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子?團子……”


    星月聽著將軍走出大帳的腳步聲,立刻從角落的毯子上爬了起來。


    爬到了將軍的臥榻邊,推搡著身上不著一縷裹在裘袍裏的女孩兒。


    女孩兒睜開睡眼惺忪的眼,鼻尖還是紅紅的,一側的臉頰上殘留著啃咬過後的牙印。


    看在星月的眼裏格外的觸目驚心。


    將軍格外疼愛女孩兒,簡直“疼”到了骨子裏。


    他對女孩兒也十分放縱,凡是她喜愛的,什麽吃的好玩的都給她找來。


    甚至還說要待她離開這個關押囚犯的地方。


    這像是一種殊榮,至少在旁人的眼裏看來如此,可是星月卻絲毫無法認同這樣的殊榮。


    她寧願他重新再把他們兩個都關回去。


    她甚至想到哀求將軍讓她回去,可是她放不下團子獨自一個人。


    除了被將軍“愛”在手邊的時候,團子最依戀的人就是星月了。


    星月幾乎不能離開一步,隻要醒來星月不在營帳裏,團子就會哭,哭的聲嘶力竭就好像要殺了她一樣。


    於是將軍留守在營帳外的戰士就會害怕。


    如果將軍回來發現小團子的聲音哭啞了,他們一個都別想活著離開。


    所以就變成了連星月都無法走出這個大帳了。


    將軍不知從哪裏給團子找來了一匹小矮馬。


    小矮馬肉墩墩的,十分可愛,也可以走進走出大帳不受阻礙。


    所以團子就可以自己在帳子裏騎馬了。


    星月看著那匹正在大帳外自由散漫的散著步的小矮馬,腦海裏隱約想到了什麽。


    團子操勞了大半夜,身上到處都是痕跡,又被吵醒顯得很不開心。


    她扭動了一下,鼓著嘴說,“困。睡覺!”


    “團子。我們出去玩兒好麽?”


    “不好。將軍要生氣。”


    “不讓他知道就行了唄。”


    “不好……”她本能的害怕將軍,星月是完全理解的。


    那樣小一個孩子,還什麽都分不清楚,就被一個成年男人如此欺負,他深追情到深處還忍不住會鞭打她。


    打的小團子哭喊求饒。但小團子漸漸也懂得了自己越哭的淒慘,遭受到的打擊就會越大。


    小孩子的學習能力是驚人的,星月恐怖的發現小團子居然已經懂得怎麽駕馭那個如野獸般的男子了。


    然而這也是星月最感到揪心的。


    “喜歡。”甚至時不時的,她會攀附到正在喝酒的將軍的膝蓋上,主動討好的坐上去,就像家中獨寵的嬌嬌女跟自己的父親撒嬌似的。


    還會偷偷的舔一口將軍放在桌沿邊的酒杯,然後咳咳咳的嗆的直咳嗽,麵紅耳赤的。


    “將軍開心!不凶。”這就是小小的團子那一刻最大的心願。


    隻要將軍寵著她,不打人,不讓她死去活來的呐喊,不咬她,她第二天就會笑嘻嘻的。


    根本不在乎身上留下的不堪、殘破的痕跡。


    而同樣在一個大帳裏,哪怕捂住耳朵蒙住頭也依然無法避免這一切發生在身邊的星月,心底裏苦到發澀。


    每一次她幫女孩兒清晰清理的時候就仿佛有一根無形的鞭子在不停的抽打著她的良心。


    可是她沒有半句阻止的話,而是默默的隱忍著。


    因為知道隻要將軍還喜愛著小團子,小團子就可以保護她,可以免除讓她受到傷害。


    她就可以跟著有吃的,有喝的,可以睡在暖和的地方……


    “我對不起那個孩子……”然而她的心底從來不好受。心裏想著若是她是自己的妹妹,是零星,那自己會怎麽樣?


    可能會偷偷藏起一把小刀,然後等將軍睡著了,把自己和零星一起解決了吧?


    隻是她腦海裏從來沒有閃現過哪怕一絲,想要反抗的念頭。


    自我了斷,對於弱者便是最大的反抗。


    “睡覺。”團子又重新鑽進了被窩,還發出了咯咯的不正常的笑聲。


    星月輕輕的又將她拖了起來,幫她把散落在地毯上的衣服撿起來,穿好。


    心疼的揉了揉她的腦袋。


    “姐姐帶你出去玩哈?但是你要聽話,你不能亂跑,更加不能大聲說話……”


    “將軍!”


