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他們遠去的背影,二狗心中五味雜陳。


    有酸味,那是被親人拋棄在他鄉的那種心酸。


    有苦味,那是心頭的委屈無處安放的悶苦。


    有辣味,那是眼睛裏揉進了沙子撕不得摳不得的辣。


    有鹹味,那是百般無奈的眼淚,順著臉頰流進嘴巴的味道。


    最後還有一絲絲甜味,那是自己堅持正道,不畏將來的那點安慰。


    他倆休息了片刻之後,再次上路,朝著那個黑影消失的方向。


    他們把鎧甲都藏好了,兵器也放在了一截竹筒裏,那竹筒兩邊用雜草堵上。


    隨便找了些雜草擔在肩上,就把自己當成是進山采藥的外鄉人吧。


    走了很久,天就要黑了,不過夜色來臨之前,他們看到了不遠處的炊煙:


    “統領,快看,那裏好像有幾戶人家”


    江右定睛一看,果然有人家,那是一座用雜草隨便搭起來的幾間小屋子。


    屋子前麵是幾個棍子支撐起來的晾衣杆,幾隻狗栓在茅草屋下麵,似乎嗅到了生人的味道,開始不安地狂吠起來。


    一個衣著簡陋婦人從屋裏探出頭來看了看,見沒有人來,她熟練地收起衣服,還不忘安撫一下狗狗。


    她的穿著與江右他們天壤之別,沒有布料隻有一身不知道什麽皮裹在身上,露出來的皮膚故意塗滿了淤泥。


    兩個孩子從屋裏追了出來,打鬧著喊著“爸爸”。


    女人朝山上看了一會兒,急匆匆地帶著她的孩子們進了屋。狗子又開始狂吠起來,像是已經意識到今晚注定有不速之客。


    陳二狗既興奮又緊張,這是他第一次看見,穿著與自己相差如此之大的人:


    “統領!這就是荷池人嗎?他們沒有衣服嗎?他們的家就是這個茅草屋嗎?”


    “以後叫我大哥,切莫再叫統領。還有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麽人?我隻知道的是我們現在有麻煩了”


    陳二狗順著江右眼神的方向看去,這一幕把他嚇了一大跳。


    隻見剛剛來時的路上密密麻麻,冒出來許多亮晶晶的眼睛,雖然心裏發毛但還是很好奇:


    “大……大哥那是什麽?”


    “野狼”


    剛剛隻顧盯著茅草屋看了,完全沒有注意到野狼已經圍上來了。


    陳二狗不斷往自己喉嚨裏咽口水,他有些害怕了,他怕自己如果被這些畜生拖走,自己連屍骨都找不到:


    “大哥!怎麽辦?我們跑嗎?”


    江右也是冷汗直冒,狼這種生物對他的心理造成的傷害是無法磨滅的。


    幾年前就是狼群衝進他的家裏麵,屠戮了他的家人,從此江氏一蹶不振差點被滅了個滿門:


    “哈哈,別妄想可以跑得過它們,別忘了它們有四條腿,而我們兩個人加起來才有那四條腿。想要活下去就大聲喊救命吧……”


    陳二狗不淡定了,臉色煞白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朝著那茅草屋大喊:


    “救命啊!救命啊,快救救我們啊,救命啊……”


    這招還是起到了一點效果,站在最前麵的幾頭狼被嚇懵了,居然轉頭跑了,


    不過他們還是開心不起來,隨著狼王“嗷嗚”一聲嚎叫,它們又走回來了。


    這時的江右已經做好了準備,竹筒裏的祝融槍緊緊捏在手裏,捏得直“吱吱”地響。


    也不知道他是想起往事而心痛,還是再遇仇人時的眼紅憤怒。


    一把刀遞在了二狗麵前:


    “來吧,感受殺戮和被殺的痛感吧,無論誰活下來都要繼續前進。”


    二狗看著江右,那張臉變得堅毅果敢,那根本不像同齡人,該有的冷峻。


    “來吧!殊死一搏。讓這片荒草記住我們最後的英勇吧”


    話才說完,那支銀槍迎著月光飛了出去,槍身反射出了一頭狼,那是它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時光。


    一眨眼的功夫,鮮血飛濺在草地上,“噗嗤”聲後,是皮肉被撕裂骨頭被折斷的聲音。


    淚水沁濕了它臉頰上柔軟的毛,祝融槍太過鋒利,它還沒有感覺到疼,就已經一命嗚呼了。


    看著同伴被紮穿,狼王雙眼泛紅“嗷嗚”的悲鳴聲中帶著獵殺的命令。


    狼群密密麻麻衝向兩人,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在江右身上體現了淋漓盡致。


    祝融槍不愧是斬妖利器,所有生命在它麵前都像是一根野草,輕而易舉的被收割。


    江右越戰越勇,舊恨加上新仇他已經沉醉在殺戮之中。


    不過陳二狗可就沒有那麽厲害了,幾頭狼很快拖倒了他,胸口和大腿上被撕扯下了好幾塊肉。


    但他還是掙紮著,身上都是血。刀不見了,開始用拳頭打,甚至用嘴巴咬。這時的他已經不再是一個意識清醒的人類,化身野獸以血拚血,以肉搏肉。


    但他小小的身軀怎麽耐得住發瘋的群狼,慢慢地在狼口之下失去意識。


    江右還在殺戮,完全沒有意識到陳二狗已經快不行了。


    人狼大戰進入了難舍難分的情節,一時候犬吠聲越來越近。


    沒等人類的支援過來,衝在前麵的是剛剛栓在茅草屋外的狗子。


    這些狗可不是一般的狗,他們是荷池人的獵狗,傳說可是默撩青的血統近親。


    他們身後是一群沒穿衣服的男人,他們身材高大通體黝黑,身上隻披著層薄薄的荷葉,同樣用淤泥塗滿了自己裸露的皮膚。


    他們嘴裏喊著一些聽不懂的語言,有的拿著鋼叉,有的抬著擔子,還有幾個點著火把。


    最後麵是幾個孩子,他們小小的身影在坑坑窪窪的路麵上起起伏伏,稚嫩的聲音和向前衝鋒的意誌格格不入。黑黑的小手拖著母親用來晾衣服的木棍子,踉踉蹌蹌得奔跑著。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狼群可沒少襲擊他們的村子,狼狗大戰,人狼大戰膠著在一起的身影,真叫人難解難分。


    狼群憑借的是數量壓製,狗靠地是對主人的忠誠,而這群衝出來的人,他們是為了保衛自己的家園。


    鮮血很快染紅了這片小小的土地,人、狼、狗三者痛苦的哀嚎聲響徹天空。


    戰鬥持續了很久,雙方都有很大的傷亡情況。


    每一個生命都在用自己的意誌堅持著,贏則生輸則死的戰鬥,沒有人敢退卻。


    直到江右力氣耗盡倒了下來,幾隻狼衝了上來,他們眼睛發紅,一副要活活撕爛他的樣子。


    江右輕輕閉上眼睛,他已經沒有力氣閃躲了,他太累了,就讓一切定格在這裏吧!


    沒想到的是一個黑大漢嘶吼著衝了過來,一把扯丟了離江右最近的那隻。


    一陣狼嚎後,就是黑大漢的慘叫聲,他被活活撕成兩半,鮮血就噴濺在江右的臉上。


    是那樣的熱烈,是那樣的安詳,他與他原本是不相識的,他與他之間竟然沒有半點的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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