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了!


    鄧伯掛斷電話之後,心中淒涼。


    其他江湖同道給他打電話放狠話,鄧伯真沒有在乎。


    當他嚇大的呢?


    但是西九龍總署的黃炳耀也打來電話,鄧伯心都涼了!


    黑白森林協議講得清楚,井水不犯河水。


    差人如同和聯盛的選舉規則一樣,講究的是平衡,要的是社會穩定。


    平時的時候,江湖一眾大佬被請差館喝茶,其實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那是他們知道,這不過是走個形式而已。


    了不起扣留二十四個小時,最多不超過四十八個小時就放出來了。


    然而這次黃炳耀打電話完全不同。


    黃老總已經明確地表達了差人的不滿,要是不盡快地把林懷樂的事情平息,他們會在某天全體放假。


    為什麽要放假?


    當然方便社團大火並啊!


    鄧伯焦躁得不行,反手拿起話筒,撥給了林懷樂,高聲吼道:


    “你馬上到我這裏來!”


    砰!


    鄧伯也不等林懷樂回答,徑直掛斷了電話。


    氣喘籲籲地走回桌邊,緩了緩精神,他就泡茶。


    一會兒林懷樂要過來,鄧伯要想好措辭如何對林懷樂訓話。


    然而一伸手,平時拿得穩穩的茶杯,竟然劈裏啪啦作響。


    鄧伯沉默下來,重重地把茶杯放下。


    看看自己的胖手,還不死心,又拿起茶杯,想要來個關公巡城……


    然而茶蓋和茶杯碰撞得厲害,發出的聲音很是嘈雜。


    鄧伯長歎一聲,無奈地放下茶杯。


    他的心亂了!


    不能不亂啊!


    串爆的告別話語,江湖十大一眾大佬的通告,黃炳耀的訓誡……這些加在一起,饒是鄧伯心神堅硬如鐵也扛不住。


    和聯盛到了一個關鍵的關口。


    要是處理不好,會倒!


    是真的會倒!


    一時間,鄧伯仿佛蒼老了十歲一樣。仿佛臉上都布滿了皺紋。


    他就這麽靜靜地坐著,良久自嘲道:


    “生老病死,人之常事。”


    “江湖越老,膽子越小。”


    “這權力如毒藥,竟然是看不透了。”


    “我都這麽大的年紀了,半截身子都要入骨。”


    “等到我死後,難道還能管著和聯盛嗎?”


    想到這裏,鄧伯的心忽然就通透起來,重新拿起茶杯,來了一個關公巡城,果然安安靜靜,再沒有半點的雜音。


    鄧伯滿意地點點頭。


    剛要伸手品茗,就聽見急匆匆的腳步聲:


    “鄧伯,我來了!”


    鄧伯訓斥道:


    “多大的人了,做事情還這麽不穩當,過來坐下飲茶。”


    林懷樂依言放慢腳步,來到肥鄧身邊,後者一伸手:


    “坐。”


    林懷樂乖乖地做了。


    鄧伯再道:


    “飲茶。”


    林懷樂如木偶一般雙手端起茶,一飲而盡。


    等到林懷樂放下茶杯,鄧伯一邊斟茶一邊問道:


    “阿樂,你是咱們和聯盛這一代最有出息的一位堂主。”


    “你想要做什麽?竟然把串爆嚇得不敢從大d那裏出來。”


    林懷樂眼神微微眯起,瞬間張開,微笑道:


    “串爆叔也太小心了吧,我還能害他?”


    “我告訴他說,現在江湖亂象呈現,我們和聯盛需要一個強力地坐館。”


    “吹雞那個廢物不合適,整個和聯盛就沒有人聽他的話。”


    “他得下台。”


    鄧伯笑道:


    “你想要取而代之?”


    林懷樂點點頭:


    “對!”


    “我想要上位。”


    鄧伯直白道:


    “你不合適。”


    林懷樂呆住了,他想到了種種情況,就好比鄧伯各種托辭各種婉轉的勸告,讓自己打消這個念頭,就是沒有想到鄧伯如此的直接,不給自己留一點的希望。


    林懷樂特別不忿:


    “為什麽我不合適?”


    “吹雞那個廢物連官仔森那個馬夫都看不起他,為什麽我不能取而代之?”