    “哈……?!”星月嚇得趕緊回頭以為是將軍回來了,卻發現原來是小團子在跟她鬧著玩。


    “咯咯咯!”


    “不許笑。”星月有些生氣了。


    她是冒著多大的風險才想到了這個主意。


    而且留在這裏對她的傷害遠遠小於團子,她是為了保護團子。


    可是團子卻什麽都不明白。


    “你喜歡將軍麽?”


    “喜歡!”看了一眼星月不讚同的眼神,又吱唔了一會兒,“唔……不喜歡。”


    “將軍對你做的一切都是不對的!”


    “不對的……”她牙牙學語似的重複了起來,可是表情並不認真。


    “所以我們要離開這裏。”


    “我們會死麽,姐姐?我不想死,姐姐。這裏有吃的。”


    星月怎麽都沒有想到小女孩的質疑竟然是如此的真實又殘酷。


    他們會死麽。她根本不知道啊。


    就算用小矮馬引走了守在外麵的人,她這幾天已經看好了逃跑的路線。


    就算跑出了這個大營。


    跑出了這個奴隸圈,可是下一步呢?


    萬一將軍派人來追捕他們呢。


    他們有馬,他們有犬,他們有火把,他們有成千上萬的戰士。


    而反觀他們兩個小丫頭又可以跑到哪裏去呢。


    隻有等死。


    她又想起了被關在一起時候的悖論。


    不反抗,早晚要死。


    反抗了,死的早一點罷了。


    而對還沒有什麽正義、是非觀的團子來說,留在這裏反而是安全的。


    因為,“將軍,喜歡。”對啊,將軍喜歡她啊。


    她那麽人畜無害,根本還沒見過世界的遼闊,腦子裏隻有生與死的分別。


    哪怕打的再凶,隻要用好吃的甜食哄一哄就立刻喜笑顏開了。這樣的女娃兒,誰不喜歡呢?


    連星月都喜歡這個小團子。


    將軍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小團子伏在臥榻上,拿手指戳了她一下,她咕咚動彈了一下可是立刻又趴回去了。


    “她怎麽了?”將軍回過頭來質問星月。


    星月攪了攪手指。


    “小矮馬跑了。”


    “什麽?怎麽會跑的。”


    星月低下頭不說話了。


    小矮馬是她放走的,故意放走的。


    既然她和小團子在這裏得不到自由,不能毫無顧忌的離開,那麽就讓小矮馬代替他們離開這裏吧。


    是這樣想著所以私自放走了小矮馬。


    它果然頭也不會的走了,對這個地方,雖然草原豐滿卻毫無留戀。


    星月甚至不知道它要去哪裏。


    但是星月萬萬沒有想到,為了哄小團子高興,將軍竟然派人連夜將小矮馬追了回來。


    小矮馬跑的不快,不可能跑遠。


    而且天性懦惰,跑著跑著就打瞌睡了,睡醒了就忘記了自己的目的,還是在草原上打滾了。


    追了不遠就被戰士抓了回來。


    小團子被欺負完後,原本還哭喪著臉,可是一看到小矮馬又回來了,立刻流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


    “喏,特地給你抓回來了。”


    將軍用一件大的袍子裹著她,讓她騎坐在自己的手臂上,然後就走到了帳外。


    周圍的戰士一個個紛紛低下了頭,有些年輕的連耳根都紅透了。


    小團子一半的肩膀、手臂,小腿都露在外頭,沒有遮擋,布滿了暗紅色的牙印……


    星月在背後好幾次想用毯子裹住她。


    可是將軍就站在那裏,順手逗弄了幾下小團子,星月就不敢說話了。


    這一次為了防止小矮馬再逃跑,他們敲碎了小矮馬的馬蹄。


    小矮馬的哀嚎聲,在天際未亮的平原上蔓延千裏,星月隻感覺到自己骨骼在咕嚕咕嚕作響。


    但是她卻聽到了從小團子的嗓子裏發出了“咯咯咯”的聲音。


    那不是笑聲!


    那絕對不是笑聲。而是孩子本能的發出來討將軍歡心的聲音。


    將軍顯然很高興,他覺得自己的心意被小女孩兒所體貼到了。


    她居然能理解他。


    整個天下之大,他經常覺得孤獨,所以他喜歡狩獵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沒有想到居然在這片奴隸囚籠中找到了自己的小點心!


