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雲層灑下,照亮了前院花廳的一角。南豐、李戈和梅俊瑞三人並肩走進這典雅的花廳,依次落坐於雕花檀木椅上。剛一落座,訓練有素的下人便輕步而入,恭敬地將熱氣騰騰的香茗放置在他們身前的茶幾上。


    南豐麵帶微笑,與李戈、梅俊瑞相互寒暄問候了幾句,隨後端起茶杯,輕輕吹去表麵的熱氣,淺啜了幾口。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幾人循聲望去,隻見時茜手持一卷的手劄,步履匆匆地走回花廳。


    時茜進入花廳後,徑直走向南豐,將手中的手劄遞給南豐。而後時茜轉身走到梅俊瑞身旁的空椅處緩緩坐下。跟隨時茜一同進來的侍女夏禾則悄然退出花廳。不過短短三五分鍾的時間,夏禾雙手捧著新泡好的一壺茶再度返回花廳。


    夏禾小心地將茶杯放置在時茜麵前的茶幾上,並輕聲說道:“女公子,請用茶。”接著,夏禾拿起案牘,動作優雅地退出花廳。大約一分鍾之後,夏禾又一次出現在門口,靜靜地站到時茜身後,垂首而立,準備隨時聽侯吩咐。


    此刻的花廳內一片靜謐,唯有偶爾響起的輕微飲茶聲打破這份寧靜。南豐專注地翻閱著手劄中的文字,李戈、梅俊瑞以及時茜皆默契地保持沉默,各自悠然自得地品味著杯中的香茗,靜靜等待著南豐閱畢手劄的內容。


    時光如白駒過隙般流逝,不知不覺間已過去了將近半個時辰。南豐終於合上手中的手劄,輕輕將其擱置在茶幾之上,但他並未立刻開口發言,而是微微皺起眉頭,陷入沉思之中,仿佛正努力消化著剛剛在手劄中所讀到的重要信息。


    就這樣過了漫長的兩刻鍾,時間仿佛凝固一般,整個花廳陷入一片死寂之中。終於,南豐緩緩抬起頭來,深吸一口氣後,開口打破了這片令人壓抑的沉默:“茜兒妹妹,堂伯這手劄你可算是看完了嗎?”


    坐在一旁的時茜微微頷首,表示已經閱讀完畢。見到時茜點頭示意,南豐緊接著追問道:“那麽,茜兒妹妹對於堂伯手劄裏麵所記載的那些線索,究竟持有怎樣的看法呢?不妨說來聽聽。”


    時茜稍稍思考片刻之後,才輕聲回答道:“我堅信父親的為人正直善良,絕對不可能僅僅為了想要推卸自身應承擔的責任,便肆意胡編亂造一些虛假之事。


    況且,父親在手劄當中所記錄下來的每一條線索,絕非是憑空臆測或者無端捏造出來的。這些線索皆是父親依據深入細致地調查所獲取得到的各種信息以及相關線索,經過縝密嚴謹地推理分析方才得出的結論,因此具備著相當程度的真實性與可信度。”


    說到此處,時茜略微停頓了十幾秒鍾,整理思緒及斟酌用詞。隨後,時茜再次開口接著說道:“盡管如此這般言語可能會對堂叔有所冒犯,但堂哥您今日既然特意詢問起茜兒我的個人看法,那我也就不再藏著掖著,就竹筒倒豆子,將我心中所想一股腦兒地全部講出來吧。


    據父親手劄中的記載所述,當他找到堂叔的遺體之時,發現堂叔的屍首已然遭受過眾多動物和野獸殘忍地啃噬撕咬。而就在父親著手收拾斂葬堂叔遺體的時候,發現堂叔遺體附近的草叢裏橫七豎八地躺著幾隻已經死去多時的老鼠,它們的身體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扭曲狀態,令人毛骨悚然。仔細觀察之下,可以明顯看出這些老鼠是中毒身亡的跡象。


