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門外的江勉側身躲了過去,任憑許慶堂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才停住。


    這許大夫不知是不是受了母親的指示,平日裏他求他過來給兄長看看,寫個藥方子,他總是再三推脫,今天若不是祖母下了命令,他還懶怠過來呢!


    可是……落兒為何要揍他?


    江勉的目光在李緲卿和江蓮蓮之間輕輕一掃,捕捉到他們眼中一閃而過的驚慌。


    難道,那個許慶堂真的對兄長做了什麽不可告人的事情?!


    他的心猛然一沉,思緒瞬間飄向了那個對他疼愛有加的人——他的母親。


    不!他猛地搖了搖頭,試圖驅散心中的疑慮。


    母親她怎麽會做出這樣殘忍的事情呢?


    他無法想象,那個事事都為他操心、將他放在心尖上的母親,想要兄長的性命!


    然而,心中的疑慮卻如同種子一般,頑強地在他的腦海裏生根發芽,他垂下眸子,拳頭微微攥住。


    從今天起,他會注意母親和蓮蓮的動向,他不會讓母親釀下大錯傷害兄長和落兒的!


    江落落走到床邊,按住江澈的手腕診了脈象。


    感受著江澈微弱的脈象,江落落心裏五味雜陳,沒想到這兄妹二人在江府過的這樣的日子,挨餓受凍受盡屈辱也就罷了,居然還被下毒?!


    她牙齒咬的咯咯響,回過頭去,看著外間正在偷偷向外爬去的許慶堂,心中怒火四起,一個飛刀,將他的衣服釘在了門框上。


    許慶堂側目看見了飛過來的是一柄刀,哪裏還爬得動呢!嚇的癱坐在地上,抖如篩糠。


    外間所有人都瞠目結舌,隻聽見小廝丫鬟們上下牙齒打顫的嘚嘚聲。


    每個人心裏或多或少都有些怕,平日裏他們聽從主子的命令,苛待兄妹二人,如今二姑娘癡傻病好了,他們的報應是不是該來了?


    李緲卿心裏焦急似火,看著這幾日江落落的變化,那活脫脫的江湖氣,她是真的有些怕了!


    而江老夫人也算是見過大場麵的!


    當年老太爺輔佐先帝打下江山,作為鎮國公鎮守一方,老夫人跟著他也算是過過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這一次看到從裏間飛出來的飛刀,並未說話,心中一半擔憂著江澈的病情,一半驚歎著江落落的變化。


    小落兒什麽時候練的飛刀?她這個祖母居然不知道!


    江老夫人心中就像揣了一隻兔子,攥著楠木拐杖的手緊了緊,這些天她隻為自己小孫女病好了而欣喜,仔細想去,這小落兒卻好似換了一個人一般。


    她扭臉看向冬梅,冬梅素日麵無表情的臉上,居然也滿是疑惑。


    裏間傳來江落落陰冷的聲音:“外間的家奴聽著,江府從來都姓江,你們聰明的給我動手把許慶堂綁起來,去大理寺,將大理寺卿秦大人請來!笨的那個,就等著腦袋被刀戳穿了吧!”


    外間的兩個家奴看了看江老夫人,又看了看李緲卿,最後目光落在深深沒入門框的刀子上。


    他們咽了咽口水,互相看了看對方,還是命重要吧?!


    二人一個將許慶堂扯了起來,一個找了根繩子結結實實把他捆成了粽子。


    捆好後,家丁向江老夫人行禮:“老夫人,小的這就去請秦大人。”


    江老夫人嘴角微揚:“去吧,快些回來!”


    孫女出息了,這幾年她不管家事,原來李氏的行事作風是這樣的?!


    虧得孫女精明,暗自成長,否則堂堂江家,都要改姓了!


    她打消了方才的念頭,什麽換了一個人,明明我的小落兒,越來越像她祖父了!


    隻是她說要救澈兒……


    擔心孫子江老夫人不由自主傾身往裏間看去。


    李緲卿聽聞要請大理寺卿秦翼秦仲玄,臉都綠了,不自覺的發起抖來。


    大理寺卿秦翼,年輕有為,每年為大理寺破案無數!


    若是讓他看出來什麽……


    李緲卿打了個冷戰。


    江蓮蓮走了過來,麵色平靜,她拉了拉李緲卿的衣袖,搖了搖頭。


    怕什麽?!那許慶堂妻兒皆在她們二房手下的鋪子裏謀差事!還怕他挺不過堂審供出她們來?嗬!


    裏間,江落落看著戳在江澈身上的銀針,伸手點住了他身上的幾大穴道,護住了心脈。


    她將銀針一根一根慢慢撤下,動作輕柔緩慢,緊張的額頭上布滿了細碎的汗珠。


    江家兄長!你一定要挺過去啊!江落落心裏碎碎念著。


    落落已經不在了!你一定要堅持住!


