“你這話……什麽意思?”


    謝沂溫:“你驗了屍的,說是死後拔牙。”


    秦灼:“對。”


    謝沂溫聲音溫潤,極其悅耳。“其他之前的屍體便罷了,被拔去牙齒,那自是正常,畢竟屍體隻驗看一遍,便草草決定。還有其他的屍體直到送到了義莊才被人發現。”


    “可祝六小姐的屍體呢?”


    謝沂溫苦笑了下。“祝六小姐可是自案發之後,被人目擊,又被我在第一時間驗看之後,第一時間送回大理寺的。中間能夠接觸到屍體的,除了祝家人,就是大理寺內部人員。”


    “就是這樣子,屍體還能被人神不知鬼不覺拔了牙齒。你覺得是什麽原因?”


    秦灼忽然眼睛睜圓了。“內鬼?”


    謝沂溫點頭,他眯眸,神色凝重。


    “很顯然有人並不想讓我們查到這背後所潛藏著的人。”


    秦灼想到剛剛蔣心蘭所說的,對方是個極有權勢的尊貴之人,此時大概明白了謝沂溫之前的擔憂是什麽意思。


    秦灼思考之後,忽然之間笑了。


    “不管背後的人是誰,我都一樣要查!不但要查得細,還要查得嚴!”


    秦灼的目光幽靜,眼神於此時無比冷漠。


    這世道確實艱難。


    有人活著還很艱難,有人卻可以夜夜笙歌。有人痛苦萬分,有人卻天天拿旁人取樂。


    她是出身得好。


    可她卻也經曆過那等悲痛,當時她就明白了一件事。


    這天下一直在以一種公道倫理緩緩運轉。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她再富貴,也會零落成泥。


    她如今要做的,便是能在這高樓倒塌之前,能挽救一人是一人。


    謝沂溫看著她這般,眸光閃過微弱的亮光。


    “好。縣主樂意查,那便查。”


    “官家說的很對。”


    秦灼聽到謝沂溫這話,一時不解地將目光看向他。


    謝沂溫唇角勾起輕笑。


    “這大黎需要一個女巡按。”


    秦灼又與謝沂溫一道去了蔣寒應的牢房中看他。


    蔣寒應進來之後,一直都是不吃不喝,似乎坐吃等死的狀態。


    他的嘴唇幹裂,整個人雙眼無神。


    秦灼與謝沂溫二人進入了牢房中的時候,他也對他們不理不睬的,隻當沒有瞧見。


    秦灼提到要跟他說說話,蔣寒應也一樣不為所動。


    直到秦灼提到,她剛剛見了蔣三小姐蔣心蘭,蔣寒應這才回過神來。


    他扭頭,將目光看向了秦灼。


    “她……怎麽樣了?”


    蔣寒應深吸一口氣,眼神此時還帶著說不出的悲痛。


    秦灼:“你還知道關心她?”


    蔣寒應沒吭聲。


    秦灼忽然看著他,對著他笑了起來。“你是不是知道你父親對你三妹妹所做的事?”


    此話一出,蔣寒應的身子一顫,而後難以置信地抬眼看向了她。


    秦灼見他是這種反應, 立刻就明白了。


    “原來你真的知道。”


    秦灼感歎了下。


    他的目光看向了蔣寒應,眼神中帶著悲憫。“所以……你便想自此以後護下她,也願意對她好一些是麽?”


    蔣寒應神色茫然,他呆呆地看著秦灼,很顯然現在麵對著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之前去蔣家,是先去的大公子你的房屋,在你的房間裏,我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你的內心。而且蘆葦把你們蔣家的事情都說了,你父親和你的繼母害了你跟你三妹妹。”


    “你與蔣三小姐之間不是愛情,隻是一種複雜的救贖和報複疊加的情感。”


    秦灼看著他。


    “你在替你父親贖罪,而蔣三小姐被父親和母親雙重背叛,早就不想活了,長期在這種環境的壓抑之下,她難免會生心魔。”


    “你們二人隻能借用這種方式來尋找安慰,這也確實可悲。你更不應該放縱你的父親,以致造成這種悲劇。”


    秦灼把話說到這份兒上,蔣寒應終於開口了。


    他抬起雙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頭。


    “太晚了!”


    他喃喃著道:“我知道的時候,已經太晚了!心蘭她是我的親妹妹啊,父親怎麽敢……”


    蔣寒應的手死死地捏成拳。


    他的目光沉痛,在此時他的眼底終於有了光。


    “父親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為什麽……為什麽他要這麽做?”


    “還有心蘭她,她不該依賴我的……不該那樣的!我應該拒絕她的,可我怕她死。”


    蔣寒應神色悲涼,痛到無聲地大笑。


    “我怕她在我看不見的時候,就背著我再去自殺。她尋死了多少回。每一次被父親折磨,她就想要折磨自己。我不想她那樣做,我是個懦夫!”


    蔣心蘭被蔣父和繼母折磨地生了心魔。


    蔣寒應想要對她好,卻意識到蔣心蘭已經變成了個魔鬼,她的內心毫無底線,毫無原則。


    他對她示好,她卻把他拉上了床。


    他要拒絕,她就拿起刀在她自己的胳膊上割,還幾次跳荷花池,又還想吞金自盡。


    蔣寒應被她折磨不過,最後隻能從命。


    他沒有救贖自己的妹妹,卻在最後反而被她給拉下了水。


    他們兩個人一起下了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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