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是四菜一湯。


    確實有三道菜是戰風淵喜歡的口味。


    “多謝父親,還記得兒子喜歡的菜。”


    戰山閱露出一絲疑惑,扭頭看向身旁布菜的福叔。


    語氣帶著一絲責備:“阿福,把那道白燒肉撤了吧。”


    白燒肉,不僅是戰風淵最愛,還是他母親生前最愛吃的菜。豬肉洗淨後切成大塊,與生薑一起小火熬煮一個時辰。


    軟爛後撈出,切片,另做沾水碟,將肉片沾著吃。


    不油膩,軟爛香糯。


    福叔弓著身子,掛著討好的笑:“少爺愛吃這菜。”


    “我說撤了。”戰山閱提高音量,眼底閃過一絲怒意。他並不看戰風淵,而是盯著管家阿福。


    不用直言,戰風淵也看懂了這個眼神的意思,是怪福叔多事。


    戰風淵本以為帶著軍功回家,會得到父親的讚賞,緩和雙方的關係,誰知道,父親戰山閱依舊和以往一樣,從心底對自己充滿厭惡。


    他把剛端起的碗筷輕輕放回桌上:“兒子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需要立刻處理,父親先吃吧,不必等我。”


    上半身前傾,臀部離開椅子,正準備走。


    桌子對麵,戰山閱把碗重重放下,發出嘭地一聲。


    他手裏那盞精致的白瓷碗裂開。


    “給我坐下。”


    即便他是南境節度使,從四品上的宣威將軍,在自己家中,氣勢還是比從五品上的兵部職方司戰山閱低上一些。


    老子說話,兒子不敢不聽。戰風淵的臀部懸在椅麵,坐回去也不是,抽身也不是。


    福叔不動聲色盛了碗新的,接著把桌上四分五裂的碗和飯收拾幹淨。動作麻利,毫不拖泥帶水,像是做了無數遍般熟練。


    見福叔要去扔掉那碗飯,戰風淵隻覺得可惜,南境大旱,百姓隻能喝稀粥果腹,他不想浪費一粒糧食。


    “福叔,你手裏的飯給我吧。”


    聽到這句吩咐,管家福叔的臉上出現一絲詫異。


    他不著痕跡看了一眼老爺,很明顯地意識到少爺此舉絕對是在老爺頭上蹦迪。拿眼神示意戰風淵,不能這樣做。


    戰風淵視若無睹,伸手攔住福叔,從他手裏小心撿走碎裂的瓷片,把米飯疊在原來的碗裏,雙手呈穹隆,壓了壓,好騰出更多空間。


    戰山閱盯著兒子做這些事,氣得兩竅生煙。


    他並不關心戰風淵這樣做的目的,隻知道這是兒子在挑戰自己的權威。


    “阿福,你停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快把手裏的東西扔出去。”


    阿福額頭上開始冒汗。


    心想:老爺,少爺,你們鬧你們的,別把下人當球踢。麵上愈發恭敬,不住地點頭,“唉唉,這就去扔。”


    戰風淵死死拽住福叔的手臂,把黏在他手掌心中的飯粒,一粒一粒撿到碗中。


    “少爺,飯裏有白瓷碎片,會剌嗓子,不能吃。”福叔小聲勸他,希望少爺能放棄和老爺鬧脾氣。


    “阿福,我的話不聽了是不是,快滾。”


    福叔那個左右為難啊,他想走啊,可手臂被少爺死死箍住,稍微一動,那如鐵般的五指掐得更重了。


    戰風淵旁若無人地撿著飯粒,小心避開那些白瓷碎片。米飯黏在福叔掌心,短時間內很難弄幹淨。而這段時間對於福叔來說,備受煎熬。


    他能感受到老爺胸口的怒火正在加劇。


    福叔快哭了。


    少爺,快住手吧,放過福叔。


    偏偏,戰風淵做得極為認真,一粒米飯都不肯放過。


    戰山閱那邊終於忍不住,這麽長時間,第一次開口對兒子說話:“為何要和我對著幹?是不是得了軍功,被陛下誇獎,翅膀硬了,不把你老子我放眼裏了?”


    戰風淵動作一頓,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隻是不想浪費糧食,怎麽和翅膀硬不硬扯上了關係:“宣城百姓挨餓數月,兒子回京述職前,他們每兩日才能喝到一碗薄粥,這樣的一碗飯,夠好幾個人活一天了。”


    這番解釋把戰山閱想吼的話全數堵在喉嚨裏。


    南境大旱的情況他是知道的,自五個月前,陛下便下令京城中人節衣縮食,偃樂熄鼓,又三次在朝堂上籌措金銀,糧食抗災。


    作為文官,奏報、帖子裏寫的文字再生動,再詳細,力量也遠遠不及親曆旱災數月的經曆。


    輪到戰山閱左右不是了,再繼續拿父親的威嚴說事兒,會有不懂南境百姓痛苦的嫌疑,可若就這樣算了,心裏又不甘。


    氣著氣著,看戰風淵把米飯粒全部撿幹淨,阿福終於能離開修羅場了,一晃眼就不見蹤跡。


    管家出去,戰山閱盯著戰風淵,看他是不是真會吃掉所有米飯。


    可惜,戰風淵是認真的,他夾了一片白燒肉,將肉片三分之一沾上沾水,就著吃了一大口米飯。


    還是老味道,家裏的廚子還是母親嫁進戰府時從娘家帶來的。一晃眼,快三十年了。


    戰風淵又夾了一根青菜。味道比較清淡,隻放了點鹽巴調味,重在新鮮爽口。


    吃著吃著,他想到另一個世界的白暴雨,不知道她晚上吃的什麽,是火鍋還是水煮雞胸肉。


    後者可能性比較大。


    見兒子吃著飯神思還能飄走,戰山閱胸口剛壓下去的火蹭蹭上冒。


    “布菜。”聲音不大,卻端著父親的架子,不容置疑。


    福叔跑了,房中隻有他們父子二人,不是兒子布菜,又能是誰。


    這時候,戰風淵身前,滿滿一碗米飯基本見底,他抬眸看了一眼父親,見他表情不似玩笑,快速將剩下的飯刨進口中,用帕子擦了嘴,乖巧走到桌子另一頭,在戰山閱身旁彎腰站著。


    他有五尺六寸,常年戍邊讓他的肌肉緊實健壯,站在文官的父親身邊,縱然他彎腰,態度恭敬,還是在戰山閱身上落下大片陰影。


    戰風淵給父親夾的第一道菜是切鱠,切鱠就是生魚片,和白燒肉一樣,需要沾醬汁食用。


    他記得,這是父親最愛的美食。


    可是,沾了滿滿醬汁的魚片放進父親碗中時,被嫌棄了。


    “醬汁沾多了,太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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