    她忍著眼淚和手裏的顫抖,將最後一根銀針拔出,江澈猛地側著身子,咳出一大口血。


    “兄長,快吐!都吐出來!”江落落替他拍著背顫聲說道,“吐出來就好了,吐出來就沒事了。”


    江落落抖著手用帕子替江澈擦淨嘴邊暗紅色的血,看著他的麵色逐漸恢複平靜。


    她閉上眼睛緩了緩神,鼻子一酸,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吧嗒吧嗒掉了下來。


    還好,許慶堂最後一根針還沒有紮進身體裏!


    還好,還來得及!


    還好,江落落,我把你的兄長救回來了!


    她用袖子抹幹淨眼淚,吸了吸鼻子,深吸一口氣,穩住了心神,手持銀針,緩緩刺入江澈體內,輕輕提拉撚動著,江澈呼吸漸漸平穩,汗水順著發際流了下來。


    銀針還要滯留在體內一段時間,江落落擦了擦眼淚,坐到桌子前,輕抬筆,寫下娟秀的蠅頭小楷。


    她拿著寫好的的藥方,快步走出裏間,向江老夫人行禮。


    “祖母,您讓那兩個人放了陳伯,落兒要救兄長,需要陳伯幫忙。”


    由於方才過於緊張,現在的江落落說話的聲音都有些不穩。


    江老夫人看著江落落額上的汗,顫抖的手,愣了一陣,目光落在江落落嚴肅的表情上。


    “好!好!你們,放開他!”


    兩個家丁有些不知所措,瞟了一眼李緲卿。


    李緲卿輕輕點了兩下頭,陳伯被放開了。


    這一瞬間並沒有逃過耳未聾眼未花的江老夫人的眼睛,她垂下眸子,攥緊楠木拐杖,江家……該清理清理門戶了!


    “陳伯,您到藥鋪子,按照這個方子抓藥,方子不能給別人看,直去直回,別耽擱。”


    陳伯連連點頭,也抹了抹眼淚:“老奴這就去!馬上就去!”說罷,轉身出去了。


    自己打了許慶堂,還差點一刀戳死他,並且報了大理寺捉拿犯人。


    這一連串的事不出一個時辰就會傳遍江府,應該不會有人為難陳伯了,當務之急,自己要守著兄長,還是先讓陳伯去抓藥的好。


    江落落看向正在垂眸發呆的江老夫人,心中暗自歎氣。


    作為一家之主,江家老夫人因為思念兒子,常年在西山禮佛,卻讓二房李氏鑽了空子!


    害得兩個孫兒一個癡傻被惡人斷了性命,另一個病重被人下毒,若是普通人家的老人,這個年紀,哪怕苦點累點,也能享受天倫之樂了!


    “祖母,兄長暫時無事了,落兒會照顧他,他會好起來的。”


    江落落心疼的挽過江老夫人的胳膊安撫著。


    江老夫人回過神來,欣慰的拍了拍江落落的手背。


    “落兒何時學會了這岐黃之術?祖母怎的不知道呢?”


    她抬手輕撫著眼前有些營養不良的小臉,這到底還是不是她那癡癡的小孫女啊?


    江落落心裏直打鼓,江老夫人打量她的眼神好像要將她的靈魂看穿。


    “祖母,落兒的事一會再和祖母細說,要緊的是兄長的病情,許慶堂那幾根銀針,差點要了兄長的命!”


    定是李緲卿指使許慶堂這麽幹的,可惜沒有確鑿的證據。


    “許慶堂該死!”江老夫人想起被江落落踢出來的許慶堂,恨的咬牙切齒。


    “等秦大人來了,老身和他說!若是有人指使他這樣做,定要用重刑,將那幕後之人審出來!”


    江老夫人盯著被五花大綁的許慶堂,舉起手中的拐杖,重重的敲在地上!


    聽到要審出幕後之人,江勉眼睛紅了,怒氣衝衝的揪起許慶堂的衣領。


    “為什麽要害我兄長?!你身為江家的大夫,謀害主子,知道會有什麽後果嗎?!我打死你!”


    他心裏急,卻不知道應該怎麽做,隻能將怒火撒到許慶堂身上!


    若真的是母親做的,他有何顏麵繼續留在家裏?有何顏麵麵對兄長和落兒?


    江勉舉起拳頭就要向許慶堂臉上砸去,被江落落一把拉住。


    “二哥別動手,把他交給大理寺審吧,秦大人有的是辦法。”


    江勉狠狠的將許慶堂摔在地上,回頭看向李緲卿。


    兒子的目光如釘般射向二房李氏,李氏心虛的移開目光,不敢與江勉對視。


    江蓮蓮見此,抿了抿嘴唇,將頭扭向一旁。


    她這個兄長,從小就知道追在大房那兄妹倆周圍,母親還事事為他謀劃著。


    嗬!江蓮蓮心裏冷笑一聲,視線掃過捆成粽子的許慶堂。


    隻見許慶堂躺在地上,眼睛偷偷瞄著江蓮蓮,眼神裏含著乞求。


    江蓮蓮瞪了他一眼,許慶堂一哆嗦,趕緊轉移了視線。


    不多時,家丁帶著大理寺卿秦翼趕了過來。


    秦翼聽說一品誥命夫人家差點出了命案,公子生命垂危,立刻放下手中的案子,起身隨著家丁馬不停蹄的趕來了。


    他進了門,看見一屋子的人先是一愣,然後很自然的走過來向江老夫人行禮。


    “仲玄見過老夫人,思南兄怎麽樣了?仲玄可以看看他嗎?”


