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蒹葭醒來之後,似乎變得和從前有些不同,至於是哪裏不同,西遇有些說不出來。分明還是那個公主,但就是沒來由的讓他覺得陌生。


    顯然,不僅西遇有此想法,一旁的牧清亦是覺得奇怪。


    就見他靠近西遇,悄聲問道:“你家公主……怎麽變得有些奇怪?”


    西遇膩了一眼少年,沉聲道:“哪裏奇怪?”


    “……”少年指腹蜷起,放在下巴上,道:“說不出來,就是瞧著……好像長進了不少年歲。”


    是了,西遇沉吟,如今牧清是將他的想法徹底表達出來了。公主從前,可未曾這般沉穩過的。


    但如今……卻是有股陛下的氣勢。


    到底這幻境之中,發生了什麽?


    就在兩人交談之際,那頭燕蒹葭已然上了馬車,這一場黃粱大夢,讓她心神俱疲,她拒絕了扶蘇相送的好意,便打道回了公主府。


    至於楚青臨……燕蒹葭沒有與他多說什麽,一時間,她其實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同楚青臨說。


    她需要的,是冷靜。


    直到馬車抵達公主府的門口,燕蒹葭才回過神來。


    這時,就聽馬車外傳來西遇的聲音。


    “公主,是故人。”


    西遇低沉的聲音,將她自混沌中喚醒。


    燕蒹葭眸光一頓,隨即似乎想到了什麽,立即便掀開馬車簾子,朝著馬車外看去。


    果不其然,馬車外,有一男一女站在公主府門前,此時正朝著她的方向而來。


    燕蒹葭一個激靈,立即喜上眉梢,笑道:“赤芍!”


    眼前的女子,十七八歲模樣,生的靈動而卓然,她身穿白衣,手執長劍,墨色長發隨著微風拂動,通身靈氣與皎然,瞧著便是與都城中的女子不同至極。


    “燕蒹葭,好久不見。”那喚作赤芍的姑娘眉眼彎彎,隨之露出一個颯爽的笑來。


    “公主。”同一時間,她身側的青衫男子露出一抹哭笑不得的神色,他緩緩朝著燕蒹葭抱拳。


    燕蒹葭看向男子,微微挑眉:“原來赤芍找的神醫,就是江公子啊。”


    眼前的男子,十七八歲模樣,生的秀雅風流,和煦的眉眼,滿是無奈之色。


    此人不是江渢眠,又是誰?當初在北垣的時候,她的腿還是江渢眠醫治的。後來他治好了她的腿,便偷偷摸摸的離開了。似乎是生怕被她綁回建康,困在這偌大的囚籠之中。


    “你與江神醫識得?”赤芍詫異的看了眼燕蒹葭,而後又轉而看向江渢眠:“這一路上,怎麽也沒有聽江神醫提起?”


    她想著,要是早些知道燕蒹葭與江渢眠是認得,當初她便不必耗費那麽大的精力,四處尋他了。


    但江渢眠心中卻是叫苦不迭,早知道赤芍要救的人是在公主府內,他就不貪圖那些金銀了。說來也怪他心大,一聽酬金是五千兩銀子,便問也沒有問,就跟了過來。


    如今騎虎難下,實在糟心。


    誰知她的話音落下,卻聽燕蒹葭哼笑一聲:“不久前在北垣,還是江神醫救了本公主,隻是江神醫當初可是允諾了本公主一件事,誰曾想轉頭便違背了承諾……”


    燕蒹葭說的,是江渢眠當初答應過他,不能為那時摔壞了腦子的楚青臨治病。彼時她擔憂楚青臨報複燕王,便私心想著他如此傻下去也是好事。誰料不過幾日,楚青臨便恢複了神智,同一時間,江渢眠也消失了。


    燕蒹葭不傻,自是明白這其中到底是怎麽回事。


    江渢眠訕訕一笑,道:“公主息怒,在下也是被情勢所迫,那楚公子的侍衛拿著刀架在在下的脖子上……在下不得不從啊。”


    “也罷,此事本公主倒是不打算與你追究,治好了他便也是好事。”燕蒹葭道:“隻如今,你可千萬莫要臨陣脫逃。”


    燕蒹葭的話,讓江渢眠有些怔住,他心中暗暗震驚,燕蒹葭怎麽一眼便將他的心事看穿……


    “公主說笑了,在下是醫者,醫者仁心,怎會臨陣脫逃?”他摸了摸鼻尖,笑的很是心虛。


    “你且放心便是,本公主並不是那等子強人所難之輩,你治好了景逸,本公主也沒有理由再將你留下。”她緩緩勾唇,攢出一個溫和的笑來。


    素來悉知燕蒹葭為人,赤芍不由笑了起來:“蒹葭,你到底是做了什麽事情,惹得江神醫如此畏懼?”


    “本公主可是什麽事情都沒有做,”燕蒹葭攤攤手,聳肩道:“誰知這江神醫為何如此怕本公主?”


