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懷灃一直握住她的手。


    她微微發顫,很快恢複了鎮定,隻是舒了口氣。


    “嚇死人。”她臉色微白,“早上出門時候,王爺是不是忘記了撒驅蟲蛇的藥粉?”


    那蛇衝蕭懷灃的後頸去的。


    正好一陣風起,幹擾了他耳朵。不過駱寧伸手時,他就意識到了,立馬回頭。


    “撒了,撒得不多。”蕭懷灃道。


    他說話,並不鬆開駱寧的手,一直用力攥著。


    他掌心暖,手掌又有力度,似把駱寧靈魂深處那一點顫栗給清掃出去。


    蕭懷灃心口發緊。


    他很想說,下次千萬別冒險。運氣稍微差一點,那蛇就咬在她手上,這會兒得把手砍了保命。


    可這句話,聽著像是責怪她。


    ——怎能怪她?


    哪怕渾身是膽的人,在那一瞬間也會遲疑,她卻毫不猶豫。


    柔軟的她,實則有敵千軍萬馬之勇。


    父皇駕崩後,蕭懷灃很久沒得到過如此不顧一切的保護。心口被灑進了初夏的驕陽,把他的心路照得明明白白。


    他的王妃,很好,無人能及。


    “……咱們先出去。”蕭懷灃道,“到底是山林,防止再有蛇蟲。”


    駱寧頷首。


    上馬的時候,她腿腳虛了下,蕭懷灃在身後扶住她的腰,托了她一把。


    兩人先出來,蕭懷灃對侍衛說:“我與王妃先去桃園。在那邊院子會合,你去告訴辰王殿下。”


    侍衛應是。


    乘坐馬車出發,駱寧問桃園的位置,得知不過幾裏地,很快就到了,她便輕輕闔眼打盹。


    蕭懷灃靜靜看她。


    目光一錯不錯,落在她臉上。


    駱寧著實有點累,閉眼小憩竟睡著了。


    蕭懷灃換坐到她身邊,輕輕撥動她身子,讓她靠著他。


    他的手指摩挲著她下頜、唇角,又慢慢收回了手。


    在這個瞬間,他想了很多事。


    他想帶著駱寧再去一趟皇陵,祭拜父皇。


    從此便要說開,他同她做真夫妻。


    馬車進桃園的路,有一段顛簸,蕭懷灃撩起車簾,對車夫說:“先停下,稍後再過去。”


    車夫應是,將馬車停靠在官道的路邊。


    駱寧不知不覺睡了小半個時辰。蕭懷灃不知她是方才騎馬受了累,還是中毒後身子受損,幾次看她。


    官道上傳來馬蹄聲,兩邊皆有,響動有點大。


    蕭懷灃下意識捂住了她另一邊耳朵。


    駱寧此時醒過來,眨了眨眼睛。一雙好看的眸,黑白分明,眼神懵懂,眸光軟得似水,可以隨意流淌進任何地方。


    包括男人的心口。


    蕭懷灃沒有挪開手,他怔了怔望著她。


    “王爺?”駱寧反而將他的手推搡開,自己坐正幾分,“咱們到了嗎?”


    話音剛落,她聽到簾外有人說話。


    聲音熟悉。


    “王爺、崔兄。”


    竟是裴應。


    駱寧下意識撩起了車窗簾,往外看過去,裴應這時候轉臉,看向了馬車。


    四目相對,兩人皆是一愣。


    “世子。”駱寧禮貌先開了口。


    裴應嘴唇微微翕動,似想說“駱小姐”,“駱”字尚未成型,他咽了下去:“王妃。”


    蕭懷灃將車窗簾子放下,阻隔了外麵的視線。


    辰王和崔正卿都是騎馬過來的,正好在官道上遇到了裴應和王堂堯,他二人像是要外出遊玩。


    他們在馬車外寒暄,駱寧在車內,看向雍王臉色:“咱們下車嗎?”


    “你若想下,便去吧。”蕭懷灃眸色沉,唇角微微緊繃。


    駱寧:“我沒想下車,隻是詢問您,畢竟是您的親戚。”


    “本王親戚多的是,什麽阿貓阿狗也配?”


    駱寧:“……”


    裴妤剛剛作死,蕭懷灃應該不願意瞧見裴氏任何一個人。


    駱寧端坐。


    外麵交談,偶爾傳一兩句進來。


    寒暄畢,裴應高聲對馬車裏說:“王爺、王妃,我便先告辭了。”


    是對他們倆說的。


    駱寧再次掀起車簾,微微頷首:“世子慢走。”


    她這次還瞧見了王堂堯。


    王堂堯有雙深褐色眸子,在日光下反應一種詭異顏色,像野獸。


    駱寧一個表情也沒有給他,他又不是什麽親戚。說完話,她利落再次放下了車簾。


    一行人往桃園而去。


    王堂堯跟裴應去趟麓山書院,有點私事。


    這場相遇後,裴應整個人都沉默了,一路縱馬疾馳。


    他發瘋似的往前跑,王堂堯沒跟,慢條斯理趕路。


    “……怪不得要娶寒門女為妻,原來是為了好拿捏。雍王竟不是男人。”王堂堯想。


    王珺回娘家,王堂堯細細看自己侄女,仍是處子。他委婉聽他大嫂說,王爺沒到側妃們院子裏過夜。


    再看駱寧……


    王爺恐怕是有心無力。不止側妃,正妃也隻是擺設。


    “瞧著儀表堂堂,原來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是天殘,還是受過傷?


    太後是否知曉雍王注定無後,才逼得他遠走北疆,不惜與先帝作對,賠上整個崔氏性命?


    讓一個“太監”做皇帝,豈不是要蕭氏自己斷送江山?


    好在太後賭贏了。


    也隻是險勝。現如今的皇帝,身子骨已經差到了極致。


    比如說,南邊要加賦稅的消息,丞相自己就定了,根本沒有上達聖聽,皇帝都無力反抗。


    要不是崔氏在朝堂上勢力大,又一心輔佐皇帝,皇帝連朝都不需要上,朝政也到不了他手裏。


    皇族不成氣候,眼瞧著要改天換日了。


    “太後不死,崔氏永是勁敵。任何王爺做了皇帝,崔氏都是母族。他們不願意大皇子登基,而大皇子年紀太小。”


    王堂堯吹著初夏和煦的風,想了很多事。


    尤其是駱寧。


    駱寧婚後,他見過她幾次。仍是少女,沒改模樣。


    這個念頭,又莫名其妙往他心上鑽,簡直叫他無法忍受。


    雍王妃如何,跟他何幹?


    他不是裴應,那麽沒出息、沒眼光,又不夠忠貞。


    王堂堯時不時拉回思緒,可稍不留神,他就會想起駱寧的臉,以及她與裴應說話時候的表情。


    她竟真的與裴應很熟,目光都柔和幾分。


    王堂堯又想起在那個密室,她一把將他推開,避免他被山石砸死;而他,明明在那一瞬間要取她性命。


    她以身飼虎。


    她莫不是要成聖?


    王堂堯勒馬停下,對裴應的隨從道:“告訴你家世子,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他沒有心情再去看裴應那低沉的臉色。


    他甚至不願多看一眼。


    裴應因駱寧而傷悲,他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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