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沒有聽蘆葦講述她的過去,她從她的眼神中,隻能看得出瘋癲。


    如今聽過了。


    她看到了那些潛藏在所有負麵情緒之後的無力與悲痛,這讓一個明媚般的少女凋零枯萎。


    “你竟然還會來看我。”蔣心蘭看到秦灼後,忍不住諷刺的嗤笑一聲。


    秦灼轉身看向謝沂溫:“大人交代一下獄丞,給她準備些好酒好菜拿過來。”


    謝沂溫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就要去辦。


    秦灼一瞧見他這副模樣,倒有些心虛,忍不住開口又叫住他:“謝大人……你若是不樂意也可。這裏畢竟是您的地盤。”


    “我知大理寺有規矩,如果真的為難,那也不必如此破壞了規矩。”


    謝沂溫眉頭緊鎖。


    這女人,以前囂張到鼻子都能朝天去,如今倒是忽然就學會看人臉色了。


    還看得……這麽讓人火大。


    “無礙。”他回頭看她。“你如今是大黎巡按使,職位比我高。可監察於我,說的話我自然照辦。”


    秦灼鬆了口氣。


    見謝沂溫離去,她又重新看向了蔣心蘭。


    “我來看你,沒什麽好意外的。”


    蔣心蘭眯眸,淡然笑了一聲。“我從來都不知天底下還有你這樣的女人,這般的縣主。我一個殺人凶手,還要被你憐憫,確實是天下一大諷刺。”


    秦灼的目光看向蔣心蘭,她搖了搖頭。


    “我不是憐憫你。你也不值得憐憫。”


    蔣心蘭冷哼。“那你來這兒做什麽?想要看我笑話,想看我是怎麽死的?這對你而言,很重要?”


    秦灼定定地看向她,而後緩緩地開口:“確實重要。”


    秦灼歎口氣。“你本應該是個待字閨中的千金小姐,人生在世,嫁個好郎君,幸福美滿一生的。可如今卻被關到這兒來,還要麵臨著隨時被砍頭。這隻是讓人略微有些可惜,卻並不會讓我同情你。”


    “畢竟每個人做了錯事都還是要付出相應的代價的,沒有人可以不把這些代價當成一回事。”


    蔣心蘭眯眸,她沒吭聲。


    卻還是很認真地看著他:“好吧,就當你說的是正確的。你到底想說什麽直說便是,我也不想多聽你廢話。”


    秦灼看著她,很快就把要求給說了出來。


    “你犯下案子,我卻破了案子,如今案子已經破了,我卻還有些疑點沒能解決,我隻是想要前來問你幾個問題。”


    “什麽問題?”蔣心蘭聽到是來問問題,一時覺得無趣,便又轉身坐回了草垛子上。


    “看我心情吧,我若心情不好,便是什麽問題都不想解答。”


    蔣心蘭把手放在自己的後腦,眼睛緊緊地盯著房頂。


    “有些事情是誰問了,也不想說的。”


    秦灼哦了一聲。


    “我第一個問題是,你那幅畫是誰送的。”


    “畫?”聽到這個問題,蔣心蘭不由得怔了下,翻身坐起,目光看向秦灼。“哪幅畫?”


    “那個畫著男子與女子同種牡丹的一幅畫。”秦灼說著,提醒蔣心蘭。“就是你綁了我,分屍的那間屋子裏掛著的。”


    秦灼看著她:“那幅畫看起來那麽好看,那麽溫和,卻竟然是在記錄你與蔣寒應之間的事的,而且不是你們兩個人之一畫出來的,我就比較好奇,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誰畫了那幅畫。”


    蔣心蘭本以為秦灼會問什麽問題,沒想到竟然問的是這個。


    她覺得有趣的緊。


    “你問的這個剛剛好與我的事情無關。我便告訴你也無妨。是一位年輕的公子。”


    蔣心蘭回憶起送畫的人的模樣來。


    “那位公子長得很好看,尤其俊俏的是眉眼。自有一種風流,而且極其富貴,他有擅長作畫,應是很得女子喜歡的。”


    蔣心蘭笑了笑,而後低垂著眉眼,眼底閃過幾分恐懼。


    “他一直對我說話很溫柔,可卻讓我害怕恐懼。不知道你有沒有遇到過這樣一種人……”


    “他們高傲尊貴,像是天底下最完美的存在,他們是真正出生就是頂層的人,與我和寒應不同的這種底層不同,他們美好的讓人嫉妒。”


    蔣心蘭嗬嗬一笑。


    “我們這樣的人,在他們那裏就像是一隻可以隨意被踩死的螞蟻。”


    蔣心蘭歪了歪頭,忽然從草垛上坐直身子,目光帶著森然的冷意看向秦灼。


    她的語氣中帶著警告。


    “縣主,我知道你查案厲害。你能找到我,還能走到這一步,確實證明了你的實力。我落在你手中,也自然是心服口服,所以我奉勸你一句真心話。”


    “別再繼續查下去了。此事到此為止。畫畫的人是誰,你不要去碰。”


    “你哪怕是查到一絲一毫,查到邊邊角角,對方都能要你粉身碎骨。”


    秦灼聽得出她說這些話所表達的善意。


    秦灼定定地看著她:“若是我一定要查呢?”


    蔣心蘭搖搖頭。


    “你不明白。你自己不怕死,可你身邊的那些人呢?你所重視的金嬤嬤呢?你不在乎了?”


    秦灼的身子一顫,眼神中閃過難以置信的冰冷。


    蔣心蘭說的這話是什麽意思?


    秦灼看著她,發現她沒再繼續了。


    她應該不會把這畫作背後的事情說給自己聽了。


    至於想要知道是誰畫的畫,估計蔣心蘭也更不會提及。


    “那我再問你一件事。”秦灼又繼續問起了第二件她想問的。


    卻並未聽到蔣心蘭樂意回她。


    秦灼也沒有在意這個,隻很自然而然地自顧自地問出來。


    “這些你殺死的人,她們的牙齒呢?”


    蔣心蘭赫然抬頭,帶著一雙陰冷又詭異的目光死死地看著她。


    秦灼被她看得心猛然一跳,差點兒就自然而然地避開與她對視。


    “你為何這麽看我?”秦灼忍不住問。


    蔣心蘭搖了搖頭。


    “看來……你還真是查到了點兒線索。可也就到這兒了。”


    蔣心蘭歎了口氣。


    她的目光癡癡地看著牢房最上頭那月亮般大小的圓窗。


    “縣主,外麵的雪真大啊。”


    “我日後,怕是永遠都看不到雪了。”


    她這一生太可笑了。


    這世道也該死的可悲,傷害她的人還好好地活著,她卻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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