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頭看他,是少有的示弱姿態。可偏偏她唯一一次示弱,是因為他受傷。


    溫熱的唇舌一觸即離,她問:“還疼嗎?”


    年幼時她不小心磕破了手,阿爹就這樣給她治。時間久遠,她記不清有沒有效果,可一見他流血,塵封的記憶便被喚醒。


    仿佛是刻在她骨子裏、再理所應當不過的動作。


    “......不疼。”他笑道。


    無論是前世或今生,都不疼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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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罪


    ◎不知是為故人而落,還是為天光◎


    斂煦身為四大守劍之一, 住處自然不是幾人一間的弟子舍。斂影說斂煦喜靜,住在劍峰最偏僻的一個山頭。


    “喜靜?”應落逢憶起對斂煦為數不多的印象,怎麽也不能把她和“喜靜”兩個字聯係起來。


    或許能稱得上一句沉穩,怎麽看也不是甘於寂寞的性格。


    “到了。”除了斂影和他, 趙元冰還額外派了兩個弟子跟著。一個是熟人藺泉, 另一個弟子叫胥珠, 衣襟上的顏色和藺泉相近, 但比他淺一點,修為應該也不低。


    斂影知道這是少宗主派來監視他的人,除卻苦笑一聲,也不能為自己姐姐辯解什麽。


    畢竟他可是親口承認, 在事發當場看見姐姐了啊。


    “請。”藺泉率先一步擋在斂影身前, 朝應落逢做了個“請”的手勢。應落逢怔了怔, 還是第一次主導查案。


    他壓下心中的激動與緊張, 目光掃過屋內擺設時微微一愣。原因無他,因為屋子裏實在太幹淨了。


    幹淨到仿佛成百上千年沒有人住過。


    斂影上前一步, 覺得麵前一幕不可思議:“這......怎麽可能、明明我上次來還......”“你好好想想,你上次來是什麽時候。”胥珠提醒。他想了想,麵色漸漸發白,聲音也小了:“......三月前。”


    不知是誰歎了一口氣,在寂靜的夜裏格外刺耳。胥珠搖了搖頭, 和藺泉一人負責一層搜查起來。


    他們自然而然把“嫌疑犯”的親屬和應落逢這個外行人遺忘。應落逢卻不把自己置身事外,聽了斂影的話, 一邊扇灰一邊問:“你和你姐姐很生分嗎?”不然怎麽會上一次來還是三個月前?


    斂影再次紅了眼眶, 悶悶道:“不是的......姐姐她常去看我。若是實在忙, 就到練劍場揪我過招。她不忙的時候就摁著我打坐吐息, 教我功法, 我們常常得見。隻是......因著總是她來見我,她住得又偏,我就不怎麽過來。”


    應落逢拍了拍他的肩算作安慰。他從來沒有懷疑過斂影,一是因為聞丹歌的態度,二是在他身上看到了一點應禮的影子。


    被親人溺愛者,總難成氣候,就連壞也蠢鈍得很。


    但斂煦此人,確實撲朔迷離。


    “那你上次來,可有發現異常?”應落逢隨口問著,本不報希望。斂影的回答也的確都是些日常之事:“姐姐她問我想不想下山曆練?”


    “曆練?你們一起?”


    斂影點點頭,陷入回憶時麵上浮現向往之色:“阿姊說、哦,在我們家鄉慣稱姐姐為阿姊。阿姊說我到了該下山曆練的年紀,她放心不下我,決定向少宗主請辭和我一起去。”


    “所以她才會把屋子收拾得這麽幹淨?”應落逢點了點桌上的灰,又搖頭推翻了自己的話,“不對,那為什麽不施避塵訣?走得這麽匆忙?”聞丹歌多年未回縹緲山,正是因為避塵訣才不至於無法住人。隻是下山曆練的話,遲早要回來。而且聽斂影的描述,斂煦是個十分細心的人,避塵訣隻消一息就能完成,又不耗法力。


    那便隻有兩種可能。


    要麽,她打算帶著斂影遠走高飛,永遠不回來;要麽,是一個粗心到會忘記施避塵訣的人,替她“收拾”的屋子。


    斂影不解:“是啊,為什麽不施避塵訣。這個法術還是阿姊教我的,她不該忘了啊。”


    此處疑雲,暫且按下不表,應落逢看完一圈,沒有發現別的可疑之處,上樓問:“可有線索?”


    胥珠退出來:“東西都帶走了。”藺泉也是一樣的回答。斂影聽了,不知是為沒找到線索而高興,還是為人去樓空嫌疑加重而憂心忡忡。


    胥珠直接給斂煦定罪:“收拾得這麽幹淨,一樣東西也沒落下,恐怕早就起了一走了之的心思吧。”


    斂影聽不得別人說阿姊不是,當即回懟:“少宗主都隻是說‘召回’,你憑什麽誣陷我阿姊!”


    “誣陷?”胥珠冷笑,“那為什麽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少宗主成親的時候走?不就是為了掩人耳目,讓人覺得事發當天她遠在城鎮,沒機會下手嗎?倒是你這個好弟弟,大義滅親,揭發了自己姐姐。”


    這些話一句比一句狠辣,宛如一把匕首,一寸寸深入斂影的心窩。斂影向後踉蹌幾步,須得扶著桌子,才不至於倒下。


    胥珠還要再說,藺泉打斷她:“還有兩間屋子沒有搜完,你有什麽話做完事再說。我去搜書房,你搜臥房。”


    斂煦畢竟是女子,由同為女子的胥珠進臥房倒也合理。胥珠冷哼一聲,甩袖走了。


    待他們都離開,應落逢歎一口氣,扶了扶因悲傷過度雙腿發軟的斂影,低聲道:“真相查清之前不要自亂陣腳,你是你姐姐唯一的親人了,無論如何她不會害你。”


    “應小郎,你會幫我的,對嗎?”斂影問。


    看著他紅腫的雙眼,應落逢拍了拍他的肩:“我會的。”


    “幫?為什麽要幫他們這些白眼狼!”


