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婆子家這邊鬧的動靜實在太大,引來不少附近的鄰居過來圍觀。


    他們圍過來才發現前麵還有十幾個人,最裏麵的是個小姑娘,好像還有王媒婆。


    “那個胖娘們是不是王媒婆?”有人不確定地問。


    “咋不是她呢?”


    “她來陳婆子家做什麽?她那個養女不是前年跳池塘裏溺死了嘛。”


    “不知道。”


    林山村的人都看得出來是外村的來接新娘子,就是不知道接的新娘子和陳婆子什麽關係。


    銅鑼聲倏地響起,圍觀的人紛紛捂住耳朵往後退了幾步。


    “讓讓讓啊,新娘子啟程。”


    王媒婆不知從哪弄來一塊喜帕要給蘇小滿蒙頭上。


    蘇小滿抬手打掉,滿身都是抗拒。


    王媒婆沒了笑臉,“敬酒不吃吃罰酒。”


    眼睛瞥向一側,立馬有兩個胖胖的婦人上前站到蘇小滿兩側,一人抓住一條胳膊把她控製住。


    王媒婆這才重新恢複笑顏。


    “你們通通給我滾!”


    陳婆子拿著當初救蘇蟄的那根長木棍,跑著衝向眾人。


    她揮舞著木棍,左一下,右一下,直把最前麵的人嚇跑了一批,又打跑了一批。


    陳婆子家門口頓時就空出來好大一片地,隻留下陳婆子和蘇小滿兩人站在門口。


    陳婆子把手裏的木棍往地上一懟,怒視著眾人,“你們要拉走小滿,問過我老婆子了嗎?”


    王媒婆指著陳婆子,“她姓蘇,跟你姓陳的有什麽幹係?”


    “她早和那什麽大哥分家了。現在住我家裏。進了我的門,又叫我一聲阿婆,兩姐弟就是我老婆子的家人。你說有什麽幹係?”


    “分,分家,”王媒婆迅速思索怎麽狡辯,“分家也割不斷那是她親大哥。她大哥可是把她許了人,彩禮錢也收了。今兒就是成親的好日子。”


    “老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陳婆子,你可不能攔著這丫頭去享福啊。”


    “呸!”陳婆子啐了口。


    蘇小滿被陳婆子衝出來幫自己感動得要命,被人保護的感覺,真好。


    隻是,這件事畢竟事關自己,她不能隻站在阿婆身後。


    “這福讓給你,好不好?”直接懟上王媒婆。


    她笑著說,“分家文書上黑紙白字寫得清清楚楚,我和弟弟將來婚嫁自由。由不得別人插手。”


    陸達安站在圍觀人群最外麵,看著蘇小滿此時臉上的笑,不由得心一陣抽疼。


    小丫頭的心定是苦的,可她還逼著自己笑,裝得很堅強。


    她那個大哥既保護不好她,讓她受委屈,又在她需要他時躲著不出現。


    真是該死。


    而自己,也隻能站在遠處,幹看著。


    不論自己說什麽,做什麽,可能都幫不上她,反而會給她添麻煩。


    陸達安捏緊拳頭,盯著王媒婆和那些外村人的眼神冷冽中透出幾分殺氣。


    蘇小滿沒注意到陸達安。


    她從袖子裏拿出隨身攜帶的那張分家文書,展開來給圍觀的人看了一眼。


    “若有懷疑文書真假的,就去找林村長求證。村長為我們主持的分家,他那裏也有一份。”


    她剛想把文書重新收進袖子裏,就有一個瘦小老婦人衝到了她眼前。


    老婦人二話不說就要搶文書,麵目猙獰,動作狠厲,有種搶不過去也要撕毀的架勢。


    蘇小滿反應極快,幾乎是下意識地背過身,把文書快速遠離老婦人。


    這一幕不隻驚出了她一身冷汗,陳婆子也嚇了一跳。


    圍觀的村民異口同聲地發出驚呼聲,在看到老婦人沒得手時,又同時鬆了口氣。


    陳婆子把手裏的木棍橫在老婦人和蘇小滿之間,“老不羞的東西,搶一個孩子的東西。”


