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晚棠語氣篤定,“因為他所患並非失心之症,而是中了毒。此毒狠辣,若讓他傷到,也可能會被染上。”


    翟清風看著薑晚棠的眸光不覺多了幾分深思,他再次追問,“他中的是何毒?”


    薑晚棠:“是步步生花。”


    翟清風深深地看著薑晚棠,“你連脈都未曾診過,如何能斷定他中了此毒?”


    薑晚棠指向那孩子的雙足處,“中了此毒,雙腳上便會生出瘀斑,恍若絢爛花兒,足下的花越明顯,則中毒愈深,而他的雙足上有紅斑。”


    她竟然隻憑那紅斑就能判斷患者的病情,且能當機立斷做出應對,這番沉著冷靜,這番敏銳的觀察力和紮實的基礎,都遠超旁人。


    翟清風繼續問,“此毒何解?”


    薑晚棠沉吟片刻,方開口道:“若是一開始便直接送來,隻需附子,蒼術,半夏,羌活……即可解毒。但患者中毒已有月餘,足下瘀斑顯現,可見其毒性已深,若要根除,則需一味萱草根做藥引,再在膻中、天樞、湧泉……等穴位上行泄法,方有一線生機。”


    至此,翟清風看向薑晚棠的目光多了幾分奇異的光亮,那是一份愛才之心。


    她有著與這個身份不符的醫術,這委實難得。


    翟清風再次開口,“若讓你施針,你可有把握?”


    薑晚棠毫不猶豫地點頭,“這並不難。”


    翟清風又哼了一聲,“年輕人當謙遜些,可別風大閃了舌頭。”


    薑晚棠神色自信,“究竟如何,讓我一試便知。”


    翟清風淡淡道:“你若是闖出什麽禍端來,我可不會替你兜著。”


    薑晚棠語氣認真,“一人做事一人當,我自是不會叫小師叔難做。”


    那孩子安安靜靜地坐著,不哭不鬧,與方才那番瘋癲模樣判若兩人,薑晚棠給他寬衣,他亦是十分乖順。


    一排銀針擺在眼前,薑晚棠拿起一支,緩緩下針。


    她的動作很穩,每一針都拿捏得精準到位,翟清風從旁看著,眼中流露出一抹不加掩飾的欣賞。


    沒想到,這丫頭竟然是一個好苗子,這般悟性,儼然有幾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了。


    兩刻鍾,薑晚棠方把最後一針落下,她的額上已然滲出了一股細密的汗意。


    她轉頭看來,翟清風立馬把臉上的欣賞收起,換上了一派嚴肅的神色。


    薑晚棠看向翟清風,一副謙遜之色,“小師叔,我的針法可還行?”


    翟清風語氣不鹹不淡,“尚可。”


    就他先前那副挑剔模樣,自己的針法若是有半點錯處,早就被他揪出來了,他的尚可便是認可之意。


    翟清風再次問起了她的師父,“你師父當真沒有透露姓名?”


    薑晚棠一臉真誠,“師父說我資質平庸,不想讓人知道我曾受教於他,便不曾告訴我姓名。”


    翟清風:……


    她這般都算資質平庸?那藥王穀那些正經弟子就全都是蠢材!


    薑晚棠趁勢追擊,“小師叔,咱們的生意您再好好考慮考慮,我們可是親叔侄,我定不會叫你吃虧的。”


    她已經明顯感受到翟清風對自己態度的變化,這時隻需再添一把火,興許就能成功了。


    果然,他終於鬆口了,“要答應你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還有一個條件。”


    薑晚棠立馬心頭一喜,忙道,“小師叔請講。”


    翟清風直接幹脆地道:“你那醫館,我要五成分紅。”


    薑晚棠心道,他當真是敢開口。


    五五分是不可能的,兩人對醫館的占比一樣,日後有了分歧她就沒了話語權,她可不能把自己的主動權交出去。


    薑晚棠斷然拒絕了。


    “您要分紅可以,但五五分不行。”


    翟清風理直氣壯地道:“你既要借著我的名頭招攬生意,又要我每日開堂坐診,還要我培養新的大夫,這些活都是我來做,我拿五成分紅有什麽問題?我願意與你合作開醫館也是看在我們的師叔侄關係上,若是你不願意的話,我大可與旁人合作。”


    這是威脅上了。


    薑晚棠幽幽道,“小師叔,您現在依舊是朝廷通緝的嫌犯,若您的身份被人發現了,不僅醫館開不成,我還要擔一個窩藏朝廷嫌犯的罪名,我擔的風險可不小呢。”


    翟清風:……


    他吹胡子瞪眼,“你這是在威脅我?”


    薑晚棠一臉認真,“怎麽會?我隻是在跟小師叔您講道理罷了。”


    “有你這麽講道理的嗎?”


    薑晚棠笑得一臉無害,“我跟人講道理的方式就是這樣,小師叔慢慢就習慣了。”


    翟清風:……鬼才要習慣這玩意兒。


    “既然如此,我們就一拍兩散好了!”


    薑晚棠又幽幽歎氣,“那日你拒絕了怡寧公主,不肯為其診治,她很是生氣,聲稱要找你的麻煩呢……”


    “還有忠義侯府那邊,那位在你這裏花了大銀子,但你卻臨陣倒戈把事情辦砸了,她不能明著與你清算,但據我所知她也在暗中派人搜集你的把柄,就等著到時候給你致命一擊。”


    “正所謂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小師叔,你現在的處境可不樂觀啊。”


    翟清風:……


    他就說,不能輕易跟她打交道,這小丫頭,心黑得很!


    需要他的時候一口一個小師叔喊得順溜,翻臉的時候反手就是一個威逼利誘,翻臉簡直比翻書還快!


    翟清風氣得胡子都翹起來了,“你你你……”


    薑晚棠笑眯眯的,“小師叔,你別生氣,我雖不能給你五五分,但也不會讓你吃虧的。”


    翟清風氣呼呼的,“那你說,你能給我多少?”


    “三七分,你三我七。”


    翟清風又開始吹胡子瞪眼了,“這還不算讓我吃虧?”


    薑晚棠跟他講道理,“小師叔,三成已經不少了,我隻是需要稍稍借用一番你的名聲罷了,你依舊可以像現在這般,每三日出診一日,每日接診的病人也不會太多,那些普通的頭疼腦熱自是不需要你出麵醫治,其他大夫醫治不了的,才需要請你出馬。”


    “至於醫館的管理雜事,都不需要你操心,閑暇之時你盡可做自己的事。”


    翟清風悶聲不語,薑晚棠拋出了一個殺手鐧,“對了,我這裏有一本醫藥孤本,不知小師叔有沒有興趣?”


    說話間,薑晚棠從袖中拿出了一本表麵略顯陳舊的醫書,翟清風原本漫不經心,但看到那書冊上的名字,麵上神色頓時破功,露出了激動之色來。


    “你怎會有《難經雜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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