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的差不多,全家人移步到花廳。


    晚飯十分豐盛,整整二大桌子,男女分桌。


    花廳內兩盞八角琉璃燈將青金石地麵映得波光粼粼。


    女眷們那桌用的是官窯粉彩瓷,男賓這邊卻是清一色玄鐵鑄的餐盤。


    楚家人的生活品質確實一直還可以。


    這也是老太君一直得意的地方。


    “北境的炙駝峰,大哥嚐嚐可還地道?”


    楚天昕親手布菜,鐵箸敲在玄鐵盤上發出清越聲響。


    十年前他接任代家主那日,正是用的這副玄鐵殘句分完最後一塊炙駝峰。


    楚天恪將琥珀色的醬汁淋在肉塊上,不緊不慢咬上一口:“味道尚可,就是與我之前在家吃的火候還差些。”


    楚天昕麵色微變。


    秦徹嚐了一口:“當年在北境大營,這樣的炙駝峰都是裹著雪吃的,別有一番風味。”


    有湯匙碰在瓷碗邊緣的聲音。


    楚昭朝正對著男賓那桌,她敏銳的注意到,楚天恪在聽到北境大營時尾指輕微抖動著。


    孟霜說的那些,還言猶在耳。


    不過楚昭朝現在不太想管這些事,隻想尋個機會問楚天恪關於鎮魔鏡的事。


    畢竟之前孟氏說過,她曾在老宅的祠堂見過一對。


    楚天恪作為曾經的家主,知道那麽多楚家辛密,大概率是知道鎮魔鏡的來曆。


    突然,她身旁的孟氏玉鐲碰在瓷碗上。


    發出叮當脆響。


    三夫人廖氏緊盯著孟氏腕間的翡翠鐲子。


    這鐲子是楚家的傳家寶,這麽多年一直在老太君的私人庫房放著呢!


    白天還沒看到,這麽一會的功夫竟然戴在了孟氏手中,這怎能讓她心裏不記恨。


    不過,話又說回來。


    她是三房,怎麽排也輪不上她。


    但這不妨礙她要些好處。


    她用手碰了碰坐在一旁的姚氏,待姚氏看向她,她轉而將眼神放在孟氏手腕上。


    什麽意思不言而喻。


    姚氏隻淡淡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廖氏:“……”


    姚氏這也太淡定了吧。


    孟氏手中有這鐲子,就意味著以後她就是當家主母,現在楚天恪又回來了,家主是誰還用明說?


    姚氏不說,廖氏也就安靜下來。


    隻是她到底沒有姚氏的定力,吃了幾口後,越發覺得渾身不得勁,不吐不快。


    隻是剛開口,就聽對麵的楚昭朝道:“聽說三叔前日得了方新藥。”成功截斷廖氏幾欲出口的質問。


    她說著,將水晶蝦餃夾進廖氏碗裏,“《千金方》裏說蝦肉佐當歸最是滋補。”


    廖氏臉色微變。


    這小妮子剛回來,怎麽知道這事的?


    “你三叔前日咳血,正需要這藥引。”廖氏心虛低頭,湯匙攪動著碗裏的當歸烏雞湯。


    湯麵浮著的枸杞突然爆開,將廖氏麵前的白玉盞染出幾點猩紅。


    老太君忽然輕笑出聲,腕間九轉玲瓏鐲磕在碗沿:“三娘既懂藥理,明日去藥廬替老身盯著新進的雪蛤。”


    龍頭杖頂端夜明珠正照在楚昭朝眉心。


    她突然看清要是繡鞋邊緣沾著紫鱗粉,這玩意大聖沒有,若是所料不差,應該是南蠻巫醫配銷魂散必用的藥引。


    “砰”地一聲巨響,侍從失手砸碎整盤炙駝峰。


    飛濺的肉塊中,本在男賓座位上的秦徹突然站在楚昭朝身後,她握住楚昭朝手腕,笑道:“祖母說笑了,出門幾日,母親一定想朝兒了。飯後我們就回秦府了。”


    “祖母若是要侍奉湯藥的,回府後徹派兩個得用的侍婢過來,如何?”


    秦徹出口。


    “是老身老糊塗了。還當三娘未出嫁呢!”老太君立刻笑道,“楚家幾日,是要回去報個平安,以後有空再回。”


    楚昭朝還想問楚天恪鎮魔鏡的事。


    不過秦徹都這麽說了,這點麵子肯定是要給的,隻是晚幾天,她等得起。


    馬車剛轉過秦府照壁,秦徹突然扣住楚昭朝腕間命門。


    他指尖沿著她掌紋遊走,精準按在方才偷拓兵符時被玄鐵劃破的傷口:“夫人拓符的朱砂裏,摻了南蠻迷蝶粉吧?”


    楚昭朝後頸抵在冰涼的車廂雕花上。


    “將軍連南蠻骨粉都識得?”


    她微笑著,卻安總屈膝頂住他腰間蹀躞帶,足尖挑開螭龍玉扣,“看來沒少與碧羽宗打交道。”


    玉扣墜地的脆響中,秦徹突然扣住她腳踝。


    霜紋自他掌心攀上她肌膚,凍住腕間蠢蠢欲動的五靈泉:“夫人可知,你偷拓的藥引中,摻著楚家特有的追魂香?”


    楚昭朝這個還真不知。


    難怪剛才在飯桌上隱約聞到梅香,五六月的天,不可能有梅花,原來是追魂香遇熱化氣後的香味。


    “所以將軍故意讓侍從打翻炙駝峰...”


    她一把扯過秦徹右衽,“為的就是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老太君提出讓她留下侍弄湯藥,秦徹立刻起身幫她解圍,這一切說明秦徹都看在眼裏。


    秦徹喉結在她唇畔滾動:“不如說,是想看夫人何時察覺。”


    馬車突然顛簸,楚昭朝後腦撞上窗欞的刹那,秦徹的手掌已墊在雕花之間。


    這個保護性的動作讓兩人鼻尖相抵。


    她看見他眸中映著自己。


    鬢發微散,臉頰微紅。


    車廂詭異的安靜,恰在這時玄七的聲音響起:“少爺,少夫人,到了!”


    其實方才就到了。


    兩人交談又沒刻意避開,裏麵的談話他聽得清清楚楚。


    方才那顛簸的一下,他也是故意的。


    就是覺得,兩人不像是夫妻,太生疏了,作為秦徹的多年的貼身侍衛,他覺得還是幫一幫吧。


    車廂內,玄冥劍輕鳴,劍鋒挑開暗格夾層。


    是一片構造特殊的金葉。


    “這是幾日前,親衛在西郊截獲的信物。”


    秦徹將金葉放到楚昭朝手上,“看著可眼熟?”


    楚昭朝仔細查看,不一會抿唇看著秦徹:“這東西的紋路走向,很像我母親手鐲凹槽的走向。”


    她道:“這金葉到底是誰的信物?”


    “碧羽宗。”


    這個答案出乎她意料之外。


    楚家與碧羽宗不應該有聯係的,這個手鐲可是楚家的傳家之物。


    若是與天玄宗有關係,她還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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