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兩位軍師匆匆趕到。


    李助一襲青衫,手持羽扇,雖然被深夜喚醒,但眼中依然神采奕奕;


    許貫忠則穿著褐色長袍,腰間掛著羅盤,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聽完史文恭的敘述,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喜色。


    帳內的燭火因為他們的突然進入而搖曳不定,在帳布上投下晃動的影子。


    \"天助我也!\"


    李助撫掌大笑,羽扇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


    \"劉光世既死,吳玠的如意算盤就落空了。此時正是我軍出擊的大好時機!\"


    許貫忠撚著胡須補充道,聲音沉穩有力:\"吳玠尚不知劉光世已死,必定還在苦等援軍。我軍可...\"


    \"此計若成,宋軍必亂。\"


    李助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如同秋風吹過幹枯的蘆葦。


    他抬起頭,目光在史文恭與許貫忠臉上來回掃視,


    \"但需快馬加鞭,遲則生變。\"


    史文恭濃眉微蹙,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佩刀的刀柄。


    帳外傳來戰馬不安的嘶鳴聲,與遠處隱約可聞的操練聲交織在一起。


    他忽然拍案而起,案幾上的茶杯被震得叮當作響。


    \"妙計!\"


    史文恭眼中精光暴射,


    \"就依許先生所言!\"


    許貫忠輕撫長須,微微頷首。


    他轉身走向帳外,夜風立刻灌入,吹得燭火劇烈搖晃,在三人臉上投下變幻不定的陰影。


    遠處,一輪新月剛剛爬上樹梢,像一把彎刀懸掛在天際。


    \"來人!\"


    史文恭一聲令下,親兵立刻掀帳而入,


    \"備我信鴿!\"


    不過片刻,一隻灰白色的信鴿被小心捧入帳中。


    許貫忠親自將密信係於鴿足,那信鴿似有所感,不安地咕咕叫著。


    當信鴿被拋向夜空時,月光在它展開的翅膀上鍍了一層銀邊,很快便化作一個小黑點,消失在冀州方向的夜幕中。


    兩日後,冀州城頭。


    孫安立於城樓之上,晨風吹動他的戰袍獵獵作響。


    城下,新河縣的殘垣斷壁依稀可見,幾麵殘破的宋軍旗幟在風中無力地飄動。


    他眯起眼睛,望向遠方蜿蜒的官道——那裏曾是劉光世四萬大軍潰敗的地方。


    \"將軍!\"


    親兵快步上前,單膝跪地,雙手呈上一支細小的竹筒。


    孫安接過竹筒,指尖觸到竹筒上仍帶著餘溫的蠟封。


    他眉頭一挑,迅速取出其中的絹布密信。


    隨著閱讀,他嘴角漸漸揚起,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


    \"好!好!好!\"


    孫安連道三聲,猛地將密信攥在掌心,


    \"傳我將令,全軍戒備,按計劃行事!\"


    他轉身望向城內校場,那裏整齊列隊著數千精兵。


    士兵們的鎧甲在朝陽下閃爍著冷冽的光芒,長槍如林,旌旗蔽空。


    孫安深吸一口氣,仿佛已經嗅到了勝利的氣息。


    兩日過後,


    百裏之外的宋軍大營。


    吳玠在帥帳內來回踱步,腳下的牛皮靴將鋪地的獸皮踩出一個明顯的凹陷。


    帳外蟬鳴刺耳,更添煩躁。


    他第三次掀開帳簾,望向新河縣方向的天際,卻隻見一片空茫。


    \"報——!\"


    傳令兵的聲音由遠及近。


    吳玠猛地轉身,卻見傳令兵隻是送來了一封無關緊要的糧草文書。


    他揮手斥退來人,重重坐回案前,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


    案上攤開的地圖已經被他翻看得起了毛邊,新河縣的位置被朱砂重重圈出。


    那裏本該有劉光世的捷報傳來,可自三日前那封攻占縣城的消息後,便再無音訊。


    \"來人!\"


    吳玠終於按捺不住,


    \"再派斥候前往新河縣,務必探明劉將軍動向!\"


    親兵領命而去,吳玠卻仍覺心神不寧。


    他走到帳外,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遠處操練的士兵們喊殺聲震天,卻驅散不了他心頭的不安。


    就在此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吳玠抬頭望去,隻見一騎絕塵而來,馬上之人身著宋軍服飾,背後插著一麵令旗。


    \"報——!劉將軍信使到!\"


    吳玠眼中精光一閃,大步迎上前去。


    那信使翻身下馬時明顯腿軟了一下,險些跌倒。


    他臉色蒼白,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不知是趕路太急還是別的原因。


    \"末將參見吳帥!\"


    信使單膝跪地,聲音略顯顫抖。


    他低著頭,不敢直視吳玠的眼睛,隻是雙手高高舉起一封密信,


    \"劉將軍命末將呈上此信。\"


    吳玠接過密信,敏銳地注意到信使的手指在微微發抖。


    他眉頭微皺,卻聽信使急忙解釋道:


    \"末將連日趕路,未曾休息,還望吳帥恕罪。\"


    \"辛苦了。\"


    吳玠點點頭,轉向身旁親兵,


    \"帶這位兄弟下去好生休息,備上酒肉。\"


    待信使被領走後,吳玠迫不及待地拆開密信。


    蠟封完好,印鑒無誤,確實是劉光世的私印。


    他展開信紙,熟悉的字跡躍入眼簾:


    吳玠看後,皺紋漸漸舒展,最後竟哈哈大笑起來。


    他大步回到帳中,將密信重重拍在案上,震得筆架上的毛筆都跳了起來。


    \"天助我也!\"


    吳玠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仿佛已經看到史文恭大軍在自己和劉光世的夾擊下潰不成軍的場景。


    他全然沒有注意到,方才那信使臨走時眼中閃過的一絲異樣神色。


    燭火在軍帳內搖曳不定,將吳玠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投在帳布上如同一個躁動不安的幽靈。


    他雙手捧著那封密信,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


    信紙上的墨跡在火光映照下泛著幽幽青光,劉光世那特有的瘦金體字跡清晰可辨:


    \"如今,我軍已然盡得冀州之地...\"


    帳外夜風嗚咽,吹得旗杆上的繩索啪啪作響,像是無數細鞭抽打著夜空。


    遠處傳來巡夜士兵沉重的腳步聲,鐵甲相撞發出清脆的金屬聲。


    吳玠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目光如饑似渴地掃過每一個字句,仿佛要從字裏行間榨取出更多的訊息。


    \"三日後便可由冀州兵出洺州,走北洺水鎮,直奔陽河平原而去...\"


    他的眼前仿佛浮現出北洺水鎮的地形——那條蜿蜒如蛇的官道穿過兩座低矮的山丘,正是行軍的絕佳之地。


    若是兩軍如期而至,前後夾擊,史文恭那廝縱有三頭六臂也難逃此劫。


    想到這裏,吳玠的嘴角不受控製地揚起,露出連日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


    \"待三日後的夜半三更時分...\"


    案上的銅漏滴答作響,水珠墜入銅壺的聲音在此刻顯得格外清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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