    他簡直愛死這隻小團子了。


    敲碎馬蹄之後,為了防止小矮馬的足下繼續長出替代馬蹄的肉墊,這樣它就又能幹歡脫的跑了。


    所以他們就用削尖了木主子紮入了馬蹄底下。


    小矮馬隻能忍著在原地蹦躂兩下就忍不住屈膝趴下了。


    等第二、第三天的時候,星月發現小矮馬終於不再站起來了。


    哪怕想要挪到喝水的地方去,它也隻會用膝蓋關節的部位慢慢的騰挪。


    它已經不會再用馬蹄走路了。


    “那該多疼啊……”一個人的時候星月就坐在小矮馬的身邊,手裏端著水和果子,一口口的喂它。


    它應該活不久了。


    原本矮墩墩的身體現在變得越來越幹瘦。


    而且有時候為了少挪幾步,水都不喝了。


    從麵前走過的戰士不停用粗鄙的目光打量著她。


    星月惡狠狠的等回去,卻總是遭到輕薄。


    於是她隻好逃回小團子的身邊。


    隻有在小團子身邊她才是安全的,安全……


    那還叫做安全麽?她不知道。


    夜晚睡下的時候她總是會害怕。


    有時候聽到將軍的腳步聲,總是害怕將軍會向她走過來。


    但好在一次都沒有,似乎將軍更大的興趣都在團子一個人的身上。


    那很好……就很好……


    星月發現自己變得越來越麻木,越來越冷酷。


    已經司空見慣,甚至會偷偷剪壞小團子衣服的背後,讓她露出一部分的肌膚。


    可是小團子自己並沒有在意到。


    於是那些守在外頭的戰士對她也友善了一些了。


    雖然他們是不被允許進入營帳的,可是團子走來走去,能夠多看幾眼還是不錯的。


    至於其他的“囚犯”,最終的下場星月已經都看明白了。


    不斷的會有戰士來,會進去挑選,會拖拽出來,會進行折磨,最後會不成人形,甚至送命。


    那個提議過大家應該反抗的女子確實反抗了。


    她咬住了一個戰士的命根子,狠狠的咬斷了。所以她的頭也被砍了下來,就一直懸掛在那個囚籠的門口,當有一絲陽光照射進去,裏麵的女人們就能看清楚這顆頭。


    也有戰士開始搜尋更年幼的獵物,第二個小團子很快就會出現了。至於會不會運氣那麽好,被留下了一條卑微薄淺的小命,就看天意了。


    這幾天星月一直在暗中觀察著將軍,她深怕將軍突然一時就對團子失去了興趣。


    團子很聰明,求生欲望很強,可是這些男人卻是陰晴不定的。


    “你為什麽偷偷打量我?”


    星月怕極了,根本頭也不敢抬。


    這個時候小團子在臥榻上翻了個身醒了過來,她摸了摸身邊,發出“嗚嗚嗚”的口齒不清的聲音。


    將軍朝臥榻上的團子看去,有些糾結起來,他想回到團子的身邊,安撫住她。


    可是實在太好奇了,這個睡在地上,始終將她自己誤認作是團子保護神的丫頭,到底是為什麽要打量自己。她之前可是分明連偷看都不敢偷看自己的。


    難道,是因為她不甘寂寞,動心了?


    也是,她這個年齡的女孩兒正是半大不小的歲數,有些部落裏到了這個年紀已經可以做母親了。


    隻是星月顯然並不是那些已經做了母親的女孩子,而是更生澀的那種。


    將軍因為身邊已經有了個團子,也就懶得動她。


    不過既然是她自己主動挑起的,送上門的沒有道理不收下。


    “將……軍……”團子摸索著過來找他了。


    大帳裏沒有電燈,團子突然腳下一滑,噗通——


    “啊……嗚哇!”


    “團子……”


    星月和將軍同時站了起來,奔了過去。


    但是將軍已經先一步從地上抱起了團子。


    使勁揉了揉她身體上下,“摔哪兒了?”


    “痛……嗚哇!”


    好在將軍多少有幾分憐惜小團子。立刻命人點亮了燭火,拿來了藥酒給她擦拭傷口。


    擦完了以後團子雖然不哭了,可是撕拉撕拉的不停抽著氣,嬌聲喘著,令人十分心疼。


    將軍看了她半天,實在沒有辦法了,“碎兒冰吃不吃?”


    “不吃……咦?吃!吃……”


    將軍走了出去,去吩咐人了。


    團子卻坐在那裏,點了點自己的身邊。


    星月立刻坐了過去,將軍坐過的那個位置。


    她摸了摸團子的頭,是女孩兒受委屈了。


    可是團子卻露出了陰森的笑容,“謝謝我。姐姐。”


    “什麽?”星月完全愣住了,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救了你呢,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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