    看到這一幕,父親直覺告訴他事情可能並沒有那麽簡單。於是,父親特意讓蕭司對堂叔的遺體進行一番詳細的檢查。蕭司經過一番細致入微的檢查之後,告訴父親:堂叔死前中了毒,但所中之毒並非那種見血封喉、瞬間致命的烈性毒藥,而是一種慢性毒藥。


    正因為是慢性毒藥,想讓堂叔深中此毒,下毒的人就不可能隻給堂叔下一次毒藥,而是多次下毒。


    而那種毒藥十分陰險狡詐,它不會立即取人性命,而是會慢慢地侵蝕中毒者的身體機能,使得中毒之人很難發覺自己中毒了,隻有在中毒之人用內力與人對抗時,才會發現自己的內力逐漸消散,難以凝聚。”時茜說到這裏,稍稍停頓了一下,留時間給南豐消化自己話裏想表達的意思。


    此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李戈開口補充說道:“據我所知,這種能讓人內力緩緩散去的毒藥名叫化功散,乃是西彌皇族的秘製毒藥,尋常人根本無法得到。而西且彌正是西彌皇室的其中一個分支。”


    時茜等李戈說完後,微微點頭表示認同,然後接著道:“如此一來,父親他產生那樣的懷疑也就不足為奇了。堂叔成親之後不久,就帶著堂嬸一同前往邊關駐守。由於邊關不比上京環境艱苦,因此,西且彌的大奶奶放心不下,擔心堂叔身邊沒有貼心可靠的人照料生活起居,便從西且彌派遣了幾名親信前來西周,專門負責照顧堂叔和堂嬸的日常飲食起居。


    也就是說,堂叔平日裏的吃穿用度,包括入口的食物和飲用的茶水等等,全都掌控在這些人的手中,堂叔平日裏也很小心,那些來曆不明的東西,是絕對不會吃的。


    那時,與堂叔對峙的乃是摩柯,而摩柯精於用蠱,仿若鬼魅,令人防不勝防。故而,堂叔他行事萬般小心,也正因如此,摩柯的一次次刺殺皆以失敗告終。如此想來,能給堂叔多次下毒之人,便也不難揣測了。”


    南豐見時茜止住話頭,凝視著自己,遂開口言道:“茜兒妹妹,實不相瞞,堂哥我對西且彌沒有太多感情,雖我體內流淌著西且彌人的血液,但祖父乃是西周人士,我娘亦是西周之人,我更是在西周成長,故而,我的心始終向著西周。”


    時茜道:“堂哥,你若回歸西且彌,那便是名正言順的王爺。你有所不知,大奶奶對堂叔這個幼子,那可是視若珍寶。若非堂叔遭此橫禍,命喪黃泉,堂叔此刻定然是西且彌的王。


    堂叔的遇害,致使西且彌與父親、祖父的聯係一度中斷。幸而那時大爺爺尚在人世,大爺爺深信祖父及父親的為人,執意與祖父、父親保持往來,並堅持要讓祖父、父親遷至西且彌生活。”


    南豐說道:“莫說什麽王爺不王爺的。你堂哥我對王爺之位毫無興趣。西且彌本就是西周與西彌交戰的沙場,如今能得一時安寧,全賴祖父遺留的那些精妙陣法!


    此外,想必是鎮守在那裏的蕭家軍在暗中相助吧!然而,這終究非長久之計,西且彌的皇族乃是在西彌爭位失敗後出逃的,西彌豈會容忍它長久存在?西彌如今恐怕是將西且彌當作抵禦西周進犯的第一道盾牌罷了。


    蕭家如今隻剩下茜兒妹妹你這麽一個女子了,當今聖上再怎麽對蕭家恨之入骨想除之而後快,也不可能做出讓你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子去統領蕭家軍的事情來,他還要臉麵的。


    何況,還有二爺爺這個鬼仙鎮著護著,他也沒那個膽量。


    所以啊,一直鎮守在西且彌那邊的蕭家軍,遲早都會麵臨換帥的局麵。一旦換了帥,那麽咱們對於西且彌那邊,可真是連一點兒忙都幫不上啦!