    “你剛才說了,我是和聯盛這一代最厲害的堂主。”


    鄧伯神情淡然:


    “因為祖宗規矩。”


    林懷樂更怒了:


    “時代在發展,祖宗規矩不能變嗎?”


    鄧伯淡淡道:


    “不能!”


    林懷樂氣壞了。


    鄧伯解釋道:


    “我年輕的時候,跟你一般的心思,總覺得社團的這些叔父,一個個年齡這麽大,沒有啥本事,卻占著大位。”


    “規定東規定西,還規定了在自己的地盤做什麽事情。”


    “這些老家夥憑什麽?”


    “後來我知道了,憑著社團的規矩。”


    “咱們是百年的大社團,曆經了多少次的滄桑。”


    “多少社團都消失了,咱們和聯盛還在。”


    “靠的是你嗎?”


    林懷樂搖頭道:


    “百年前我都沒有投胎呢……”


    鄧伯拍手道:


    “對啊,靠的是什麽呢?”


    “規矩。”


    “和聯盛講究的是平衡,不能一家獨大。”


    “你是這一代最強的堂主。”


    “大d走後,你就是最強,這沒有任何爭議。”


    林懷樂悻悻道:


    “最強管什麽用?還不是不能做龍頭坐館?”


    “我隻是想要做話事人。”


    鄧伯嗤笑道:


    “話事人又有什麽用?”


    “老實告訴你,你要是做了話事人,也得聽叔父的。”


    “我做過話事人,我知道那個滋味。”


    “當然,我比吹雞強。”


    “可就算再強,我也得聽叔父們的。”


    “串爆當年比你還強,甚至比大d也強。”


    “當時的鯉魚灣,真的是我們和聯盛第一堂口。”


    “然而一直到串爆退位做了叔父,他也沒有坐上過話事人的位置。”


    “你的目光不應該放在話事人上麵,你應該向我學習,爭取做最強的叔父。”


    “與其做吉祥物一般的話事人,還不如做真正的和聯盛的掌舵者。”


    “這才是我對你的期望。”


    林懷樂悚然動容。


    然而想了想,還是搖頭,


    “我還是想要做話事人。”


    鄧伯歎息一聲,慢條斯理地說道:


    “因為什麽?”


    “新聯盛算爆的事情嗎?”


    林懷樂驚得下意識地站了起來:


    “鄧伯,你怎麽知道?”


    他驚怒交加,


    “你在調查我?”


    鄧伯苦笑道:


    “調查你?”


    “我要是事先知道你要做的事情,我會阻止你的。”


    “然而你的事情已經做下了,如之奈何!”


    林懷樂的眼神有些飄忽:


    “鄧伯,這件事情還有誰知道?”


    和聯盛盛產老狐狸,鄧伯就是老狐狸中的老狐狸,林懷樂翹起尾巴,鄧伯就知道他要拉什麽屎。


    “怎麽?你想要滅我口?”


    林懷樂幹笑道:


    “你是和聯盛叔父,我怎麽會做那種事情?”


    鄧伯感歎道:


    “要是隻有我知道這件事情,你滅我的口倒是沒有任何問題。”


    “可惜啊,這事情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知道這麽簡單。”


    “阿樂,你趕緊逃吧。”


    “現在還有時間逃跑,要不然,江湖之大,容不下你了。”


    林懷樂猛然站了起來,驚怒交加:


    “鄧伯,你怎麽能賣我?”


    鄧伯自嘲道:


    “賣你?實話告訴你吧,江湖十大掌門人中,我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轟隆!


    林懷樂如遭雷擊,結結巴巴道:


    “江湖十大都知道了?”


    鄧伯點點頭:


    “對,江湖十大都知道了。”


    林懷樂大驚失色:


    “怎麽可能?”


    鄧伯緩緩道:


    “不可能嗎?”


    他掰著手指頭數道,


    “新聯盛的金爺和興盛的神爺、號碼幫的忠叔、洪興的靚坤、東星的司徒、新記地向前、忠義信的連浩龍等等,他們都給我打來了電話,要我和聯盛給他們一個交代。”


    林懷樂心都沉了下去:


    “不可能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他們是怎麽知道的?”


    “這是不可能的!”


    “更何況,又不是……”


    鄧伯打斷了他的話,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這個世界上,哪裏有不透風的牆?”


