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的任務是不能放任何人出城門。


    可這兵符,是陛下賜予太子的。


    太子殿下如今監國,他一個小小玄甲衛如何能攔住的。


    穆興懷剛毅的臉上滿是猶疑。


    “看清楚了,太子特許我父靈柩從龍驤營舊道出城,你要抗旨?”


    穆興懷臉色煞白。


    龍驤營是當年秦厲親訓的精銳,如今散在秦家軍中,但當年訓練之地是絕密,這條密道在兵部輿圖上根本不存在。


    他們到底要幹什麽?


    王氏突然咳嗽一聲,藏在隊伍裏的十二名“哭喪婦”突然撕開麻衣,露出麻衣下特有的藤甲。


    這是王氏陪嫁的私兵,數量雖然不多,但都是有修為的。


    藤甲內襯的隕星絲恰好能屏蔽凝魂期以下修士探查。


    她們袖中弩箭帶著琅琊王氏獨有的青芒,將城樓邊盯梢的戎族暗哨悄無聲息釘死在箭跺上。


    穆興懷眸子微閃,片刻後將長戟收起:“既如此,還請將軍速去速回,注意安全。”


    秦徹頷首,立刻看了眼隊伍中的玄七。


    玄七十分默契,悄無聲息離開隊伍,守門將領剛要傳音,發現自己的靈力竟無法使用。


    正驚恐之際,眼前一黑。


    這是一段極小的插曲,並未影響送葬隊伍出城。


    剛至郊外,地麵突然震動。


    三百戎族鐵騎從坡頂衝下,為首者獠牙麵具上還沾著尚未凝幹的血。


    秦徹劍指蒼穹,送葬隊伍瞬間變陣。


    七十二道喪幡獵獵作響,幡尾銅鈴同時炸裂。


    飛濺的青銅碎片在空中組成天罡劍陣,前排戰馬膝蓋以下被齊刷刷削斷。又有青銅短劍專挑鐵甲縫隙,從騎兵腋下貫入,劍尖帶著冰霜從咽喉透出。


    血霧尚未滴落,已被寒氣凍成紅色冰晶,在陽光下折射出妖異的光。


    三百騎兵隻是開胃小菜。


    大戎的先遣部隊,足足三萬人,光騎兵就有六千。


    他們現在遇到的三百,應該是探路的。


    隊伍繼續前行。


    不多久,地平線突然傳來悶雷聲。


    眾人對視一眼,送葬隊伍迅速散開,隻留下棺材孤零零放在路中央。


    “籲......”


    戰馬嘶吼,戎族先鋒官勒緊馬繩,右手揚起彎刀,示意部隊停下。


    “怎麽有口棺材?”


    聞運凉馬鞭指著棺材,對身後的士兵道:“去看看,怎麽回事。小心些!”


    士兵領命,打馬前行。


    離棺材大約還有兩丈的距離時放緩速度,慢慢往前。


    士兵繞著棺材轉了一圈之後,沒發現任何問題,於是高喊:“將軍,就是普通棺材。”


    聞運凉神色微鬆,下令起兵繼續前行。


    不過比起剛才氣勢洶洶,這次速度放緩很多,很快就來到棺材旁邊。


    正要說話,四周突然刮起罡風。


    而後“哢嗒”一聲脆響,棺蓋突然彈開三寸縫隙。


    三十六道藍光激射而出,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弧線後,精準地紮進最前麵的三十六名戎族士兵的咽喉。


    這些士兵甚至來不及發出慘叫聲,便紛紛跌下馬去。


    聞運凉大吼:“狡詐的大聖人,我們中埋伏了......”


    話音未落,密集的箭雨從兩旁樹林射來。


    一個接一個士兵中箭倒下,不過十幾息的功夫,地上已經躺了數百名屍體。


    接下來便是短兵相接。


    率先衝來的是部分秦家軍,他們均手持“玄冥子劍”,它三寸長,劍身卻布滿魚鱗狀的倒刺。


    一旦入肉,劍身上的機括就會自動觸發,讓劍刃像鑽頭般旋轉起來。


    一個被刺中肩膀的戎族將領慘叫著想拔劍,結果整條胳膊的骨頭都被絞成了渣滓。


    最可怕的是棺中布置。


    秦厲的“屍身”在寒玉催動下突然坐起,右手握著真正的玄冥劍橫掃而出。


    這劍帶著北境風雪般的寒意,將最前麵的將領連人帶馬劈成兩半。


    飛濺的鮮血還在半空就被凍成血珠,“叮叮當當”地砸在後麵起兵的鐵甲上。


    雲石江燕子磯


    三十艘漕船在濃霧的遮蔽下悄然靠岸。


    “侯爺,還有二十裏到金陵。”


    副將賈定掀開艙簾,卻見鎮南侯周驍正在擦拭一柄青銅短刀,刀身刻著星紋。


    “不急。”


    周驍刀劍挑起艙內沙盤上的小旗,“等秦家喪隊過了十裏坡,戎族主力盡出時...”他忽然將旗擲向金陵城西北,“燒了他們的糧船!”


    江麵忽起狂風,滿載火油的漁船順流而下。


    船頭站著偽裝成漁夫的楚家漕工,他們腰間都綁著楚昭朝昨夜用槐樹金砂凝成的避火符。


    時間回到三天前。


    秦徹與楚昭朝從秦家祠堂出來後,立刻喚來玄七。


    “把這個送去東宮暖閣的窗欞,要嵌在第三根欞的北鬥紋裏。”


    玄七接過冰片時,指腹立刻結了一層白霜。他無聲點頭,身影如煙般消散在夜色中。


    太子趙瑾正在批閱軍報,忽聽得窗欞傳來三輕兩重的叩擊聲。


    當年他在軍中曆練時,與秦徹同在一處執行過軍務,知道這個暗號。


    於是不動聲色地揮退左右,親自推開雕花木窗。


    月光下,窗欞上凝結的冰晶正緩緩組成北鬥七星的圖案。


    而在第三根欞木的凹槽處,一枚菱形的寒玉碎片正散發著幽幽藍光。


    趙謹用尾指勾起玉片,指腹傳來的寒意讓他瞬間清醒。


    玉片在接觸皮膚的刹那,冰紋突然活了般遊動起來,在掌心映出熒光小字:


    【喪儀為餌,戎族必截。


    三日後送葬隊伍過風奉化門後,請殿下明撤南門守軍,暗伏赤羽於甕城。


    真拿後鐵騎已改道雲石江支流,可借楚家漕船暗渡。


    寒玉為證】


    小字消失後,趙瑾關上窗。


    從博古架取下一方暗黑色的實木鎮紙,鎮紙底部刻著與寒玉完全吻合的凹槽。


    當玉片嵌入的瞬間,鎮紙突然裂開一道細縫,露出內裏暗藏的北境地圖。


    地圖上,原本標注的戎族大營的位置,此刻正浮現出新的墨跡,那是用寒玉共鳴顯現的隱藏路線。


    趙謹看著發亮的紋路,輕笑出聲:“好個玄卿,連新婦娘家的漕運都算計進去了。”


    他猛地捏碎已經完成使命的寒玉,碎片化作一縷青煙消散。


    轉身對帷帳後的陰影道:“傳令赤羽林都統,明日南門之流老弱病殘值守,再告訴周懷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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