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玠不自覺地計算著時間——三日後的三更,月黑風高,正是用兵之時。


    他仿佛已經聽到戰鼓雷鳴,看到萬千鐵騎踏破敵營的壯觀景象。


    \"砰!\"


    吳玠的拳頭重重砸在案幾上,震得筆架上的狼毫筆跳了起來,墨汁濺在軍圖上,像一灘黑色的血跡。


    他的眼中燃起熊熊戰意,連日來的焦慮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抑製的興奮。


    帳外的親兵聞聲探頭,卻見主帥臉上洋溢著久違的喜色,又識趣地縮了回去。


    夜風漸強,穿過帳布的縫隙發出尖利的嘯聲。


    吳玠深吸一口氣,將密信小心翼翼地折好,收入貼身的錦囊之中。


    他的手指觸到錦囊內層的一個暗袋,那裏藏著一方小小的印章——是官家親賜的調兵符印。


    想到即將到來的大戰,吳玠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然而,在這喜悅之中,吳玠卻絲毫沒有懷疑過這封信的真偽。


    這不僅因為送信之人確實眼熟——那個麵色黝黑、左眉有一道疤的漢子,曾在劉光世的慶功宴上為他斟過酒;


    更因為這字跡,這獨一無二的好字,放眼整個大宋軍營也找不出第二個能寫得如此精妙的人來。


    吳玠起身走到帳角的書櫃前,從最底層抽出一個紫檀木匣。


    掀開蓋子,裏麵整齊地碼放著數十封往來公文。


    他熟練地翻找出劉光世去年上呈的奏報,將兩封信並排放在案上比對。


    燭光下,字跡的起承轉合如出一轍,連那特有的撇捺弧度都分毫不差。


    \"好字啊...\"


    吳玠不禁輕聲讚歎。


    他想起了去年冬日,在汴京的禦書房裏,官家趙佶曾手持劉光世的奏章,對著滿朝文武感歎:


    \"劉卿這一手字,便是放在翰林院也是上乘。\"


    當時吳玠站在殿角,清楚地看到劉光世臉上那掩飾不住的得意。


    夜更深了,營中的梆子聲遠遠傳來,已是三更時分。


    吳玠揉了揉酸澀的雙眼,卻毫無睡意。他踱到帳門前,掀開簾布向外望去。


    漆黑的夜空上繁星點點,如同一把碎銀灑在墨玉盤中。


    遠處哨塔上的火把在風中搖曳,像一隻隻警惕的眼睛。


    這般精妙的字跡,這般周密的計劃,除了劉光世還能有誰?


    吳玠在心中再次確認。


    雖然劉光世素有\"長腿將軍\"的戲稱——每逢硬仗必先撤退的惡名,但這一手出神入化的書法,卻是無人能夠模仿的絕技。


    然而吳玠萬萬沒有想到,這封看似天衣無縫的密信背後,卻隱藏著一個驚人的秘密。


    那個已經命喪黃泉的劉光世,怎麽可能從陰間寄來這封親筆信?


    這其中的玄機,還要從兩個看似不起眼的人物說起...


    時光倒流至數年前,在二龍山的蒼鬆翠柏之間,兩個身著儒衫的中年男子正沿著蜿蜒的山道徐徐而行。


    走在前麵的男子麵容清臒,手持一根青竹杖,正是人稱\"聖手書生\"的蕭讓;


    跟在後麵的矮壯漢子背著沉重的工具箱,是\"玉臂匠\"金大堅。


    那日山間薄霧繚繞,鬆濤陣陣。


    二人行至半山腰一處平台時,忽見前方鬆樹下立著一塊石碑,碑前站著個身材魁梧的漢子,正是及時雨宋江。


    \"蕭先生、金師傅,別來無恙啊。\"


    宋江拱手笑道,聲音在山穀間回蕩。


    蕭讓與金大堅對視一眼,上前見禮。


    他們注意到那塊石碑光滑如鏡,上麵卻空無一字。


    宋江輕撫碑麵,道出了請二人前來的真正目的——要他們合作偽造一份天降石碑的祥瑞。


    山風突然變得猛烈,吹得三人的衣袍獵獵作響。


    蕭讓的眉頭微皺,但終究抵不過宋江的重金相酬。


    接下來的七日裏,金大堅負責打磨石碑,蕭讓則刻寫碑文。


    當最後一道刻痕完成時,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將二人的足跡衝刷得幹幹淨淨。


    事成之後,宋江並未強留二人。


    於是蕭讓與金大堅繼續他們的雲遊生涯,走遍了江南江北的名山大川。


    直到某個春日的黃昏,在梁山泊畔的一家小酒館裏,他們遇到了一個形貌奇特的中年男子——那人額頭異常突出,雙眼卻深陷如潭,正是大梁情報司的東方主管,旱地忽律朱貴。


    酒館裏人聲嘈雜,跑堂的小二端著酒菜穿梭其間。


    朱貴獨坐角落,目光卻始終追隨著蕭讓執筆的手——那隻手正在酒桌上蘸著酒水臨摹牆上掛著的《蘭亭集序》,一筆一畫,惟妙惟肖。


    \"好字!\"


    朱貴忍不住擊節讚歎,聲音驚動了專心書寫的蕭讓。


    三人就此相識,把酒言歡直至深夜。


    當朱貴得知眼前二人就是名滿江湖的\"聖手書生\"和\"玉臂匠\"時,驚得手中的酒杯都險些跌落。


    酒過三巡,朱貴道出了招攬之意:


    \"如今天下大勢已變,大梁正是用人之際。二位身懷絕技,何不...\"


    窗外,一彎新月悄悄爬上柳梢,將清冷的光輝灑在酒桌上。


    蕭讓與金大堅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心動。


    多年的漂泊生涯確實令人疲憊,而史文恭建立的大梁正如日中天...


    三日後,在朱貴的引薦下,蕭讓與金大堅正式投入大梁帳下。


    他們的絕技很快就在情報戰中發揮了重要作用——金大堅能完美複刻任何印章,蕭讓則能模仿天下所有人的筆跡。


    當孫安需要偽造劉光世的親筆信時,這對黃金搭檔再次展現了驚人的才能。


    蕭讓花了整整一天時間研究劉光世往日的奏章,連每個字的頓挫轉折都揣摩得絲毫不差。


    金大堅則精心仿製了劉光世的私印,連印泥的成色都與真品無異。


    當這封足以亂真的密信完成時,連孫安都不禁拍案叫絕:


    \"妙哉!有此信在,何愁吳玠不入彀中!\"


    此刻,遠在宋軍大營的吳玠對這些內情一無所知。


    他正對著軍圖仔細推敲三日後的作戰計劃,時不時發出會心的微笑。


    帳外的風聲漸漸平息,仿佛連老天爺都在為這場即將到來的大戰屏息以待...


    史文恭他負手立於中軍大帳前,望著遠處連綿起伏的營帳,嘴角泛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夕陽的餘暉灑在他銀光閃閃的鎧甲上,映照出一片肅殺之氣。


    帳前旌旗獵獵作響,仿佛也在為即將到來的勝利而歡呼。


    \"來人!\"


    史文恭沉聲喚道。


    親兵立即上前聽令。


    \"速去將金大堅、蕭讓二人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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