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發 難


    次日下午2點,王金堂突然召集科室全體醫生,在會議室召開科室會議,王金堂正襟危坐在條形會議桌頂端,表情嚴肅。等所有醫生都到齊,王金堂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把茶杯在桌子上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他掃視著眾人,沉默了足有30秒,造足了勢,等會議室安靜了下來,才正色說道:


    ‘今天把大家叫來,臨時召開一個會,會議的主題是嚴明工作紀律,大家知道,工作紀律關係著科室工作的有序運轉,必須時時強調,常抓不懈。按照醫院的紀律規定,嚴禁值班人員脫崗,這也是我們的工作性質決定的。我們醫務工作者,肩上承擔著患者的生命安全和健康安全,責任大如山,其重要意義我就不多講了’。


    ‘以前,我們科在堅守工作崗位方麵一直做得很好,最近一段時間有所鬆懈,有人向我反映,個別醫生在工作時間往圖書室、資料室跑,還有人上網,利用醫院的資源查找資料,名譽上是搞科研,實則是幹私活,不但增加了科室的支岀,影響了大家的獎金,也影響了科裏的工作秩序,存在嚴重的安全隱患。’


    ‘這裏我再次強調工作紀律,要求大家切實提高工作的紀律性和責任感,端莊工作態度,規範自己的行為,我要求違反工作紀律的相關人員作岀深刻檢討,羅副主任負責科室日常管理工作,負有管理責任,希望羅副主任要以身作責,切實加強工作紀律性。現在,我提議由範劍醫生負責調查此次嚴重違反工作紀律的事件,落實的個人頭上,然後把結果匯報上來,對違反工作紀律的人提岀嚴厲批評,責令其寫出深刻檢查,扣罰一定數量的獎金。大家有什麽意見’。


    王金堂這一番話直說的眾人目瞪口呆,大家一時間都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首先,王金堂把科室開展科研工作等同於幹私活,十分不妥,做科研怎麽成了幹私活了?在我國的所有三級以上醫療機構,‘醫,教,研’都是核心工作,並行不悖,科學研究是醫學進步的原動力,這是很淺顯的道理。


    其次,王金堂在會議上直接點名批評羅帆,還讓範劍主持調查工作紀律問題,這是挑明了在打壓羅帆,培植自己的力量,太赤裸裸了吧,這是一點麵子都不給羅帆了。一般來講,一個單位的一、二把手有矛盾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是怎麽處理卻是大有章程,這種矛盾往往都是在私下裏解決或暗地裏過招,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把矛盾公開化,拿到桌麵上來。


    現在,王金堂繞過羅帆,讓一個普通醫生調查全科人員可能存在的問題,甚至包括羅帆副主任的過失,這是要撕破臉的節奏,就差直接罷免羅帆這個副主任了,有沒有太過分。這還不說,你打壓羅帆也就罷了,扶植自己人也沒有錯,你倒是悠著點,調查清楚情況再說話,邏輯上也靠譜一點好不好,再說了,你提拔親信,也得選一個有公信力的人呀,範劍是什麽人,一個自私自利,心裏陰暗的小人,讓他上位,你征求我們大家的意見了嗎,這豈不是在蔑視全體人員嗎?


    果然,王金堂的話剛一說完,會議室裏就起了一陣騷動,大家竊竊私語,麵麵相覷,彼此之間交換著眼神和想法。


    大家明白,王金堂的口不擇言反映出他過去一貫的強勢、霸道的工作作風,拍腦袋決策,信馬由韁已經形成了習慣,使他不用顧及科室其他人的感受,無論說的是對是錯,反正也沒有人與他爭論,征求別人的意見無非就是走過場,最後的決定,都是按照他的定下的基調做出,慣性的使然,使王金堂此時做出了錯誤的決策仍未察覺。


    王金堂說完話,端起水杯,不慌不忙地吹了吹表麵飄浮的茶葉,喝了一大口茶,放下茶杯,他環顧左右,像往常一樣,等著大家附和,然後拍板。可是,他想錯了,因為現在不同了,羅帆回來了,羅帆聽完王金堂的一番奇談怪論,知道王金堂在偷換概念,目的是打壓自己,達到立威的目的,羅帆豈能聽之任之。


    羅帆一皺眉,說道。


    ‘我講一點看法。’


