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布萊克伍德城堡沉浸在一種詭異的寂靜中。柯林·格雷站在窗前,看著東方的天際線泛起魚肚白。他整夜未眠,阿爾弗雷德屍體上那張血字警告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下一個是偵探\"。


    柯林摸了摸枕頭下的左輪手槍,冰冷的金屬觸感給了他些許安慰。桌上攤開的筆記本記錄著迄今為止的所有發現:瑪麗安的骸骨、銀懷表中的紙條、阿爾弗雷德被偽裝成自殺的謀殺...


    一陣輕微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進來。\"柯林低聲說,手伸向手槍。


    門開了,艾琳悄無聲息地滑進房間。她臉色蒼白,眼下有明顯的黑眼圈,但淡藍色的眼睛依然明亮如星。


    \"男爵一小時後會外出,\"她關上門低聲說道,\"去村裏見律師。這是我們查看他夫人臥室的最佳時機。\"


    柯林點點頭,從椅子上拿起外套,\"阿爾弗雷德的屍體呢?\"


    \"今早被運走了,\"艾琳的嘴角扭曲了一下,\"男爵說是自殺,命令立即下葬,不許驗屍。\"


    \"典型的掩蓋手段,\"柯林冷笑,\"他越是這樣,越說明我們接近真相了。\"


    艾琳從圍裙口袋裏掏出一把精致的鑰匙,\"男爵夫人臥室的鑰匙。我從男爵的書房偷來的。\"


    柯林接過鑰匙,注意到艾琳的手指在微微顫抖,\"你還好嗎?\"


    \"昨晚...我見到了她,\"艾琳的聲音幾乎聽不見,\"我母親。她站在我床邊,全身散發著微光。她想說話,但發不出聲音,隻是指著東翼,淚流滿麵。\"


    柯林想起在鏡中看到的兩個幽靈,\"還有別人嗎?男爵夫人?\"


    艾琳驚訝地抬頭,\"你怎麽知道?是的,她們...站在一起。這說不通,我母親應該恨她才對。\"


    \"仇恨在死亡麵前往往會變得微不足道,\"柯林若有所思,\"特別是當兩個靈魂發現她們被同一個人背叛時。\"


    他們靜靜地等待城堡蘇醒。仆人起床的聲響、廚房的炊煙、馬廄裏馬匹的嘶鳴——這些日常的聲音在經曆了昨夜的恐怖後顯得異常突兀。


    當確認男爵的馬車離開後,柯林和艾琳迅速行動。城堡的走廊在晨光中顯得不那麽陰森,但東翼那扇雕花大門依然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鑰匙在鎖孔中順暢地轉動。門開了,一股混合著黴味、薰衣草和某種更刺鼻的氣味撲麵而來——像是腐敗的藥水氣味。


    男爵夫人的臥室時間仿佛靜止了二十年。四柱床上鋪著精致的繡花床罩,梳妝台上的香水瓶和首飾盒整齊排列,一把銀背梳子上還纏繞著幾根灰白的頭發。最引人注目的是牆上那幅巨大的肖像畫——一個麵容冷峻的高個女子,眼睛是冷酷的灰色,嘴唇抿成一條細線。


    \"不像是個會因嫉妒殺人的女人,\"柯林審視著畫像,\"更像是個精於算計的。\"


    \"她確實如此,\"艾琳走向一個鑲嵌珍珠的寫字台,\"我聽說她管理著家族的全部財務,男爵在她麵前像個聽話的男孩。\"


    寫字台上了鎖,但對柯林的撬鎖工具來說不成問題。抽屜裏是一本皮質日記本,封麵上燙金的日期顯示這是男爵夫人生命最後一年所寫。


    柯林翻開日記,快速瀏覽內容。前幾個月記錄的都是社交活動和家庭瑣事,語氣冷靜克製。但翻到1843年3月的部分時,內容突然變得情緒化:


    \"3月12日:w又去找那個賤人了。以為我不知道?我懷孕時他就控製不住自己,現在又開始了。但這次不同——那女人懷孕了,我確定。如果她生出個雜種來威脅我兒子的繼承權...\"


    柯林和艾琳交換了一個眼神,繼續往下讀:


    \"3月20日:今天當麵質問w。他居然承認了,還恬不知恥地說要照顧那個孩子!我告訴他,隻要我活著,那個賤人和她的雜種就別想得到布萊克伍德的一個銅板。\"


    \"4月1日:w變得很奇怪。他說我太冷酷,說瑪麗安溫柔善良。哈!他忘了是誰帶來財富挽救了他瀕臨破產的家族?如果父親知道w這樣對我...\"


    \"4月10日:最可怕的事情發生了。w說要把瑪麗安的孩子接來城堡撫養,當作遠親的孩子。我告訴他除非我死。他的眼神...我從沒見過他那樣的眼神。他開始害怕他了。\"


    \"4月14日:w道歉了,送了我一條珍珠項鏈。說他會處理掉''那個問題''。我以為他指的是讓瑪麗安離開。但現在我不確定了。他這兩天行為怪異,總在配藥室裏鼓搗什麽。上帝啊,他要做什麽?\"