    南豐稍稍停頓了十幾秒鍾之後,才又緩緩開口說道:“茜兒妹妹啊,堂哥今天就跟你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我祖父與二爺爺、堂伯之前關於遷往西且彌那邊生活的計劃,還是就此打消掉吧!


    西且彌那個地方可不是什麽好去處啊。堂哥我始終認為,咱們歸根結底都是西周人,如果我的父親或者堂伯其中哪怕有一個人還在世的話,也許這件事情還有一線希望能夠辦成。


    可是現在呢?他們都已經離我們而去了,想要遷往西且彌那邊生活,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實現的事情了呀。”


    時茜眨著靈動的大眼睛,一臉認真地對南豐說道:“堂哥,你有沒有想過啊?假如由你來當這西且彌的王,那咱們蕭家遷移到西且彌那邊去生活的計劃,不就能夠順利施行啦!”


    聽到這話,南豐不禁愣住了,顯然沒有預料到時茜會突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過了足足有一兩分鍾之久,南豐才回過神來,臉上露出一抹苦笑:“茜兒妹妹,你可真是太看得起你堂哥我了。說實話,我既沒有那樣的野心,也著實沒有那份能耐去坐上西且彌之王的寶座呀。”


    接著,南豐微微皺起眉頭,神色凝重地繼續解釋道:“況且,這件事情遠非想象中的那般簡單。要是堂哥我真成了西且彌的王,那西彌國恐怕第一個就要發兵攻打西且彌。畢竟,誰能容忍自己的臥榻之側還有別人酣睡呢?而西彌之所以能夠容忍西且彌的存在,原因無他,隻因為西且彌的王和西彌的王乃是同姓之人,本就是一家人呐。”


    然而,時茜似乎並沒有被南豐這番說辭所勸退,依然堅定地辯駁道:“可是大奶奶她可是西且彌的長公主呀,堂叔是大奶奶的親生兒子,因此,堂叔自然就是西且彌的王爺啦。而你作為堂叔的兒子,那不也就是西且彌皇族的一員嗎?”


    南豐搖了搖頭,笑道:“茜兒妹妹,我祖父你大爺爺乃是西周人士,而我娘亦是西周人,堂哥我自幼便在西周成長。時至今日,我與西且彌的關聯,唯有那早已逝去多年的父親——你的堂叔。茜兒妹妹,你認為西且彌之人會認可堂哥我是西且彌人嗎?”


    時茜不假思索地答道:“可以進行 dna 親子鑒定啊!”


    南豐的神色瞬間變得緊張起來,急忙說道:“茜兒妹妹,此事萬萬不可。即便要做,也隻能在這屋內,在咱們幾人麵前進行,決不可在外人麵前進行 dna 親子鑒定。”南豐稍稍停頓了數秒,接著說道:“茜兒妹妹,今日咱們雖已相認,但日後在明麵上的往來,仍需與往昔一般,不可過於親昵。堂哥我歸家後,會將你我之間的關係告知你堂嫂。


    你那兩個侄兒年紀尚小,恐難以守住秘密,就暫且不告訴他們了。不過,啟林的眼睛是你治愈的,僅憑這一點,讓啟林、啟燁將你視作長輩敬重,他人也無從挑剔。


    日後茜兒妹妹若有何事,可直接找你嫂子,咱們二人通過你嫂子傳話,如此一來,對你我皆有益處。”


    時茜聽完南豐所說之話後,心中暗自思忖片刻,接著便不動聲色地用話語對其展開試探:“堂哥啊,實不相瞞,倘若您真心有意成為西且彌之王,如今還未換帥,那駐守在西且彌那邊的蕭家軍依舊能夠助您一臂之力呢!