    江落落見一身著官服的俊俏公子走了進來,垂眸想了想,這就是大理寺卿秦翼秦仲玄!


    隻見秦翼頭頂烏紗,烏紗帽下,卻是一張年輕的麵孔。


    他身材中等,看著卻很結實,江落落從他進來邁著的步伐裏看出,這年輕的大理寺卿是有內力傍身的。


    他雙目似星雙眉似劍,可能是因為前些時日外出查案的原因,臉上的皮膚被曬出了一層小麥色。


    記憶中,秦翼是秦家老將軍的小孫子,和江府二公子江勉從小一起長大,江老夫人就如同他的半個祖母一樣。


    江家兄長身體不好,不經常出門,少年時每每過江府來玩耍,他都會跟著江勉去西側院看望江家兄長,聽聽兄長給他們講曆代大將戰場上廝殺的故事。


    況且三四年前,江家兄長以一己之力破了京城大案,秦翼對江家兄長更是信服,隻是為官之後,忙於公務,漸漸的就不常見麵了。


    他對江落落沒有厭棄,倒是和江勉一樣,對這個瘋傻的妹妹寵愛有加。


    每次過來,都會給她帶一些小女孩喜歡的小吃食、小玩意兒,聽著她有些口齒不清的叫著他仲玄哥哥。


    “仲玄,你來看,就是這個江府養著的白眼狼,差點害死澈兒!”江老夫人顫抖著手指指向許慶堂。


    許慶堂一哆嗦,大喊:“冤枉啊,秦大人,許某一介郎中,哪敢謀害尚書府公子啊!許某隻是在替公子治病!許某過來的時候,公子已經命在旦夕了!若不是許某施針,公子就沒命了!”


    秦翼彎下身子,盯著許慶堂,麵無表情:“冤枉不冤枉的本官自有定奪。”


    大理寺本就是斷案的地方,年輕的大理寺卿釋放著自身自帶的威壓,嚇的許慶堂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秦翼直起身,回頭看到江老夫人身旁的江落落,微微一愣。


    方才並沒有注意,江老夫人身邊乖巧可人雙眸剪水的女孩子居然是二姑娘!


    平日裏他來江府也曾見過二姑娘,雖然木木呆呆,但單純可愛。


    她會拉著他的手叫他仲玄哥哥,纏著他要糖吃。


    可是卻從未見過她像今日這樣安安靜靜的站在老夫人身旁,兄長突然出事,二姑娘怕是嚇壞了吧!


    秦翼回過神來,向著門外叫道:“劉禦醫,進來吧。”


    得知江家兄長病重,他離開大理寺之前便叫上了剛好去辦事的劉禦醫。


    劉禦醫醫術高明,為人謙和,在太醫院有著很高的盛譽。


    “老夫人,劉禦醫您還記得吧?在太醫院裏無論醫術或是人品都是數一數二的,讓他為思南兄診治診治吧。”


    “噯!秦大人謬讚了!”劉禦醫擺著手。


    江老夫人上前行禮:“劉禦醫,有勞了。”


    劉禦醫來了!江老夫人心裏踏實下來。


    劉禦醫是禦醫院的老大夫,醫術精湛!有他在,澈兒定能轉危為安了!


    畢竟自家小孫女才十四歲,就算是癡病好了,短短的時間,醫術也隻怕是學了個皮毛吧……


    劉禦醫:“老夫人客氣了。”


    今天到大理寺辦事,正巧遇見江府公子病重,就隨著秦大人趕過來了。


    江府老太爺生前和自己是摯交,怎能看著他的孫輩忍受病痛而無動於衷用呢?


    隻是江府有自家的大夫,他平日裏不好插手,今日正好借著秦大人,好好為大公子診治診治。


    “請讓老朽看看公子吧。”


    江老夫人舒開緊皺的眉毛:“好好!您隨我來!”


    推開裏間的門,一陣血腥氣撲麵而來,眾人走了進來,秦翼和江勉見到裏間內的場景,兩兩對視,瞠目結舌。


    江勉終於明白為何方才江落落要將許慶堂踹出來了,看到床邊那灘血和麵色慘白的江澈,就能得知剛剛在裏間是有多麽凶險!


    想起方才母親和蓮蓮二人一瞬間的慌張,他心裏七上八下,一邊擔心著江澈的安危,一邊暗自裏期翼這件事與母親無關!


    他望向李緲卿,忍住衝過去詢問的衝動,按下不安的心情,回頭走進內室,現在隻希望兄長可以平安無事!


    劉禦醫還未診脈,看著江澈身上那幾根銀針,變了神色。


    江老夫人見劉禦醫神色大變,心裏咯噔一下,怕不是落兒的針紮錯地方了?!


    她連忙招呼江落落:“落兒!這針是不是紮的不對啊!快撤下來,讓劉禦醫給你兄長看看!”


    劉禦醫也顧不得體麵了,高聲叫著阻攔:“不不不!千萬別撤!這是段氏九絕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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