    “後退!”她冷聲命令老婦人。


    老婦人怒瞪著蘇小滿,連後退,眼神都沒移開,滿滿的不甘心。


    “你個小娼婦。收了我姐姐家的錢,卻說什麽分了家,不肯嫁。你們蘇家,根本就是騙財,騙婚。”


    原來,這個老婦人竟是馮全娘的親妹子。


    蘇小滿已經收好了分家文書。


    “收你姐姐家錢的可是我?”


    老婦人一怔,的確不是這個丫頭收的錢,也不是蘇家人拿的錢,聽說是孫氏。


    蘇小滿笑,“婚書在官府那裏過明路了嗎?何時簽的,又是何時過的?”


    她敢這麽問,自然是算準了,即便是蘇芒和馮全家重新簽婚書,要去官府備案也定然在她簽分家文書後麵。


    即便馮家告到官府,她也不怕。


    躲在暗處的喬氏一聽,頓時冷汗起了一背。


    她怎麽把這個忘了。


    當時蘇小滿撕的婚書是馮家拿去備案的那張,毀了婚書她就鬧著要分家,接著村長就來通知服徭役的事。


    然後阿芒哥就簽了分家文書,直接拿著去辦了分戶手續……


    無論怎麽說,他們隻能證明分家在前,定婚在後。


    也就是說,自己和阿芒哥現在幹涉不了那死丫頭的婚事。


    這……


    到頭來,馮家的錢還是得退回去。


    喬氏用力攪著衣服下擺,內心惶然,不甘,無奈又怨恨。


    老婦人不知道內裏細節,被蘇小滿一問,倏地看向王媒婆。


    王媒婆心虛地移開視線,不敢與之對視。


    老婦人哪裏不知,小丫頭說對了,他們的婚書可能並未在官府備案。


    自家這次怕是要個啞巴虧了。


    “哼。”老婦人對王媒婆十分不滿。


    衝著陳婆子一揖,轉身就招呼同村的人離開,“走,回村。”


    冤有頭債有主,跑了和尚跑不了廟。


    總不會讓人將錢騙了去,孫氏既然拿了他們家給的彩禮錢,現在成不了親,錢就得原封不動給他們吐出來。


    孤兒寡母的也想欺負到自己姐姐頭上,做夢。


    石山村的一眾人聽從老婦人的指揮,快速離開了林山村。


    一場鬧劇就此落幕。


    林山村的村民也陸續離開,隻剩下了陸達安,遠遠地看著蘇小滿。


    蘇小滿此時也看到了他。


    她衝著陸達安點點頭,扶著陳婆子進了家,隨手關上了院門。


    蘇小滿關上門後才發現,自己弟弟不知何時也出了屋,就站在院中。


    蘇蟄兩眼含淚,小拳頭握得緊緊的,要哭不哭。


    蘇小滿扶著陳婆子坐在凳子上後,才笑著問蘇蟄,“你怎麽出來了?”


    “姐姐,蟄兒怕……姐姐,蟄兒不怕……”


    一會兒怕,一會兒不怕的,若叫外人聽著定覺得語無倫次,不明其意。


    可熟悉蘇蟄的蘇小滿一下子就懂了他的意思。


    他是想說,他害怕那些人,但是為了姐姐,他不能怕。


    他不能躲起來,所以才從屋裏跑了出來。


    蘇小滿麵對剛才那樣的情況都沒有掉一滴眼淚,這孩子的一句話就讓她眼酸鼻子酸。


    “沒事了。蟄兒將來會護著姐姐的,對吧。”


    “嗯。”


    “那姐姐就什麽都不怕了。”


    在這個溫情氤氳的時刻,陳婆子突然嗅了嗅空氣。


    “這什麽味兒啊?”


    蘇小滿哇靠一聲,“我的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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