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忠從宮中離開時,腳步很是沉重。


    一子死,一子傷,私生女沒了,親生女威脅他“做大事”。就算有皇帝的勉勵,和即將到手的尚書之位,也並不能讓他心情好多少。


    回府之後,虞蘇氏鬧上門來,因為虞聽錦的死大哭大鬧,更讓他煩躁。他便讓人打了虞蘇氏,捆起來送回去,形同軟禁。


    “若是再不省心,將你也送回鄉下去守祖屋!”


    他厭倦透了。


    隻覺得人生沉重。


    但皇貴妃吩咐的事情,他不敢不做。


    次子通敵送地圖,這件事若掀出來,他脫不了幹係,前途盡毀。他不敢威脅緋晚一損俱損,以緋晚的地位和恩寵,她保住性命不難,還有機會東山再起。可他和虞家就完了。


    所以他隻能咬牙聽命。


    躺在床上煩悶的時候,即便多不情願,腦海裏也不由開始琢磨怎麽收集緋晚索要的東西,而不被人察覺。


    “要是她真的毀容,再也沒法受寵就好了……”


    虞忠偶爾會閃念這樣想。


    緋晚倒了,就沒法壓製他了。


    但理智讓他停止了想法。


    緋晚若倒,他的政敵絕對會趁機凶狠撲上,將他踩在腳下狠狠碾碎。


    無論哪個女兒在宮裏受寵,他就再也不是單純的清流文臣,他的榮辱升降,都和女兒緊密捆綁在了一起。


    思緒翻湧的虞忠,最終將所有妄念都壓下,清醒地知道自己別無選擇,必須聽緋晚的,替她收集那些東西。


    但她到底要那些幹什麽啊?


    虞忠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身處絕境之人,背後是萬丈深淵,退不得,隻能向前。


    可前麵唯一的路,卻黑漆漆一片,興許隱藏著比深淵更可怕的危險。


    ……


    緋晚不管虞忠怎麽痛苦煩悶,交待他要做什麽且知道他肯定會做,就將他拋在腦後了。


    虞府裏有眼線,也不怕虞忠搞小動作。


    她很忙。


    忙著私下布局,忙著養容顏。


    還有一件事,就是馬小鳳在跟蹤虞詠南虞聽錦時,聽到那兩個商旅模樣的奸細,說起什麽反詩陷害,還很不屑地提起瞿國奸細,說瞿國奸細不中用。


    所以,虞詠南勾結的敵國奸細,難道,還不是一撥人嗎?


    “娘娘,會不會是兩撥人?但這又說不通……”


    香宜也是困惑不已,“明明上回虞夫人救虞聽錦出冷宮時,和她打配合的那撥奸細,確實是瞿國的。咱們為了封奸細的口,不讓他們在坦白時交待出跟虞詠南勾通的事,免得連累咱們,還頗費了一番功夫。還有,假龍袍一事,盤兒那撥人也是瞿國的。


    “不著急,咱們仔細查,總能找到答案。”


    緋晚讓香宜吩咐下去,明鬆實緊,暗暗調查。


    香宜有點擔心:“若是咱們還沒找到,這撥人動手了怎麽辦?”


    緋晚讓她別急,穩住了,查就是了。


    “有假龍袍之事在前,反詩也不算什麽。”


    幾日之後過完年,內閣重新運作起來,將會有過年期間積壓的大批奏折送到禦前,皇帝自己忙不過來,還需要她幫忙。


    便是有人陷害,隻要皇帝心裏偏向她的幫襯,所以就算起疑,也會很快消散。


    人心就是這樣。


    總是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懷疑自己早就懷疑的。


    紛繁蕪雜的理由背後,隻是簡簡單單一顆自利的心。


    香宜感慨:“奸細除了一次又一次,每次都覺得清掉了,怎麽下次還有,什麽時候是頭呢。”


    “因為,除奸細,是治標不治本。好比一顆果子壞了,總有蠅蟲圍繞其上,趕走一群還會飛來新的一群。”


    “所以……”香宜若有所思,“要丟掉壞果子,換一個新果子?”


    “差不多。新果子不散發腐壞氣味了,再在外麵罩一層紗罩,才能真正杜絕蠅蟲撲上。”


    香宜用力點頭。


    娘娘一直在努力的,就是想讓果子煥新吧!


    能跟著娘娘一起努力,她覺得很開心,每天再忙也充滿了幹勁。


    窮苦人家出身的,誰不希望世道太平,人人安居樂業,不受欺壓呢!


    “娘娘別累著,先把身體和容顏養好。”


    香宜愉快地幫緋晚端湯倒水,細心照料。


    隻要娘娘美貌依舊,穩穩坐在皇貴妃位置上,就能做更多想做的事。


    太醫說隻要頭三天不發熱,雷火藤的毒素就不足為慮,再慢慢調養就能恢複容貌。


    香宜帶著人精心照顧緋晚,安然度過了兩三日。


    這天晚上,早早她就把床收拾好了,勸緋晚早點上床休息。


    “過了今晚,滿打滿算的三日就徹底過了,咱就不用提心吊膽了。娘娘睡一覺,明天一早就找太醫再來仔細診脈,看看是否需要換藥方。”


    “才一更天,這麽早,怎麽睡得著。”緋晚失笑。


    “那您在床上躺著不睡也成。總之,咱們早點關門閉戶,大家都放心。”


    “還關門閉戶,難道怕我夢遊跑了不成!”


    幾人正說笑,忽然,順妃那邊來人。


    匆匆稟報:“陛下忽發高熱,各宮娘娘們都要過去呢,我們娘娘來問皇貴妃,是否要一起去辰乾殿。”


    我沒發燒,皇帝發燒了?緋晚問請了太醫沒,什麽緣故發熱。


    那宮女搖頭:“具體情況還不知,隻是聽說不大好,今晚是德妃娘娘在禦前,見陛下臉色不對,就叫了太醫,一麵又知會皇後娘娘。”


    “我知道了,讓你們娘娘先去吧,我稍後到。”


    那宮女告退後,緋晚立刻讓人去禦前悄悄打聽情況。


    小林子在禦前門路熟,很快就打聽到,皇帝一整天都好好的,晚膳後還讓德妃唱了一段戲消遣,興致不錯,可是不知怎麽的,忽然就發了熱,而且熱度好像挺高,說話都說不清楚。


    一刻鍾前,昏過去了。


    現在三四個太醫在跟前伺候著,一人一個說法,沒有定論。


    緋晚思量片刻,決定去看看再說。


    於是換了衣服,裹好麵巾,坐轎子往禦前去。


    到了辰乾殿,德妃、順妃、惠妃都在,連和慶貴妃也來了,芷書和緋晚前後腳到達。


    但是晏後卻還沒來。


    “皇後娘娘呢?”緋晚問順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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