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本來也姓徐,原本也真有一個女兒,後來這女兒被當地一豪紳看中了說要納了做小。徐家自然不肯,之後徐父就被那跟縣令有親的豪紳安了一個罪名關進了牢裏。徐家姑娘為了救父親,隻得委身為妾。


    那豪紳性情暴戾,徐家姑娘進門後過了沒關年就死了。她的弟弟一直咽不下這口氣,終有一天,趁著月黑風高去那豪紳家裏放了一把火。這事在當地鬧出了不少動靜,她的弟弟知道瞞不過,逃離的時候已經有人看過他的樣子了,這事遲早會查到他頭上,便跟家裏父兄坦白。


    徐父進了一次監牢後,對家鄉本也有些心冷,家裏又為救他出來費了不少錢銀,連地也賣了。這次的事比前次更難,他也沒有第二個女兒能救他,索性收拾了東西帶著家人連夜出逃。


    他們前腳剛走,後腿豪紳的人就追來了,幸好被朱應儉救下,他們一家人才算齊整。


    朱應儉聽說了他們的遭遇,又見徐母生得跟徐氏有幾分相像,就把他們安置在了這裏,還幫了他們的忙把那豪紳和縣令收拾了。現在徐家放火的二兒子跟著朱應儉在外麵做事,每年托人送來的銀錢是徐家以前不管怎麽辛苦也賺不來的,更別提他們還住著大房子,有田有地一家和樂。


    他們家雖然沒有正式簽下身契賣身,但是自認為是朱應儉的下仆,隻要朱應儉一句話,讓他們做什麽都甘願。現在不過是扮朱夫人的娘家人,他們哪裏會不肯,就是心下有些疑惑,也不會去問。


    朱應儉是他們的恩人,他們可不能恩將仇報,再說了,這年頭誰也沒有一兩個不能說給別人聽的難處。尤其是相處之後,他們更覺得朱氏夫婦是好人,替他們遮擋一二沒什麽大不了的。


    說起來在村子裏住了一陣子後,他們還挺喜歡裏灣村的生活,就算有好些住戶是朱家安排的,但是剩下的原本村裏住著的人也不壞,最多就是嘴碎一些,喜歡背著人說是非,說的最厲害的也就那幾個,旁人都不愛跟她們好。不過她們嘴碎歸嘴碎,幹起活來卻是利索的,這個村裏就沒有懶婆娘,除了新來的何素。


    徐家人倒不敢覺得何素真的是個懶的,也許她以前也是個體麵人,真的就做不來這些活呢。


    如今蕭顯重跟村裏其他青壯離開了,徐家人也猜測村裏人會說上一陣子,倒沒料到他們會積極地找過來,想要朱應儉也帶他們出去見見世麵。


    徐家人到現在也不太懂朱應儉的身份,既然能把縣令都扳倒了,肯定跟官家帶點關係的。這樣的人家碰著有人攀關係的,都不用自個兒出在應對,都是讓下人幫著說話的。如今到了這鄉下,徐家人也不願意太委屈了朱應儉,就想自行出麵打發了。


    蕭顯重他們雖然出發了,朱應儉卻還留在村子裏,他打算過完年再走。徐家也不大,他呆在後院也能聽到前麵的動靜,便跟做針線的徐氏笑了笑。


    “鄉下倒是挺熱鬧。”他感歎道。


    “是呀,隻要是家裏沒有活,總會有一群人聚在一起說話。”徐氏說著,像是想到了什麽好玩的事,促狹一笑,“說什麽的都有,且都說得活靈活現的,別人家的私房話就跟她在床底下聽到一般。不過今日她們來,當不是為了聊這些。”


    “那是為了什麽?”


    “夫君又何苦明知故問呢。”


    “說來聽聽,許是還有我不知曉的事呢?”朱應儉故意耍賴道。


    “還不就是想跟著出去做工的事。”


    “到底是秀秀眼明心亮。”


    秀秀是徐氏的小名,屋裏無人時朱應儉便會這樣叫她,新婚的時候徐氏聽了還會麵露羞色,這會兒孩子都生了,她倒做到鎮定自若,甚至對朱應儉這一陣子不斷給她戴的高帽也免疫了。


    “不過是以前也在鄉下住著,能知道她們的心思罷了。當初我爹也會跟村裏人一起去鎮上做活,要是遇著主家好的工錢高的,他還會托人帶信回家多叫幾個人過來。也有那些初時看著大方,後來結錢不爽利的,大家還會一起想法子要錢。”


    徐氏說起她年少時在鄉下生活的經曆並無一點扭捏,朱應儉娶她之前就知她是什麽出身,若是要嫌她開始就不該娶她。成親之後,她什麽樣子他沒有見過,出身這點事反倒是最不怕說的。


    朱應儉就喜歡她大大方方的樣子,聞言還會湊趣地問:“想什麽法子?”