    江渢眠站在一側,心中喟歎,燕蒹葭的確沒有對他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但……他怕就怕在,燕蒹葭一眼便洞察他心中所想的那般恐怖模樣。


    見江渢眠一臉尷尬,燕蒹葭便沒有多說什麽,她隻看向一側的赤芍,不緊不慢說道:“瞧你定是舟車勞頓,晝夜不歇,還是先隨本公主進府,休息一番。”


    “多謝你的好意,蒹葭。”赤芍聞言,卻是推拒道:“我如今還有些事情,便不進去了……”


    “隻是,他的事情……便先托付你了。”


    這個‘他’,指的便是景逸了。


    燕蒹葭心下了然,看來赤芍這是不想見景逸。


    “這個忙,本公主可是有心無力了。”燕蒹葭聞言,卻是直直搖頭:“你來建康,他遲早是要知道的,你若是不與他見一麵,怕是他不願乖乖治病的。”


    說著,燕蒹葭看了眼江渢眠,眸底劃過無聲的歎息。


    她從前不懂情愛,不知赤芍與景逸之間的別扭,如今卻是有些明白了。


    “蒹葭……你……”燕蒹葭的話,讓赤芍不由有些訝然:“你可是有情況了?”


    這‘情況’自然就是說心上人。


    多年至交,她豈會察覺不到燕蒹葭的變化?


    誰知,她話音剛落,那頭江渢眠便瞪大眸子,瞧著燕蒹葭:“竟是這樣快?”


    說完,他自知多嘴,趕緊輕咳一聲,裝模作樣道:“其實在下早就知道,國師大人對公主動了心思。”


    燕蒹葭聞言,沒有半點嬌羞之色,隻挑挑眉,笑容不減,選擇性的便忽略了江渢眠說的話。


    轉而繼續對赤芍說道:“赤芍,你先隨本公主進府休息罷。景逸此事……你若是當真無法接受,便還完最後這一點情,大不了從此兩不相見。”


    赤芍聞言,不再忸怩推拒,她點了點頭,便隨著燕蒹葭一同入了公主府。


    隻是,燕蒹葭與赤芍的話,似乎是徹底勾起了江渢眠的好奇之心,隻見他大著膽子湊上前,偷偷問燕蒹葭:“公主,赤芍姑娘與你口中的景逸公子,可是有些什麽陳年舊事?”


    燕蒹葭看了眼江渢眠,眼底劃過一抹笑意,淡淡開口道:“自是有許多陳年舊事的。江湖中人,兒女情長,不過就那麽點兒事情而已。”


    說完,她也不去看江渢眠的表情,便徑直朝前走去。


    身後,留下江渢眠一人,思緒沉沉,也不知在想著什麽,那眉頭微微蹙起的模樣,倒是少見。


    入夜漸涼,閣樓之上,有門窗微微敞開。月色皎潔,照入其中。


    閣樓之內,景逸坐在榻上,蒼白的臉色,沒有半分年輕人該有的朝氣。


    燕蒹葭站在榻前,雙手環胸,江渢眠則坐在椅子上,他一手搭著景逸的手腕,神色漸漸凝重。


    “景逸公子早年是受了劍傷,傷了心肺。”他緩緩道:“想必那時劍上塗有劇毒,毒素未清,才導致如今身體愈發孱弱。”


    “眼下毒已入骨,”說著,他抬眼看向景逸:“公子若是想活命,那就要廢棄一身武藝。”


    “沒有旁的法子了?”燕蒹葭出聲問道。


    她知曉景逸心性極孤傲,若是廢棄武藝……那簡直比殺了他還要令他難受。


    他一心向往閑雲野鶴的日子,一旦成了手無縛雞之力之人,怕是這夢也是要破碎的。


    “沒有旁的法子。”江渢眠蹙眉:“他如今活著,已然是命大,這世上,可沒有什麽比活著更為珍貴的事情了。況且,他周身毒素分布太廣,中毒多年,就算廢棄一身武藝,也未必就能安然無恙。”


    說著,他抬眼看向景逸:“此番醫治,我隻有七分把握,剩下三分……那就是要聽天由命了。”


    自來醫治這等子重疾,便是沒有十成十把握的。


    他言下之意便是,他盡力而為,治與不治,皆是在景逸自己。


    “有勞江神醫了。”景逸扯了扯唇角,勾出一個極淡的笑來:“若是不治,我還能活多久?”


    江渢眠道:“最多……一年。”


    “一年嗎?”景逸垂下眸子,笑意不減:“足夠了。”


    他語氣漠然,似乎並不在乎自己的生死,聽得燕蒹葭不由皺起眉梢,正要說什麽,便聽外頭響起赤芍的聲音。


    “你是想死嗎?”


    一聲氣惱的女聲,自外頭傳來。


    景逸身子一僵,整個人微微怔住,一動不動。


    他麵無表情的抬頭,便見一女子著白衣,攜著一陣冷風,從屋外走了進來。


    經年不見,她眉眼依舊明媚,隻眼底那抹複雜的情緒,和初見時的清澈,天差地別。


    到底……在死之前,又見到她了。


    他的小師妹,赤芍。


    ……


    ……


    ------題外話------


    赤芍歸來,觸發劇情~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公主謀之禍亂江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涼薄淺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涼薄淺笑並收藏公主謀之禍亂江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