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沒想到自己隻是提出去太學講課,竟然引出這件事。


    明堂辟雍是什麽?是周朝舉行各種大典的地方,“天子坐明堂”的說法,說明了它的重要性。


    明堂的最大特點,就是上圓下方,把“天圓地方”的概念融入其中,和普通建築截然不同。


    以現實中存在的建築來說,就是下麵是個四四方方的宮殿,上麵類似天壇祈年殿。單是這個外形,就知道建造的難度有多大,要花費多少錢財。


    朱由檢現在連九邊欠餉都沒完全解決,怎麽有閑錢修築這個建築?


    所以他在這個時候,是不可能修建明堂的。


    但是在明堂製禮作樂的說法,又戳中了很多讀書人的興奮點。再加上重製禮樂是皇帝推動的事情,馬之騏也是被皇帝召見後上疏修建明堂。很多官員以為是皇帝的想法,上疏迎合這件事。


    這讓朱由檢哭笑不得,無法否認這件事。所以他隻能把事情拖後,以錢糧緊缺為由,暫時延緩這件事。


    同時為了安撫支持的官員,不讓人們覺得自己重製禮樂的態度不堅定,他又下令征集明堂辟雍的設計圖,讓工部籌備這件事。


    這個表態,讓很多官員更加覺得,皇帝是有意修建明堂的。不然為何要征集設計圖,現在開始籌備?


    所以又跳出來一批官員,開始說皇帝大興土木不好,勸諫皇帝體恤民生。


    朱由檢對這些人也罵不得,隻能虛心納諫,表示接受他們的諫言,不考慮修建明堂的事情。


    然後支持修建明堂的官員,又和他們吵起來。認為明堂和天壇、地壇一樣,是國家大典需要,怎麽能稱為不體恤民生?


    兩種不同意見的官員,自己就吵起來。朱由檢為了調和矛盾,隻能說三年之內不會修建明堂,又讓太學找個建築改造為辟雍,作為暫時的講學之處。


    這樣總算結束了有關明堂的爭論,沒有引起更大的風波。


    不過通過這件事,朱由檢還是察覺到,朝堂上支持自己的官員很多,大部份官員也支持重製禮樂。自己可以再放開點步子,推進重製禮樂。


    所以,他在二月二十二日的經筵,又以劉宗周為講官,為自己講解樂記。


    和禮記是禮經的解釋一樣,樂記是對樂經的解釋。隻是樂經失傳,沒有單獨的典籍。樂記作為樂經之大旨、學理,被收入《小戴禮記》。


    朱由檢讓劉宗周在第二次經筵上講解樂記篇,自然是為了表明自己的態度,支持重製禮樂。


    作為儒學大師,劉宗周對樂記的體悟,自然也是極深。他講解的樂記,讓朱由檢很有體會。


    “大樂必易,大禮必簡。樂至則無怨,禮至則不爭。揖讓而治天下者,禮樂之謂也。”


    “大樂與天地同和,大禮與天地同節。和,故百物不失;節,故祀天祭地。”


    “樂者,天地之和也。禮者,天地之序也。”


    “和,故百物皆化。序,故群物皆別。”


    “王者功成作樂,治定製禮。”


    聽著一句句先賢的話語,朱由檢逐漸明白了,為何禮樂並稱,被放在一起製定——


    實在是禮的等級太森嚴,需要樂的調和。


    從樂記中有關樂的解釋,朱由檢已經感受到樂對治國的重要性。


    先賢治國的理論,除了用禮規範確定各個等級外,還有用樂調和各個等級的矛盾。


    但是《樂經》失傳,後人隻能更注重禮。缺少樂的調和,封建等級社會,越來越僵化生硬。


    如果有《樂經》存在,儒家治國的理論很可能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各種等級的矛盾,可能要小一些。


    這讓朱由檢忍不住歎息,可惜於《樂經》失傳:


    『如果我早點領會這個,之前治國的手段,一定會更柔和。』


    『樂的調和作用,確實不可忽視!』


    先前朱由檢一直在規範各種等級,想要讓官職、勳級等等都井然有序,給所有人都製定上升通道。現在他才發現,自己的手段太僵硬了。甚至讓官員應接不暇,有些疲於應對——


    給他們上升空間和上升台階是不錯,但是也不能一直讓他們緊繃著,要注重使用的手段,讓他們放鬆精神。


    所以朱由檢已經在謀劃著,要用什麽手段,調節社會氣氛。要讓大明的社會有活力,而不是越來越僵硬。


    朝堂上的氛圍,也該活潑起來。讓官員主動做事,為自己解決問題。不能讓他們一直揣摩自己的意圖,甚至想得太多,像之前的明堂辟雍一樣,產生種種誤解。


    反思自己的做法,朱由檢覺得這次聽課的收獲很多。在劉宗周講解完樂記篇後,詢問道:


    “先生,樂字何解?”


    劉宗周不假思索,說道:


    “《說文》曰:樂為五聲八音總名,象鼓鞞,木虡也。”


    “所以樂的小篆字形,就是木架上的鼓。”


    朱由檢聞言點頭,說道:


    “所以音樂合稱,有音方才有樂。”


    “那麽五聲八音,又指的是什麽?”


    劉宗周道:


    “《周禮》曰:五聲:宮、商、角、徵、羽,八音:金、石、土、革、絲、木、匏、竹。”


    “五聲為音階,八音為樂器。”


    朱由檢繼續詢問:


    “那麽十二律呢?”


    “它又是說什麽?”


    劉宗周道:


    “十二律其實是六律,有陽聲六,陰聲六。”


    “《周禮·春官·大師》掌六律、六同,以合陰陽之聲。”


    “陽聲:黃鍾,大蔟,姑洗,蕤賓,夷則,無射。”


    “陰聲:大呂,應鍾,南呂,函鍾,小呂,夾鍾。”


    “陰陽皆六,故而又稱為十二律。”


    “《周禮·春官·典同》掌六律、六同之和,以辨天地四方陰陽之聲,以為樂器。”


    “凡為樂器,以十有二律為之數度,以十有二聲為之齊量。凡和樂亦如之。”


    這下把五聲、八音、十二律講得明明白白,朱由檢頓時明白了。想到朱載堉的十二平均律,感歎道:


    “原來端清世子計算的十二平均律,是在合乎《周禮》啊!”


    “他做下這麽大的事情,我們先前卻忽略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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