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弟當為堯舜之君!”


    耳邊回蕩著這句話,朱由檢有些茫然地走出皇宮。


    他心中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成了大明最後一位皇帝——崇禎皇帝朱由檢。


    如今,正是天啟皇帝病重,打算傳位他的時候。


    “殿下,宮中傳喚,可有什麽旨意?”


    迷迷糊糊地回到信王府,朱由檢眼看一個身形瘦長、唇不蓋齒的太監打斷自己思緒,心中有些不悅,又擔心說得多了露出破綻,沒有理會他的話,吩咐道:


    “快去準備,我要為皇兄祈福!”


    這太監不敢多問,急忙安排人布置祈福的神龕。


    見他辦事還算勤快,朱由檢微微點了點頭。


    眼見神龕布置好了,把其他人趕了出去,獨自上香叩拜,為天啟皇帝祈福。


    其餘人不敢打擾,隻能在外守著。那個詢問的太監徐應元見到這番情景,又想到朱由檢說的“祈福”二字,猜測天啟皇帝或許是身體不好了。


    這讓徐應元的心裏急得像貓抓了一般,吩咐其餘內侍道:


    “你們在這守著,我去打探消息。”


    匆匆走出信王府,要去尋找自己的密友魏忠賢打探消息。


    然而走在路上,徐應元忽然念頭一轉,去找了禦馬監掌印太監塗文輔。


    不知徐應元的動向,朱由檢跪坐在神龕前,感覺有無數熟悉而陌生的記憶,在他腦海中盤旋。


    直到很久之後,他才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逐漸清晰過來:


    『莊周夢蝶?蝶夢莊周?』


    『是我夢入後世?還是後世的我夢回前塵?』


    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大夢,朱由檢又感覺自己的意識,前所未有的清晰。


    無論是這一世讀的四書五經,還是上一世看的圖書資料,都能清晰地回憶起來。


    這種感覺,就像傳說中的記憶宮殿。


    或許,以後可以向利瑪竇的弟子請教西國記法!


    思緒飛揚,朱由檢很快想到了那個被稱為利先生、甚至利子的泰西傳教士,以及他傳過來的記憶法。


    不過,這些都是以後的事。如今,對朱由檢最重要的,還是他即將繼位這件事——


    按照他腦海中的一些曆史知識,這次繼位總體是順利的。


    但是其中的凶險,亦是不容小視。


    無論如何,他現在都不是皇帝,甚至連皇太弟都不是——


    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不露絲毫破綻!


    想著史書中那些皇太子、皇太弟繼位的凶險,朱由檢決定以靜製動,適應生活的同時,期待像曆史上一樣,能夠順利繼位。


    此時的他,當然不知道,自己的貼身太監徐應元,正在為自己的皇位而奔走。


    禦馬監掌印太監塗文輔的外宅中,徐應元見到塗文輔後,便急匆匆地問道:


    “快給我說說,今天宮裏發生了什麽事?”


    “為何殿下一回來,就要給陛下祈福?”


    “是不是陛下……”


    伸手指了指天空,徐應元沒有再說下去。


    但是無論他還是塗文輔,都知道話中的意思,是在問天啟皇帝是不是即將賓天。


    塗文輔姿容修雅,而且能書善算、為人頗有心計。


    眼看徐應元急匆匆地詢問自己,正在心急於天啟皇帝病逝後時局變化的他,忽然放下了擔心——


    因為他已經知道,無論時局怎麽變,他現在都能從容應對。


    無論信王登極後是用徐應元,還是繼續用魏忠賢,他這個禦馬監掌印太監都不會動。


    現在的他,也有坐觀風雲的本錢了!


    所以,塗文輔很快平心靜氣,不疾不徐道:


    “老叔,何必這麽心急呢?”


    “侄兒在宮裏是您照看,也是您舉薦給魏公公的。”


    “宮裏有什麽消息,我能不告訴您嗎?”


    說著,塗文輔打量了一下周圍,附在徐應元耳邊,低聲道:


    “陛下自五月以來,身體一直不好。”


    “上個月,兵部尚書霍維華的妻弟陸藎臣進仙方靈露飲,說是什麽米穀之精華。”


    “陛下最初喝著感覺很甘甜,後來嫌水汪汪的,讓禦藥房不必蒸進。”


    “自此之後,陛下身體日漸浮腫,藥石無效,眼看撐不了多久了。”


    “魏公公因此怨憤霍維華,霍維華已經怕得要把寧錦之戰蔭子功勞讓給袁崇煥,自己脫身而出,以後再卷土重來。”


    “你說,若是陛下還有救的話,霍維華至於會怕成這樣嗎?”


    徐應元聽得心中狂喜,麵上卻故作悲傷,哀戚道:


    “這麽說,陛下……陛下……”


    同樣麵色悲戚,塗文輔點了點頭,說道:


    “大概就在這個月了。”


    “這件事已經引起群臣注意,陛下今天之所以召見信王,就是因為內閣首輔黃立極,率文武百官到宮門問安。”


    “陛下在乾清宮西暖閣召見他們後,隨後召見了信王。”


    “百官知道這件事情後,明天應該還會覲見陛下,請求定下後事。”


    強壓住內心歡喜,徐應元激動地道:


    “那你說明天會怎麽樣?”


    “陛下會冊封信王為皇太弟嗎?”


    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信王繼位定下來,免得發生意外。


    塗文輔聽到之後,卻是皺緊眉頭,有些不確定地道:


    “按理說應該是,就怕……”


    “就怕什麽?”徐應元追問。


    “就怕魏公公不死心,還有其他想法!”塗文輔壓低聲音道。


    不明所以,徐應元道:


    “其他想法?”


    “還能有什麽想法?”


    “任容妃生的皇子,被去年的王恭廠之變嚇死了。”


    “其他皇子也都死得不明不白,甚至有的都沒機會生下來。”


    “都到這時候了,魏公公還能做什麽?”


    沒有立即回答,塗文輔故作憂慮,向徐應元道:


    “侄兒會小心打探,老叔放心就好!”


    “不過老叔這邊,一定要小心些,不要現在就露出和魏公公爭奪的意思。”


    “等到殿下登極,老叔您當上秉筆太監後,再和他爭不遲。”


    “說不定那時候魏公公已經認清形勢,要求老叔您保他性命呢!”


    聽得徐應元直咧嘴,忍不住笑了起來。


    想到魏忠賢的權勢,他心裏就仿佛有一團火在燃燒,恨不得信王殿下立刻登極,自己也成為九千歲。


    塗文輔見他這個樣子,同樣心中暗笑,已經盤算著要拉哪些人,和自己一同進退。


    兩人各懷心思,都覺得美好的未來,在向自己招手。


    《崇禎長編》:(八月十一日)熹宗憑榻顧帝曰:來,吾弟當為堯舜。帝懼不敢應。


    《酌中誌》:王府,每承奉正副二員,典寶官數十員。承奉徐應元者,逆賢之同官,塗文輔之老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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