    最後一篇日記寫於1843年4月15日——瑪麗安死亡當天:


    \"我錯了。全錯了。w給我的茶裏有怪味,但我已經喝了一半。他在看著我,那種眼神...我要把日記藏起來。如果他得逞,希望有人能找到並知道真相。w是個魔鬼。他要殺死我和我未出世的孩子,然後迎娶他的情婦。但我會詛咒他,用我最後的呼吸詛咒他。無論生死,我都不會讓他得逞...\"


    日記到此戛然而止。


    柯林合上日記本,感到一陣寒意,\"不是男爵夫人殺了你母親,艾琳。是男爵自己。他毒死了妻子,然後謀殺你母親製造自殺假象,這樣他就能擺脫兩個女人,保住家族名譽。\"


    艾琳的臉色變得慘白,\"那為什麽...我母親還是死了?\"


    \"因為男爵夫人臨死前的詛咒,\"柯林推理道,\"男爵可能害怕了,或者發現你母親知道真相會告發他。所以他一不做二不休...\"


    突然,寫字台的一個暗格吸引了柯林的注意。他小心地打開它,裏麵是一個小玻璃瓶,裝著暗紅色液體,還有一張發黃的紙條,上麵寫著簡單的配方:\"砒霜,致死量,無色無味。\"


    \"證據,\"柯林輕聲說,\"他保留了毒藥配方作為紀念,這個變態。\"


    正當柯林將日記和毒藥瓶收好時,臥室的溫度驟然下降。他們的呼吸在空氣中形成白霧,牆上的肖像畫開始滲出暗紅色液體,像血一樣順著牆麵流下。


    \"他回來了,\"艾琳突然說,眼睛盯著窗外,\"提前回來了。\"


    柯林看向窗外,果然看到男爵的馬車疾馳進城堡大門。更糟的是,男爵下車後直接抬頭看向東翼,仿佛知道他們在哪裏。


    \"秘密通道,\"柯林迅速說,\"我們得立刻離開。\"


    他們剛衝出臥室,就聽到樓下傳來男爵憤怒的吼聲和沉重的腳步聲。艾琳拉著柯林躲進一幅掛毯後的仆人通道,在黑暗中屏息等待。


    男爵的腳步聲停在臥室門外,然後是鑰匙轉動的聲音。片刻的死寂後,一聲不似人類的怒吼響徹東翼:


    \"格雷!我知道是你!你偷走了她的日記!我要把你的心髒挖出來!\"


    柯林和艾琳一動不動,聽著男爵瘋狂的咆哮和東西被砸碎的聲音。突然,腳步聲向他們藏身的掛毯逼近。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城堡某處傳來一聲巨響,像是重物倒塌。男爵的腳步聲遲疑了一下,然後轉向聲音來源。


    \"現在,\"艾琳拉著柯林,\"趁他去查看,我們走。\"


    他們沿著秘密通道下行,來到城堡底層的一個廢棄廚房。柯林正想鬆口氣,廚房的門突然被踢開,阿爾傑農——那個沉默的馬夫站在門口,手裏舉著一把獵槍。


    \"男爵說不能讓你離開,\"馬夫的聲音平板,\"特別是帶著那本日記。\"


    柯林慢慢舉起手,同時用身體擋在艾琳前麵,\"阿爾傑農,對吧?你知道男爵殺了多少人嗎?包括阿爾弗雷德。\"


    馬夫的眼睛閃爍了一下,\"阿爾弗雷德是...自殺。\"


    \"是嗎?\"柯林保持聲音平穩,\"那你為什麽扣扳機的手指在發抖?你知道這是錯的。\"


    就在這時,艾琳從柯林身後衝出來,將一罐麵粉砸向馬夫的臉。白色的粉末在空氣中爆開,馬夫下意識地扣動扳機,子彈打碎了身後的花瓶。柯林趁機撲上去,一拳擊中馬夫的下巴,奪下了獵槍。


    \"地窖,\"柯林對艾琳說,\"我們得拿到你母親的骸骨作為證據。\"


    他們衝向地窖,但活板門已經被打開,樓梯下方傳來拖動重物的聲音。柯林示意艾琳保持安靜,小心地向下看去——


    男爵站在地窖中央,正將瑪麗安的骸骨塞進一個大麻袋。他的衣服上沾滿灰塵,臉上帶著病態的狂熱,嘴裏不停嘀咕著:\"都得處理掉...所有證據...沒人會相信偵探...就像沒人相信她一樣...\"


    柯林悄悄退回,對艾琳耳語:\"他在銷毀證據。我們得去村裏找警察。\"


    他們剛轉身,一塊鬆動的地板發出了刺耳的吱呀聲。地窖裏的聲音戛然而止。


    \"格雷!\"男爵的吼聲從下方傳來,\"我知道你在上麵!你逃不掉的!\"