    ‘首先,我讚成加強工作紀律性,加強科室管理工作的作法,王主任也說了,加強工作紀律十分必要,這點我就不再重複了。我要說的是,科研、教學也是我們的主要工作,特別是我們這種級別的醫院,醫學研究占有重要的地位,某種程度上,正是醫學研究的水平決定了我們醫院的檔次和影響力,美國霍普金斯醫院、克利夫蘭醫學中心、馬薩諸塞州立醫院、日本早稻田醫學研究所等單位,之所以能夠蜚聲全球,科研水平高是主要因素之一,他們擁有大量的科研成果和專利,光諾貝爾獎獲得者就達到了兩位數,能不出名麽。從宏觀角度看,醫學研究與臨床醫療救治也沒有矛盾,相反,搞好醫學研究和教學工作,更有利於醫學科學的進步,最終惠及廣大患者,也提高和醫院的經濟效益,否則國際國內各大型醫院就不會有科研部、教學部的設置了’。


    ‘一周前,我剛剛參加了醫院科研部組織的會議,這次會議旨在提高我院的科研水平,會議要求全院各臨床科室都要提交本年度的科研計劃,確立科研課題。這項工作已經被列入年終科室工作考核主要指標。現在,其它科室都在積極立項,拉讚助,搞實驗,我們科以往的科研工作處於全院後列,如果再不下大力氣抓這項工作,會被其它科室越拉越遠。正是在這種形勢下,我們開始著手準備科研立項’。


    ‘至於利用科室資源、增加科室支出,從而影響科室獎金的問題,就更沒必要擔心了,我這樣理解,科研工作本身就是一項燒錢的工作,全國各家大醫院每年都撥出大筆資金開展科研,並且每年投入的資金還在不斷增加,甚至達到天文數字,為什麽?因為科研也是生產力,科研會促進醫學科學的發展,促進人類的繁衍和健康,從而也會創造財富。我們醫院也有這筆專項資金,市政府也有投入,就我們科而言,我們的科研工作做好了,會給科室加分,先不談科室影響力方麵的提升,單從經濟效益方麵講,也會提高我們科的獎金發放係數,獎金會增加,是合算的。此外,項目立項後,還可以拿到醫院配置的科研經費,遠遠多於科室上網的支出,如果項目獲獎,醫院、政府還有獎勵,這些都是科室的收益’。


    ‘據我所知,到現在為止,我們科並沒有出現因為科研工作而脫崗的事情。當然,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也沒有,因此,我們要安排好日常值班,科研工作不能影響門診和病房的醫療救治工作,大家要盡量利用工作空檔或休息時間去查資料,搞實驗。不過,由於絕大多數的科研都是多個科室聯合開展,一些實驗工作要在工作日進行,科研數據也必須在工作日才能完成采集,這就不可避免地與臨床救治工作發生時間上的衝突,要求我們合理妥善地安排二者的時間,我們要求各醫生之間加強協作,互相補漏,堅決不能有空崗的情況發生,我本人就在辦公室,隨時可以替班補漏,有其他情況也可以隨時找我’。


    羅帆的講話綿裏藏針,不露痕跡地反駁了王金堂的發難,特別是最後一句,暗諷王金堂經常外出,不堅守崗位。


    王金堂聽完羅帆的點評,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一時間無話可說,他望向範劍,示意範劍替自己補刀。


    範劍看到了王金堂的眼色,咳嗽一聲道:


    ‘剛才王主任和羅副主任都講了自己的看法,我認為都對。隻是著重點不同而已,王主任作為科室一把手,從宏觀上強調了工作紀律和責任心的重要性,工作紀律是搞好工作的基本保障,責任心是提高救治效果的前提。抓住這兩點,就是抓住了我們科醫療工作的核心。這就是大局觀,顯示出一把手高瞻遠矚,總攬全局的戰略眼光,很有大將風度,十分難得。羅副主任則從專業角度,從具體病情出發講了意見,雖然視角窄了一點,也有可取之處。’


    ‘說到工作期間去圖書室查資料是不是脫崗的問題,我有一點看法,與羅帆副主任的觀點略有不同,我們是一線科室,臨床救治是基本工作,搞其它的工作都要在保證救治工作不受影響的前提下進行,所以,值班醫生在工作期間還是不要離開崗位才好,否則,萬一影響了臨床救治工作,我們也不好向病人和醫院交代。’


    範劍的話,表麵上看比較中肯,實際上暗指王金堂的講話著眼點更全麵,站位更高,羅帆則是強調一個方麵,是局部問題,兩人的領導藝術高下立判。此外,後麵幾句,對羅帆的觀點也進行了委婉的反駁。


    範劍的話說完,看了王金堂一眼,王金堂也向他投過來滿意的目光。


    範劍的觀點,範西龍、楊詩揚等人都聽得岀來,少傾,楊詩揚說道:


    ‘範老師說到工作紀律和責任心的問題,我這個一診小大夫也談一點感受,加強工作紀律,增強責任心是我們全體醫生都會麵對的問題,這方麵,高年資老師的覺悟會更高,應該做的更好才對,遺憾的是,有的高年資醫生,在這方麵並沒有給我們年青醫生作岀表率,相反做的甚至是很差,把重活、累活都交給我們年輕醫生,自已卻在醫師休息室裏喝茶,聊天、上網、會客,甚至經常外出幹私亊,這些個別人都是誰,相信大家心裏都清楚,我想問問,這種人的責任心在哪裏?組織紀律性又在哪裏,這些違反工作紀律,對工作不負責任的人長期得不到批評處罰,反而在這裏堂而皇之,大言不慚地奢談什麽加強工作紀律,是不是很滑稽,這種事情是不是更需要調查整頓,對相關人員是不是要嚴厲批評、責令其寫檢查,扣罰其獎金’?


    楊詩揚的話一針見血地直指王金堂和範劍,大家都知道王主任長期在工作時間外出,多次搶救工作都不在崗,是不是要調查一下。範劍也好不到哪裏去,作為一名二診醫生,範劍的崗位是在一線,負有指導一級醫師,開展臨床救治的職責,而事實上卻是此人老奸巨猾,工作時經常找借口躲出去,對青年醫師的工作不聞不問,對重症病人更是一貫繞道走,把重活、累活、風險都留給下麵的醫生,還美其名曰鍛煉新人,範劍的這種作風,已經引起了下級醫生的廣泛不滿,今天,楊詩揚利用會議的機會,把這個問題拿到桌麵上來討論,立刻引起了大家的共鳴。


    ‘是呀,某人太過分,一點責任心都沒有,自己做的一塌糊塗,還在這裏評頭論足,大放厥詞,這是臉都不要了’。


    ‘可不是嗎,前天晚上來了一個多髒器衰竭的病人,某人一推六二五,不見了蹤影,害得我提心吊膽,硬著頭皮救治,忙了整整一夜,如果不是呼吸科會診宋醫生幫忙,病人就危險了’。


    一個叫張衡的青年醫生說道。


    ‘對,我聽說這件事了,小張,那天你可真是累壞了’。另一個醫生同情道。


    ‘可不是嘛,還差點挨打,差點吃官司呢,唉,跟這種二診一起值班,算是倒了大黴了’。


    小張醫生後怕地說道,同時橫了範劍一眼。


    這時,範西龍接口說到:


    ‘我也發現某位高年資醫生私下裏經常接觸藥商代表,參加藥商、醫療器械廠家的宴請,有時甚至是中午值班時間與藥商一起外出吃飯,醉醺醺回來,回來後呼呼大睡,這才是赤裸裸的脫崗,個別二診醫師還經常酒後行醫,履行崗位職責不認真,對於下級醫師正常的請示工作,愛答不理,推三阻四,態度勉強馬虎,甚至是惡劣,這種嚴重違反三級醫師查房製度的行為,是不是違反了工作製度和紀律,責任心又體現在哪裏。’


    幾個年輕醫生把矛頭對準範劍和王金堂,一頓猛批。


    其他醫生也趁機發言,開始時矛頭還都是針對或暗指範劍本人,對他提岀批評或是發泄不滿,後來,見王金堂沒了脾氣,大家的膽子也就大了起來,將怒火逐漸對準了王金堂。


    其中另一個高年資女醫生陸小慧說道:


    ‘大家反映的問題確實存在,在這一點上,我們有些高年資的醫生並沒有給年輕醫生做出正麵的示範,甚至在遵守工作紀律上做的還不如年輕醫生,這是我們更需要注意的問題’。


    羅帆聽了陸小慧的發言,知道她在向自己靠攏,向她投去讚賞的目光,陸小慧對羅帆笑笑,算是心照不宣。


    ‘就是,個別二診醫師耍心眼,傳閑話,主要精力不是放在工作上,而是放在打探別人的私生活上,天天賊頭賊腦,像個三八。工作中也是拈輕怕重,能躲就躲,做的實在是太不像話’。


    醫生a說道。


    ‘此人專門擅長背後搞小動作,使手腕,影響科室團結。’