    “你自以為的神不知鬼不覺,也隻是你自認而已。”


    “你以為算爆不是你的手下出手做的,別人就不知道真實的情況了?”


    “那你可錯了。”


    “就好比烏鴉、笑麵虎、雷耀揚三人弑師,他們不也認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嗎?”


    “但那怎麽可能?”


    “照樣被人發現了。”


    林懷樂麵色鐵青:


    “我不信!”


    “那是鬼佬做的,又不是我做的。”


    “誰這麽消息靈通啊?”


    鄧伯歎息道:


    “我來告訴你我知道的事情吧。”


    “今天晚上你來之前,我就接到了電話,說差館政治部的一個叫作佐治的鬼佬,要搞亂香江,他急需要一個白手套。”


    “於是就選中了你。”


    “你為了驗證他的實力,就讓他們出手殺了算爆。”


    “然後算爆就死了。”


    鄧伯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林懷樂猛然爆發:


    “那是我想的嗎?”


    “四把槍指著我的頭,蒙著我的眼,直接把我帶到了鬼佬麵前。”


    “我要是不選,人家當時就把我給崩了。”


    “然後把屍體帶到海邊,燒個幹淨。”


    “我不想死!”


    “我想活!”


    “我確實與算爆有恩怨,但我可沒有想到佐治那個鬼佬真的能殺了他。”


    “好歹他也是新聯盛的龍頭,就這麽容易殺的?”


    “誰能想到算爆特麽的真死了。”


    “鄧伯,這事情怪我嗎?”


    “都是鬼佬做的,他們應該找鬼佬啊,找我幹什麽?”


    “難道我是軟柿子嗎?”


    鄧伯歎息一聲:


    “你說得沒有錯,你就是那個軟柿子。”


    林懷樂的聲音戛然而止,他被鄧伯一句話噎了個半死。


    “出來混江湖地沒有幾個好人。”


    “整天把忠心、義氣掛在嘴邊的人,最是不相信這兩樣東西。”


    “你混了大半輩子,怎麽不明白這個道理?”


    “出來混的家夥有幾個不是欺軟怕硬的?”


    “就好像咱們收保護費,還不是向那些不敢還手的人收嗎?”


    “你看社團幾時敢向富人收保護費了?”


    “咱們和聯盛也是如此做的,怨不得別人。”


    鄧伯淡然地泡著茶,


    “我知道你是被逼的,所以我沒有把你的行蹤告訴別人。”


    “我要是不告訴你今天晚上的事情,你還被蒙在鼓裏呢。”


    “所以,你還是走吧。”


    “趕緊走,越快越好。”


    林懷樂心下惶急,哀求道:


    “鄧伯,你得救我啊。”


    鄧伯搖搖頭:


    “我救不了你。”


    “其實,你跟鬼佬勾結沒什麽大不了的。”


    “可惜事發了,引發了眾怒。”


    “和聯盛雖然是十大,卻不是十大本身。”


    “其他社團不敢招惹鬼佬,但一定會遷怒和聯盛。”


    “我要是硬扛,和聯盛會倒。”


    林懷樂馬上道:


    “不會倒的。”


    “你不反對我給鬼佬做白手套,那就有救。”


    “佐治急需一個大社團做據點,有差館鬼佬的幫助,咱們和聯盛沒有人敢打的。”


    “他們要是敢動手,佐治就有理由動手。”


    “管他什麽十大的,隻要敢來,我就敢滅!”


    林懷樂聲音如同機關槍一樣響個不停,麵帶希冀看著鄧伯,


    “鄧伯,你說這個可行嗎?”


    鄧伯認真考慮了一會兒,點點頭:


    “可行。”


    林懷樂大喜:


    “鄧伯,隻要你罷免了吹雞那個廢物,讓我做坐館,我就有資格聯手佐治,到時候我一定會把和聯盛發展到更高的高度。”


    “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打下尖沙咀!”


    “我也一定會讓大d那個二五仔付出代價!”


    鄧伯搖搖頭:


    “可惜晚了!”


    林懷樂暗道不妙:


    “什麽晚了?”


    鄧伯直白道:


    “時間!”


    林懷樂皺眉思索了好一會兒,還是搖頭:


    “時間不晚啊!”