    柯林和艾琳衝向廚房後門,但男爵的速度快得驚人。他們剛跑到院子裏,男爵已經追了出來,手裏握著一把解剖刀,眼中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二十年了,\"男爵喘著粗氣,\"二十年我維持著這個家族的榮耀,不容許任何人玷汙。你為什麽要挖出那些陳年舊事,格雷?\"


    \"因為瑪麗安和艾琳 deserve正義,\"柯林將艾琳護在身後,舉起從馬夫那裏奪來的獵槍,\"放下刀,男爵。結束了。\"


    男爵發出一聲刺耳的大笑,\"正義?你知道什麽是正義?我父親因為一個女仆的誣告差點失去一切!女人都是騙子,都想奪走男人的權力和財富!\"


    他向前逼近,完全無視獵槍的威脅,\"我妻子,瑪麗安,甚至阿爾弗雷德——他昨晚來敲詐我,說他知道了真相。都得死!而你,格雷,將是最後一個!\"


    男爵突然撲來,柯林扣動扳機——哢嗒。槍沒上膛。解剖刀的寒光閃過,柯林勉強避開,但刀鋒還是劃破了他的外套。兩人扭打在一起,撞翻了院子裏的工具架,鐵鍬和耙子雨點般落下。


    艾琳試圖幫忙,但男爵一把抓住她的頭發,將刀抵在她喉嚨上,\"放下槍,格雷,否則我割開她的喉嚨,就像她母親應該得到的那樣!\"


    柯林緩緩放下獵槍,大腦飛速運轉尋找對策。就在這時,他看到了——男爵身後的城堡窗口,兩個白色的身影清晰可見:瑪麗安和男爵夫人,她們的手牽在一起,眼中燃燒著同樣的怒火。


    男爵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回頭看去。當他看到窗中的幽靈時,臉色瞬間慘白,\"不...不可能...\"


    艾琳趁機掙脫,柯林衝上前一拳擊中男爵的下巴。男爵踉蹌後退,解剖刀掉在地上。但他很快恢複平衡,從腰間掏出一把小巧的手槍。


    \"永別了,偵探。\"男爵獰笑著扣動扳機。


    槍聲響起,但倒下的卻是男爵——一支箭精準地射穿了他的手腕。柯林轉頭看去,是園丁老湯姆,手裏還拿著獵弓。


    \"夠了,男爵大人,\"老湯姆的聲音出人意料地堅定,\"二十年前我保持了沉默,今天不會了。\"


    男爵捂著手腕,鮮血從指縫間湧出。他的目光從老湯姆轉向柯林,最後落在艾琳身上,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平靜。


    \"你以為你贏了?\"男爵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布萊克伍德的血統永遠不會被玷汙。\"


    說完,他轉身衝向懸崖邊緣——那個瑪麗安\"跳下\"的地方。柯林想阻止他,但為時已晚。男爵縱身一躍,消失在懸崖下的海浪中。


    所有人都愣住了,隻有艾琳輕聲說:\"結束了。\"


    就在這時,城堡所有的窗戶突然同時打開,又猛地關上,仿佛一陣無形的風掃過。仆人們驚叫著抱頭蹲下,但柯林和艾琳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幽靈們終於得到了解脫。


    三周後,布萊克伍德城堡的大門最後一次關閉。柯林·格雷站在馬車旁,看著工人們貼上封條。警方調查確認了威廉·布萊克伍德男爵的罪行,包括三起謀殺(他妻子、瑪麗安和阿爾弗雷德)和一起謀殺未遂(對柯林)。由於沒有直係繼承人,城堡和領地收歸國有。


    \"你在想什麽?\"艾琳走到柯林身邊。她已經換下了女仆裝,穿著一身簡單的旅行服裝,金發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想正義的奇怪形式,\"柯林回答,\"男爵最終和他殺害的人一樣墜崖而亡。某種意義上的詩性正義。\"


    艾琳望向懸崖,\"我母親和她...男爵夫人,她們終於安息了。昨晚我夢到她們向我揮手告別,手牽著手走向光明。\"


    柯林點點頭,從口袋裏掏出那枚銀懷表——唯一被允許保留的證物,\"這個應該屬於你。\"


    艾琳接過懷表,輕輕撫摸著上麵的刻字,然後做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動作——她將懷表拋向懸崖,看著它消失在浪花中。


    \"我不需要紀念品來記住她,\"艾琳轉向柯林,眼中含著淚水卻也帶著希望,\"而且,我想開始新的生活。如果你還願意帶我一起旅行的話?\"


    柯林微笑著伸出手,\"格雷偵探事務所正好需要一個搭檔。工資不高,但冒險管夠。\"


    艾琳握住他的手,嘴角揚起一抹調皮的笑容,\"聽起來比女仆有前途多了。\"


    馬車駛離布萊克伍德城堡時,柯林回頭看了一眼。在最高的塔樓窗口,他似乎看到兩道白影一閃而過,但也許隻是陽光在玻璃上的反射。


    道路在前方延伸,充滿未知和可能。柯林·格雷,曾經的孤狼偵探,現在有了一個搭檔。而布萊克伍德城堡的秘密,將隨著那些安息的靈魂,永遠埋葬在懸崖下的海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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