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公主府。


    煙雨蒙蒙,天依舊沒有放晴。


    燕蒹葭躺在美人榻上,手中捏著一本畫本子,看得正是入神。


    身側婢女伺候,手中蒲扇一搖一晃。


    這兩日驟雨,還未停歇,天氣便熱了起來。想來梅雨時節,應是如此。


    “公主。”屋外,西遇的聲音傳來:“辛公子求見。”


    燕蒹葭眼皮子倒是沒有動,隻騰出一隻手,擺了擺,表示讓西遇進來。


    不多時,便見西遇踏步入內,身後跟著秀麗的少年。


    那少年兩日沒見,卻是愈發挺拔了許多。眉宇之間,倒是顯出幾分清絕之色來。


    “公主。”辛子闌施然行禮,即便燕蒹葭並不在意,他也依舊禮數周到。


    “公主近日倒是有雅興。”辛子闌笑了笑,道:“看來付兼的死,對公主沒有什麽影響。”


    付兼二字,到底是讓燕蒹葭回了神。


    她緩緩抬眼,將手中的冊子折起一個角,而後遞給身側的婢女:“你們先下去罷。”


    婢女應聲:“是,公主。”


    等到婢女都下去了,隻剩下西遇在一側伺候,燕蒹葭才道:“付兼的屍首,運回來了?”


    “今日一早抵達建康。”辛子闌道:“侯府帶回去安葬了。”


    “那就好。”燕蒹葭聞言,點了點頭。


    這話,引得辛子闌不由揚眉,眸底劃過一抹驚訝之色。


    這一幕,燕蒹葭看在眼底。不過,她卻勾唇一笑:“前兩日,楚青臨去了宮裏頭。說是他在付兼北淮軍中的暗探表示,付兼死的那個晚上,那暗探還瞧見付兼被一個黑衣人擄走了。而後便發現了付兼的‘屍首’。”


    “如今侯府不聲不響的將付兼的‘屍首’領回去,想來這屍首的確不是付兼本尊。”


    “哦?何以見得?”辛子闌不解,問道:“公主怎覺,侯府這是不聲不響的領走付兼的屍首?今日一早,我遠遠在街上瞧見……付家老侯爺,可是老淚縱橫,隨行護著一路。”


    “子闌,你這是突然愚笨了不少啊。”燕蒹葭揚唇:“你說我父皇可是也來看‘付兼’了?”


    這一句話,倒是讓辛子闌豁然開朗起來。燕王如此器重付兼,若是那屍首當真是付兼的,他又怎麽會如此安穩的坐在宮中?


    想來定是一早便派人前去檢查棺材裏躺著的,到底是不是付兼。


    “不是我笨了,是公主愈發心思玲瓏。”辛子闌歎了口氣:“近來,公主的確成長了不少。心思手段,都是上位之人該有的。”


    “又要阿諛奉承呢?”燕蒹葭瞥了眼他,打趣道:“官腔一套一套的,你近來也是成長了不少。看來,父皇讓你在朝為官,不失為一個好法子。”


    什麽好法子?自是培養辛子闌的好法子。


    這一點,辛子闌心中明白。雖說燕王給他的官職極為低,事情又極為繁瑣。明裏似乎是將他調離燕蒹葭的身側,但暗裏……其實是給他一個機會。


    他是罪臣之子,此生能保住性命已然是僥幸。在此之前,倒是從未肖想過為人臣子。


    辛子闌歎了一聲,由衷道:“公主和陛下,待子闌恩重如山。”


    “莫說此等生分的話。”燕蒹葭哼笑:“你本就有才,不該被埋沒。雖說你如今官職不高,但本公主聽聞你近來治理的井井有條,怕是很快就會升官了。”


    辛子闌聞言,倒是不再客套。隻笑了笑,說了句:“多謝公主讚賞。”便沒有再提及此事。


    隻想了想,又回到付兼的事情上來:“付兼的‘假死’怕是有些隱情。”


    “楚青臨這廝已然派人前去探查,想來不日便會有消息,看看到底是誰擄走了付兼,又意欲何為。”燕蒹葭沉吟:“不過,可以肯定的一點,這人既是大費周章的將付兼帶走,那麽便意味著付兼眼下,應是安全無恙的。至少性命無憂,便足夠了。”


    “的確。”辛子闌點了點頭,似乎是想到什麽,忽而笑起來,明眸彎彎:“公主可知,今日除卻付兼這件事,還有一事也頗為有趣。”


    “哦?什麽事情?”燕蒹葭挑眉。


    “公主不妨猜一猜。”辛子闌道:“萬一……猜中了呢?”


    燕蒹葭不以為意:“又沒有彩頭,有什麽可猜的?”


    “前兩日得了一本《白頭吟》的孤本。”辛子闌道:“公主若是猜到了,這本書便是公主的了。”


    《白頭吟》?


    燕蒹葭眼前一亮:“你說的,可是道山人的《白頭吟》?是他親手抄錄的那本?”