    醫生b說道。


    ‘有人假公濟私,暗箱操作,長期侵占大家的利益,這種事情也應該調查一下,給大家一個交代’。


    醫生c小聲嘟囔著,但還是被大家聽到了。這個話題被拿出來,立即引起了大家的共鳴,醫生d一聽就來氣了,實在hold不住,索性直接抨擊道。


    ‘是呀,好處自己都拿走,一副貪婪的嘴臉,吃相太難看了’。


    ‘同意,如果讓這種人長期當領導,我們科想好都難’。


    醫生e是一個大嘴巴愣頭青,說話更是直白,就差要求罷免王金堂了。


    指向性越來越明確,矛頭直指王大主任,王金堂這個氣呀,他嘴角不由自主的抽動了兩下,他馬上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掩示了過去。


    王金堂假裝什麽都沒有聽到,他陰沉著臉,裝模作樣地繼續記著筆記。


    ‘嗬,小子,不露聲色,定力還挺足’。


    一個叫金博的高年資醫生看在眼裏,決定再燒一把火,長期以來,王金堂汲取科室利益的事情做的太多,太露骨了,他利用引進藥品,設備吃回扣,暗箱操作獎金發放等等,讓大家吃了許多暗虧,科裏幾個老醫生都心知肚明,早就忍無可忍了,可有了一吐為快的機會了,今天就是今天了,一起揭蓋子吧。金博大聲說道:


    ‘我建議查一下某些人吃回扣的問題,科室獎金發放也要透明,包括主任基金的發放,都要切實加強監管,設立獎金分配小組,不能總是一個人說了算,這樣也是對大家負責,對本人也有好處’。


    ‘讚成,長期以來,我們科的獎金發放存在著許多疑問,我們都不知道自己是依據什麽標準拿到獎金的,應該把獎金發放的依據公示給大家’。


    ‘對,我建議發放獎金時要公示,主任、副主任、二級醫師、一級醫師,把每個人的獎金發放依據和發放數額都公布出來,反對暗箱操作’。


    王金堂大汗直抹。仍然不吭聲。


    另一個醫生見王大主任有做縮頭烏龜的潛質,也大著膽子補充了一句。


    ‘是呀,長期以來,咱們科的獎金總是最少的,還不如兒科獎金多呢,基本徘徊在醫院倒數六名以內,可實際上咱們科獎金總數並不低,我特別查了一下這幾個月的獎金數額,我們科人均獎金數額總是在全院前10名以內,問題究竟出在哪裏,值得大家深思’。


    一時間,大家針對獎金發放的問題紛紛發表看法。


    王金堂和範劍兩人聽了大家的發言,感到無地自容,特別是王金堂,作為科主任,眼看著大家越說越氣憤,含沙射影,旁敲側擊,討伐的炮火逐漸波及到自己,並且大有一發不可收之勢,最後就差指著自己的鼻子,點名抨擊了,偏偏自己還無力辯駁,這張老臉都丟到爪哇國裏去了,王金堂臉色陡變,大腦一片空白。


    王金堂實在是坐不住了,他虎著臉提醒大家,今天主要討論工作紀律的問題,其它問題另外安排時間討論。


    金博醫生再次發言,直接提出讓範劍負責調查工作紀律問題不夠慎重,因為範劍的所作所為不能服眾。


    ‘我認為範劍醫生不適合調查工作紀律的問題,最合適的人選應該是羅副主任,羅副主任為人公正,我們信得過,我相信大家也都持有這樣的看法’。


    ‘對,我們要求讓羅副主任負責調查科室工作紀律的問題,羅副主任工作認真負責,公平公正,我們大家都很佩服’。範西龍說道。


    ‘同意’。楊詩揚舉手說道。


    ‘同意’。陸小慧說道。


    ‘同意’。醫生a;醫生b;醫生c說道……。


    大家紛紛表示同意。


    範劍麵色陰沉,如坐針氈,臉上是青一陣,白一陣,心裏一個勁咒罵金博和範西龍兩人。他無奈地向王金堂投去求救的眼神。


    會議一下子變了味,王金堂感覺要失去控製,覺得這個會議開的太憋屈了,簡直就是在打自己的臉。


    幹咳一聲,王金堂解嘲道:


    ‘剛才大家都發表了看法,這樣很好,我們鼓勵大家發表意見,反對一言堂嘛。通過這次會議,大家都提高了認識,當然了,我們強調工作紀律的目的不是要處理哪個人,隻是針對亊情本身,希望大家不要誤會,有些人對範劍醫生管理科室工作提出不同看法,甚至是提出了一些意見,也是可以理解的,人無完人嘛,不過,任命範劍醫生主任助理是經院領導同意的,希望大家予以理解,給予支持,範醫生也要放下包袱,大膽管理,與羅副主任密切配合,把科風科紀抓好,總之,近一個時期,我的要求是重點關注工作紀律問題,加強管理,把科室的各項工作向前推進一步。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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