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香草的腿肚子,開始不停的抽筋了,她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於地獄之中。她不知道這情形,何時才能結束,隻好祈禱著,大娘子能盡快的逆風翻盤,解救自己。王香草心裏頭此刻有千言萬語,但卻都在喉嚨裏哽住,隻能發出含糊不清的嗚咽聲音。


    簫寒涯側頭,看了一眼燕映諾。燕映諾也正側著頭,俏皮的看著自己,眼眸子亮晶晶的,帶著一絲笑意。


    簫寒涯回過頭,嘴角噙著些許笑意。


    “父親大人,”燕映諾開口打破了沉寂,“既是大娘子來了,不妨就在這裏,審一審王媽媽!”


    “審?”南靜月聞言,憤怒的拍案而起,“諾兒,到底這王媽媽,是你嫡母院子裏的正頭掌事媽媽……”


    “那又如何?”燕映諾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若今日之事,出在詩姐兒和詞姐兒,兩位妹妹的院子裏,大娘子恐怕是要將這府裏頭的人,都要審上一審吧!王媽媽以下犯上,本就該受罰!若大娘子當真治家嚴明,就不會有今日之事了!”


    南靜月氣得渾身發抖,指著燕映諾道:“你......你這是在指責我管教無方嗎?”


    “大娘子此言差矣!諾兒何曾有此意?隻是此事關乎府中規矩,還望父親大人明斷。”燕映諾站起,徐徐緩步到燕靝書跟前,微微躬身,一臉恭敬地說道。說完,也不等燕靝書回應,徑自走回原位,娉婷坐下。


    燕靝書氣得一口老血都要吐出來了,\"燕映諾,你這是什麽態度!竟敢在堂前如此放肆,不顧及家族禮法,你的眼中還有我這個父親嗎?\" 燕靝書怒拍桌案,聲音顫抖,臉色鐵青,顯然已被徹底激怒。


    燕嶽立在燕靝書的身後,本想適時打個岔,勸勉燕靝書,才踏出一小步步伐,便看到燕靝書怒發衝冠了。見狀,心中暗自歎息。他知道,燕靝書一向極為注重顏麵與規矩,而今日實在是被二小姐不讓主位、耽擱了許久才敬茶、不肯輕易善了此事的一番話、和適才二小姐不等他表達為父的尊嚴就自顧自的起身回坐的一連串行事,加之今日簫大人在場,實在是覺得失了顏麵,因此被二小姐激到了。如此動怒,實屬罕見。燕嶽深知,此刻不宜火上澆油,便悄然收回了,自己方才險些踏出的步伐,隻站在身後,靜觀其變。


    燕嶽心中暗自思量。他明白,今日這場風波的根源,起因雖源自於後宅婦人之爭,不過是因事涉簫大人,相爺這才不得不出麵。但顯見得啊,以二小姐的心計和手段,對付一個王香草,綽綽有餘。何況還有簫大人在此。直接將王婆子敲暈了,扔回蘭馨苑,來個死不承認便是了。武德司是何等存在啊!傳聞中的那可是,說你黑,你便是匹白龍馬,也得要應承是匹黑馬呀!思及至此,燕嶽不由得蹙眉。隻怕是,簫大人和二小姐來往,被大娘子得了風聲,命王婆子領了人來這院裏給堵住了是真。然則,這二小姐,怕是想要借力打力,借著此事,敲打府裏奴才,也是真。到底還是這院子裏頭不幹淨啊。否則大娘子怎會知道有外男在此?舉凡今日換做別人,二小姐這私相授受的罪責,是逃不掉的啊。可這簫大人,何許人也?他的身份,哪裏能由得王婆子來指摘不是呢!唉。昨兒個夜裏還打量著今日得了空,去看看杏兒呢……對了,花楹……也不知道大娘子在打她什麽主意呢……燕嶽再次低下了頭,一邊思量著自己的事情,一邊支棱著耳朵,聽著動靜,一邊看著腳下的地麵上何時能長出朵花來。


    此時,不光是堂前廳內,就連堂前廳外的氣氛,都顯得十分凝重。


    那些跪了許久的、蘭馨苑的丫鬟小廝婆子們,也早就都對起身回話不作幻想了,沒見王媽媽都不讓開口麽。反正都跪麻了,跪木了,大不了回去好好揉揉,夜裏再用熱水敷敷吧。誰叫咱隻是個奴才嘛。都怪這該死的王媽媽!眾人皆屏息以待,生怕接下來還有何衝突,株連蔓延到自己身上了。奴才們不能抬頭看,難道還聽不見麽。又不是聾子。就這陣勢,隻求今日裏,別丟了小命就行啊。


    燕映諾輕輕咳嗽了一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後,緩緩開口:\"父親大人息怒!女兒並非有意忤逆,隻是就事論事,想要為府中規矩討個公道罷了。\" 燕映諾的語氣極為平靜,眼神中卻閃爍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女兒深知,大娘子每日裏確實為府中操勞費心,但規矩不可廢。若今日之事不能妥善處理,恐日後大娘子難以服眾,更恐有損我燕氏一門百年聲譽。\"


    \"你……你……你!\" 燕靝書指著燕映諾,手指微微顫抖,半天說不出話來。他深知自己這個嫡長女,始終記恨自己,將幼時的她舍棄、扔給嶽家季府、兩廂都是不聞不問、不理不睬、不管不顧的。因此回府後的這數載,一不登季府的門、二不接季府的帖;既看不上自己續弦的南氏,也不親厚南氏生養的兩個女兒。好在其還是懂得些事理的,對自己與柳氏所出的庶長子軒哥兒,以及與南氏所出的嫡幼子軼哥兒,還是相處和睦的。說起來,若不是當年她在季家別院巧遇了簫寒涯,被這小兒看顧照料了數載,就算是不被缺衣少食的餓死凍死,遲早也會被季家別院那個自私貪婪的秦管家一大家子給磋磨死。若不是二姐兒有此境遇,還受教於簫寒涯,不至於大字不識、粗鄙不堪,反倒是於本相的仕途,和燕氏一族,有利用之處,本相豈會大張旗鼓的接她回府?本相又豈能容忍她這一身的反骨?燕靝書雖知二女兒性子剛烈,一旦認定的事情便不會輕易改變,但也沒想到,她會在這樣的場合下,公然挑戰自己的權威。


    燕靝書到底還是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心中的怒火,看向燕映諾,眼神複雜,\"好,你說說看,此事該如何處理,才能既不失規矩,又能服眾?\"


    燕映諾微微一笑,站起身,緩緩走到廳堂中央,環視四周,然後開口道:\"女兒認為,此事應依府規而行,但也要兼顧人情。王媽媽一介奴才,不敬簫大人,恣意衝撞攀咬,失了體統在先;構陷女兒,詆毀汙蔑,沒了規矩在後;砌詞狡辯,連累大娘子威望有損;奴大欺主,致使女兒清譽有辱。幸得簫大人慧眼如炬,為女兒作證,且胸懷寬廣,不與奴才計較,這才能咱們府裏頭,自行了斷。王媽媽既是犯錯之人,自當受到應有的懲罰,以儆效尤。但也應讓府中其他安守本分的人,看到大娘子的寬容與慈悲。至於具體如何操作,還需父親大人定奪。\"


    說完,燕映諾再次躬身行禮,然後退回到原位,靜靜地等待著燕靝書的決定。


    堂前廳內,再次陷入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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