    “幾個人輪流到那戶人家那裏等他,還會一直跟著他,若是他跟人下館子去茶樓,他們就圍上去要錢。世人還是要麵子的,不想在朋友麵前丟臉就會乖乖把錢付了。”


    “這法子倒好。”


    “也有那些壞了良心的,不要臉麵,還反過來嚇我們,說要是再敢纏著就叫官差來抓人。”徐氏說道,又覺得不該在朱應儉麵前說這些粗話,瞄了一眼見朱應儉並沒有在意,反倒興致勃勃地看著她。


    “後來呢?”


    “跟官府扯上關係總是不好的,大家也隻能當吃個悶虧,好在隻是虧了幾天力氣。不過那之後,那人的名聲就徹底壞了,聽說都沒有人再願意去他家做活,就連他家的鋪子也沒有人願意去。叔父回來時,他家的生意已經差得不像樣子,後來我家還買下了他家的一個鋪麵呢。”


    “可見做人還是得誠信。”


    徐氏聽了點點頭,又加了一句:“與人為善總是沒錯的。”


    朱應儉朝她看了一眼,笑著點頭,站起身來伸了一個懶腰。


    “我還是去外麵看看,免得徐伯徐嬸難做。”


    “也好。村裏人都是講理的,說清楚就好了。”


    朱應儉走到院門前時,徐母已經跟來托關係的人說得差不多了,用的理由無非是人手夠了,外麵不安全這樣的話。可是她們還是有些不甘心,哪怕先前並不十分想讓家裏人去的,知道去不成了卻變成十分想去。這會兒見朱應儉出來,有人膽大又問了一聲。


    “徐家姑爺,你家招人嗎?”


    朱應儉搖了搖頭,擺出為難的樣子,“不招人,都招了好些個人。現在外麵亂得很,生意不好做,再多招人怕是要賠本。”


    聽他這樣一說,她們更不好勉強,卻有那對外麵好奇地多嘴問道:“外麵真這麽亂?”


    “亂。不久前有些地方鬧蝗災,比去年鬧水災旱災還凶,還有不少地方已經打起來了,受災的百姓逃也沒處逃,有些直接投了亂軍。”


    “哎呀,那不是當了反賊?那是一家子都要殺頭的大罪!”


    “可不敢說什麽反賊,這事還鬧不清楚呢。”朱應儉諱而不言,朝她們拱拱手便又回去了。


    總歸是不怎麽熟的男子,她們也不敢追著他問,還回去把剛聽來的事先給家裏人講講,要是外麵真像朱應儉說得這麽亂,家人還是在鄉下呆著吧。


    村裏的男人先前有不少去過鎮上找事做,也聽說了外麵的一些傳聞,卻沒有朱應儉說得這麽細。聽他這樣一說,他們先前的熱情也被澆滅了,就算有不肯死心的,也打算先去鎮上打聽打聽再說。


    鎮子偏遠,消息閉塞,就是鎮上許多人也都不知道外麵到底怎麽樣了,他們打聽來打聽去,把形勢說得如火如荼的也有,說得雲淡風清的也有。他們也不知該信了誰,眼下又是年邊,就是要去也沒有年底走的道理,漸漸地也就把這事放下了。


    百節年為首,百姓最重年節,別的日子要是無法團聚倒也罷了,除夕卻是要一定要一家人團團圓圓守歲這一年才算圓滿。哪裏家裏男丁多的,也不想家裏的兒郎大過年的還得在外麵奔波。


    這樣一想,村裏人又覺得這些匆匆出門上工、連年也過不安生的人家可憐。


    肖家最是他們認為最可憐的一家。


    跟村裏其他人丁興旺的人家不同,蕭家當家男人一走就剩下母女倆了,說句不好聽的,連過年的祭祀都沒法進行。像是年前請灶神,俗話說“男不拜月、女不祭灶”,蕭家隻剩下女人,都沒法祭拜。何素並不在意這些,可是其他人在意,柳嬸還特意讓她家大山來幫忙拜祭。