    鄧伯解釋道,


    “要是在二十年前,你有佐治這個強援,我一定二話不說地支持你。”


    “可惜,現在不比當年了。”


    “你忘記了一件事情——還有十年不到的時間,香江就要回歸了。”


    林懷樂臉色大變。


    “你現在和鬼佬聯係得越是緊密,滅掉的社團越多,將來死得就越快。”


    “我雖然已經半截身子入土,還想要多活兩年。”


    “我可不想回歸之後,還要進大牢受苦。”


    說到這裏,鄧伯意興闌珊,


    “你是我新聯盛最看好的下一代,現在整個江湖都容不下你,還是早點跑路吧。”


    林懷樂呆呆地坐著,一時間無言。


    他就搞不明白。


    不過是一天的時間,怎麽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接到算爆死亡的那一刻,林懷樂震驚之餘,更多的是竊喜。


    有佐治這個鬼佬在背後支撐,他覺得自己要大展身手了。


    別說和聯盛的龍頭坐館,林懷樂都覺得自己能夠一統江湖,他有這個信心!


    萬萬想不到,短短的時間內,不過是一天而已,他的美夢就破碎了!


    現在不但做不成一統江湖的美夢,甚至還要被逼迫著跑路!!


    他林懷樂可是除卻大d之外,和聯盛最強大的一個堂主,這大好的前程就這麽沒了?


    不——甘——心!


    絕對不甘心!


    林懷樂重重握緊了拳頭瞪著鄧伯:


    “鄧伯,你能救我的,你一定能夠救我的。”


    鄧伯已經想開了,一雙渾濁的眸子特別平靜地看著林懷樂,裏麵沒有丁點的害怕。


    “阿樂。”


    “你快跑吧。”


    “不管是跑到夷灣、岡本還是暹羅或者是其他任何地方都好。”


    “如果你不甘心,倒是可以跑去鬼佬那裏求救。”


    “隻不過我要告訴你,鬼佬對你隻有單純地利用,他看重的是你和聯盛的身份,當你的身份消失的時候,鬼佬是不會在乎你的。”


    “你跑去哪裏都好,就是不要跑去鬼佬那裏。”


    “不然,會死的!”


    “你也不用指望和聯盛了,我是不會允許和聯盛在明知道失敗的情況下強行撈你。”


    “和聯盛是百年大社團,求的是生存,不是爭強鬥勝。”


    “這也是我們選舉的時候,講究平衡的原因之一。”


    林懷樂猛然向前,一把抓住鄧伯的衣襟,後者很是淡定地任他施為:


    “無論你怎麽樣對我,我都是不會改變主意的。”


    “我不是串爆,串爆麵對你的威脅的時候會害怕,但我不會。”


    “我已經活了那麽長的時間了,這副身體也逐漸力不從心,本來就活不了幾年。”


    “說不定明天我就沒了。”


    鄧伯很是安然,


    “我這把老骨頭,沒了就沒了。”


    “不過,你要是殺了我,我敢肯定,我前腳死你後腳就得跟著我來。”


    “烏鴉等人的下場就是前車之鑒。”


    一席話宛如冷水一般,把林懷樂澆了個透心涼。


    林懷樂趕緊鬆開鄧伯,訕笑道:“鄧伯,我太激動了。”


    鄧伯不動聲色地推開他的手,起身送客:


    “阿樂,你趕緊走吧。”


    “再不走,真就走不了了。”


    林懷樂跟著鄧伯走到門口,還想要掙紮一番:


    “鄧伯,隻要你廢掉吹雞,推我上位,一定可以的。”


    “有著鬼佬在背後支持,和聯盛不會倒。”


    “現在離著回歸時間還長,我們有足夠的時間洗白。”


    “鄧伯,你一定要救我啊。”


    鄧伯搖搖頭:


    “你糊塗了,趕緊走吧。”


    林懷樂還想要糾纏,鄧伯已經不耐煩了,伸手一揮,忽然間一個踉蹌,腳步踏空,咕嚕嚕宛若風火輪一樣滾下了二樓樓梯。


    林懷樂大吃一驚,醒悟過來連忙追了上去,就見鄧伯圓鼓鼓的身材像球一樣滾了下去,其間甚至能聽到劈裏啪啦的碰撞聲。


    等到林懷樂追到樓梯門口,就見鄧伯手腳完全伸開,雙目圓睜。緊跟著大腿根處有一攤黃色的液體露了出來。


    林懷樂頓時痛苦地捂住臉,這特麽的叫什麽事情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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