    “不錯。”辛子闌道:“我知公主愛戲,這本孤本,可是好難得才拿到手的。隻是……能否拿捏住,就要看公主揣測的本事了。”


    “瞧著你這般八卦的模樣,想來此事必定是權貴之事。”燕蒹葭思忖著,半晌,忽而眸光一亮:“原來是這件事!這兩日倒是忘記了。”


    “哦?”辛子闌不解:“此事與公主有關?”


    “說起來,此事還是本公主親手謀劃的。”燕蒹葭笑了起來,一張絕色的臉容,頓時明媚生輝,耀眼動人:“你且說說看,這燕靈曼是不是被太傅毀了容?”


    “看來這本《白頭吟》,是必須贈與公主了。”辛子闌歎了口氣:“公主的本事,愈發見長。”


    “公主素來料事如神。”一側,西遇忍不住道:“前兩日她便知悉,會有這麽一幕的發生。”


    西遇的話,不由讓辛子闌有些驚訝:“西大統領近來也轉了性子了。”


    從前西遇不苟言笑,更是不輕易在他們麵前說燕蒹葭如何好,如何厲害。西遇本就是內斂之人,極少見他這樣毫不吝嗇的誇讚燕蒹葭。


    “屬下素來是這樣。”西遇臉色微紅,垂下眸子,故作鎮定。


    這一幕,燕蒹葭自是看得清明。自從她被惡幻附身之後,西遇便時常向她吐露‘心聲’,那股子內斂也少了許多。


    後來,燕蒹葭問與西遇交好的西窗才知。原來那日她兀自不清醒的時候,西遇偷偷哭了好久。


    想來是知曉,世事無常,且行且珍惜這個道理。


    燕蒹葭催促著辛子闌,笑道:“你就別打趣西遇了,快說說看,到底燕靈曼的事情來龍去脈,是如何。”


    “好。”辛子闌不疑有他,便將整件事,娓娓道來。


    原來,今日一早,妙玲瓏被一封來自‘臨安公主’的信函,邀約而出。


    那人假借燕蒹葭的名號,給太傅府的小姐妙玲瓏送了一封信函。妙玲瓏畢竟是深閨少女,哪裏知道是不是真的燕蒹葭邀約,又哪裏懂得陰謀詭計,誣陷栽贓的手段?


    於是,她毫無防備的帶著兩個小廝,一個丫鬟,便抵達了信中所提的香椿酒樓。


    她雅間等候多時,並不見燕蒹葭的身影。


    妙玲瓏心中不安,正打算從雅間離去,卻不料,迎麵而來一個大漢,那大漢生的極為醜陋。將她擋在屋內,妙玲瓏再怎麽單純,也頓時明白自己這是著了別人的道兒了。


    於是,她頓時大喊起來,可惜,今日帶的兩個小廝和丫鬟,皆是不知所蹤,想來是被攔住了。


    大漢冷笑一聲,說是奉命前來,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不過,給他錢的人並沒有要他侮辱妙玲瓏,隻說給她點教訓,恐嚇一番,再累及她的名聲就可以。


    但大漢素來是混跡三教九流之地,何曾見過妙玲瓏這樣嬌滴滴的美人兒?


    心下起了歹心,便欲圖不軌。


    妙玲瓏被困在屋內,左跑右躲,卻還是被一把抱住。


    她尖叫起來,掙紮著打翻了茶壺和杯盞,可還是沒有人來救她。


    絕望溢出,就在她想要一死了之之際,妙太傅領著一群人馬,及時抵達。


    雖說最後,妙玲瓏隻是被折辱了一番,太傅也封鎖了消息。


    但酒樓不是自家府邸,消息自是不脛而走,頓時傳遍大半個都城。


    好在,這幾日建康籠罩著付兼故去的陰霾,加之今日是付兼‘屍首’運回都城的日子。於是,妙玲瓏的事情,便很大程度的被掩蓋了下來。


    但即便如此,妙太傅還是惱怒至極。他不是妙玲瓏,知道此事並非普通。再者,燕蒹葭雖說是‘惡貫滿盈’,但卻都是堂堂正正,從未做出如此令人不齒之事。


    於是,在妙太傅的盤問和調查之下,終於知道,此事出自燕靈曼之手。


    燕靈曼早幾日的時候,讓妙玲瓏去害燕蒹葭,好在妙玲瓏不傻,也不想被人利用。於是便沒有做出那等子不可挽回的事情。


    但,即便如此,妙玲瓏也沒有將此事透露給燕蒹葭。


    想來,燕蒹葭是從別處知道了這件事,尋到燕靈曼興師問罪。如此一來二去,燕靈曼便將事情怪罪到了妙玲瓏的頭上。


    妙太傅膝下就這麽個孫女,妙府皆是男兒,這孫女養在他的膝下,他瞧著自是心痛萬分。


    能坐上太傅的位置,可從來不是靠滿腔的才華。他早些年也是見多了這等子醃臢事兒。可如今欺辱到他孫女的頭上,他豈能放過?


    於是,不過兩個時辰。宮中便有隱秘的消息傳來,說是六公主燕靈曼因著待宮人苛責至極,遭宮人記恨,於是有宮人不堪如此,便起了歹心,一場大火,燒了宮闈,毀了燕靈曼的臉容。


    ……


    ……


    ------題外話------


    算無遺策,燕蒹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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