    要是家裏沒有男人讓鄰居代為祭拜也是有的,何素本來想把請灶神這事簡略地過完,自然不願讓其他人來家裏看出她準備得不齊全,所以對柳嬸百般推托。


    “你這人,怎地還這麽客氣,要是你不想麻煩我家大山,要不我幫你去徐家說說,讓他家出個男的幫你祭灶。”柳嬸妥協道。


    何素此刻被複雜的祭禮弄得很想改信天主,不過她就是現在改信了,柳嬸也不知道天主是誰,她隻能期待徐家來的男人是個不愛管閑事的,對她家簡略的祭灶神活動不多說什麽。


    她倒是沒料到徐家會讓朱應儉來幫忙祭灶神。月兒認得朱應儉,又聽家裏人說過,以後不管來什麽人,在大人說可以相認前不能先去打招呼,便隻好巴巴看了他一眼,便馬上轉開了頭假裝不認得。


    “你?會嗎?”


    待朱應儉進了廚房後,何素跟在後麵問了一聲。照禮節,男人在家裏祭灶神的時候,女人連麵都不能露,不過有些人家沒有這麽講究,尤其是給灶神燒紙元寶時,女人也會出現跟著拜拜。


    “自然是會的。”朱應儉看著應道,在灶間掃了一眼,說:“你祭灶用的菜呢?”


    “不是擺著了嗎?”


    灶上用黃紙寫著名字的灶神神位前,放著兩個菜盤,一盤糖一盤有犖有素的菜,另祭了米飯和黃酒,這是早前柳嬸來跟她說的。


    “你就用黃糖,不用糖瓜?”


    “對。這兒的人不興用糖瓜,柳嬸說用黃糖也可以,白糖太貴了。”


    “徐嬸就會做糖瓜,她白天還做了,要不要讓她送個給你祭灶用?”


    “不用。我家鄉祭灶也不興用糖瓜。”


    何素實在不想用糖瓜。去年在濠州祭灶,趙姑姑為他家準備了一個很大的糖瓜,祭完灶後這粘牙的糖瓜吃了小半個月才讓月兒吃完。


    朱應儉聽她這樣說也不勉強,不過他在拜祭之前又說:“你家祭灶也不用豆腐?”


    “用的,跟菜放在一起了,我家不用整塊的豆腐。”


    何素知道有些人些祭灶用的是手掌大的一塊方方正正的豆腐,還會在上麵貼個紅紙剪的元寶。她本來也想這麽弄的,可是剛剛切菜的時候,她想反正都是切,就切巴切巴把所有的菜都給切好了,包括用來祭神的豆腐。切都切了,她也拚不回去,也就隻能這樣了。


    朱應儉也不好多說什麽,這到底也不是自己家,祭拜過後,他幫著把灶神的神位取下來,在上麵手指粘了糖點了幾下,然後拿到院中燒化,再燒上許多紙元寶。何素和月兒一直在堂屋看著,見燒元寶了就遠遠地拜了拜。


    拜完了,朱應儉又在她家灶上看了一眼。


    “明年要用的新神位呢?”


    啊?這個倒是她真忘了。


    “我正準備過幾天去集上買呢,聽說集上還有灶神的剪紙畫,明年我家打算用那個當神位。”


    朱應儉就當她說的是真的,還提醒道:“書鋪會有印好的灶神像,也可以當神位。”


    “真的?倒是新鮮。”


    剪紙的才算新鮮,他還是頭一回聽說,以前他隻知道貧苦人家買不起刻印的灶神像隻能用黃紙寫上名字代替,就像蕭家今天燒化的那樣。


    “不知弟妹家鄉祭灶神是怎麽樣的習俗?”朱應儉打趣問道,問罷又覺得有些失禮。照理他不該與婦人閑話太久,免得惹來非議,不過何素與一般婦人不同,他似乎在意識到她是婦人之前先把她當成得力的幫手。


    “跟這裏大同小異。”為防之後還有什麽祭祀還得由男人來多個麻煩,何素索性說,“倒不曾聽家裏說過有什麽祭禮是女人不能參加的,就連祭灶神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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