    而且呀,茜兒也心甘情願地掏出所有財力、物力,甚至連醉紅塵的各種寶貴資源都會毫不保留地奉獻出來支持您哦!總之呢,隻需堂哥您有此雄心壯誌,這西且彌之王的寶座必定是非您莫屬啦!”


    時茜一臉認真地望著南豐,繼續說道:“堂哥,我這還有一事要告訴您呐。想當年家父尚在人世之時,他老人家就頗具遠見卓識,提前將一部分蕭家軍的親屬悄悄送到西且彌境內去生活了喲。


    如今,那些鎮守於西且彌邊境的蕭家軍將士們,私下裏常常會自由出入西且彌呢。所以嘛,在這西且彌國內,咱們也是有著自己人的喲!再者說了,由於大奶奶始終堅信您並未離世,還特意向大爺爺求了一道聖旨,冊封您為王爺哩!您可知道嗎?早在您剛滿一歲的時候,就已然貴為王爺啦,這可是比其他人都要威風得多呢!”


    南豐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對著時茜輕聲說道:“茜兒妹妹,你就別再說啦。堂哥我呀,實在是沒有能力去當這西且彌的王。


    如果我真聽你的去當那西且彌的王,咱們之間的關係可就要瞞不住嘍!還有我爹跟你爹是實打實的親堂兄弟的事也會被人說出去。


    一旦這事暴露出去,那就好比拔出蘿卜帶出泥一樣,到時候你爹還有他跟蕭家軍那些年私底下幹過的事兒,全會給牽扯出來。如此一來,你呀,也就隻能陪著堂哥我一塊兒受苦受難咯。”


    一直在旁邊安靜地觀察著這一切的李戈,此刻他那銳利的目光緊緊鎖定在了南豐身上。隻見南豐麵對著皇位權力如此巨大的誘惑,竟然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心動之色。李戈見狀,心中不由得暗暗驚歎不已。


    要知道,這世間能夠抵禦住這種至高無上權力誘惑的人可謂少之又少。而眼前的南豐不僅做到了,還展現出了超乎常人的心性與定力。


    更讓李戈對南豐讚賞有加的是,南豐此人思維極其縝密,考慮問題麵麵俱到、細致入微。無論是在何種複雜艱難的處境之下,他總是能冷靜沉著地應對,並做出最為明智恰當的決策。


    尤為難得的是,南豐無論身處何地、何時,都會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家人以及妹妹擺在首要位置。這份對親情的珍視和守護之情,實在是令人動容且欽佩萬分。


    就在這時,李戈輕輕地咳嗽了一聲。這看似不經意間發出的聲音,實則是他向身旁的時茜所傳遞出來的一個特殊信號。


    時茜何其聰慧靈敏,當她聽到李戈的咳嗽聲之後,瞬間就明白了其中的深意。顯然,哥哥對於南豐剛才的種種表現還是相當滿意的。既然如此,那麽接下來恐怕就是要將他們二人真正的身份坦誠相告給這位堂哥南豐了。


    想到這裏,時茜微微頷首,表示已經領會到了哥哥的意圖。然後,她便停下了繼續向南豐試探的舉動。


    果不其然,正如時茜所料想的那樣,李戈緊接著開口說道:“南豐堂哥,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對你隱瞞什麽了。我不叫李戈,我應該叫作蕭戈,我與茜兒是親兄妹。


    我們還有個大哥叫做蕭煜,但不幸的是,他被奸人所害早早地離開了人世。後來,母親因承受不住這個沉重的打擊而變得精神失常,父親無奈之下隻好帶著母親前往阜城之外的外祖父家尋求醫治之法。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母親懷上了我並最終順利產下。然而,由於擔心我也會像大哥蕭煜一般遭遇不測,所以父母才決定將我寄養在外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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