    一道尖銳女聲打斷二人的談話,應落逢抬頭,就見胥珠怒氣衝衝的跑出來,憤恨地將一張紙甩在他們麵前。


    應落逢拾起紙張一看,臉色漸漸凝重。


    ————


    “斂影和斂煦的父母......是被無物宗剿殺的邪修......”


    趙元冰痛苦地閉上眼,抬掌製止了尹敘白的話:“別說了。”


    十多年情同手足的心腹將她視為滅門仇人,蟄伏多年隻為報複。這種事換做誰都難以接受。


    尹敘白知她心緒難平,可還是忍不住勸:“如今你掌管宗門,若在此事上有差池,恐難服眾。”


    是啊,千淏長老一幹人因為聞丹歌向她稱臣,可聞丹歌總要走,在那之前若她還不能服眾,無物宗又將禍起。


    更何況,若是斂煦犯了此等大罪還不嚴懲,那麽以後無物宗的法度豈不形同虛設?賞罰不分,視為大戒,這樣簡單的道理,從小作為下一任宗主培養起來的趙元冰豈會不知。


    正是因為她知道斂煦的下場,才會痛心疾首。


    “但這些就一定能夠證明,斂煦和之前的失蹤案是同夥嗎?”應落逢問。要知道,如今這兩件事還沒有直接的關聯——斂煦想報複趙元冰,不一定要攪得整個信洲不安寧。


    “在座都知道,那天如意客棧裏,斂煦也在場。或許正是那時將一切聽了去,這才臨時起意。”


    當真是臨時起意嗎?臨時到早早把風羽妖準備好。要知道因為聞丹歌的傳送陣,他們可是提早了半個時辰到。這麽短的時間裏,怎麽“臨時起意”?分明是早有預謀。


    “不對。”聞丹歌忽然開口,“她是怎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趕回的?”


    趙元冰一怔,想了想道:“若是在我們後腳出發,黃昏時到也不是不可能。”


    “可她不會傳送法陣。”


    趙元冰搖頭:“不必用傳送法陣,若是抄近道,確實可以。”


    “那風羽妖呢?她是怎麽跨越千裏禦妖的?”應落逢再問。


    提起這一點,趙元冰臉色更白一分。她指了指桌麵上攤開的卷宗,道:“找到了她父母的案例。她的父親,正是因為大量販賣良善妖獸,才被我宗打擊。或許他們一脈骨血裏,就有禦妖的天賦。”


    這份天賦被斂煦繼承,成了報複趙元冰的底牌。


    一直旁聽的胥珠接話:“難怪,平常就屬斂影最會招貓逗狗,路過的信鴿總愛往他肩上停。”


    昔日裏同門豔羨的一點,如今也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趙元冰起身,倦道:“走罷,人帶回來了。”


    ————


    昏暗的地牢裏,斂煦低垂著頭一言不發。未得趙元冰允許,無人敢對她施刑,可也少不了一桶涼水。


    滴滴答答的水珠沿著散亂的長發,落在地上,洇開一片水漬,不知是水還是淚。


    她大概是聽到欄外的動靜,抬起頭。見來人是趙元冰,膝行幾步,又因為鐵鏈被禁錮在原地,隻能眼睜睜看著她走近。


    趙元冰不忍見她如此,到底紅了眼,啞聲訓斥:“斂煦,你可知罪!”


    斂煦伏下身,額頭貼著地麵給她磕了個響:“屬下知罪。”


    沒有一句解釋,沒有一絲掙紮,輕飄飄就將這麽多年的情分碾作塵。趙元冰猛地上前一步,抓著欄杆的手背青筋暴起:“無物宗待你不薄!你開劍時發過的誓,都忘了嗎!”


    “斂煦不敢忘。”她趴在地上,聲音卻清晰入耳,“我懷三尺,不問生死。劍尊的教誨,斂煦一日也不曾忘。”


    劍尊就是聞迎,隻是這種說法早已被世人遺忘。如今再聽見旁人提起族中前輩,聞丹歌竟有一瞬的恍惚。


    “既如此,你......”說到一半,趙元冰哽咽了,“你又何必困於過去?”


    “少宗主不必多言。屬下自知罪孽深重,請少宗主賜死!”語畢,她又重重磕起頭,直磕得鮮血沿著磚縫流到趙元冰腳邊。


    趙元冰後退半步,別開臉,道:“你若是能指出真正的幕後黑手,我還能饒你一命。”


    這是她最後的讓步。


    然,斂煦搖頭,拒絕了她這份讓步:“不管您信不信,我的確與失蹤案無關。”


    負隅頑抗,罪加一等。按律當斬。


    趙元冰深吸一口氣,雙手無力垂下,沉聲定罪:“明日午時,戒律堂行刑。”


    “宗主英明!”


    才走了不到十步,聽著身後傳來的聲音,趙元冰再也忍不住加快腳步。晨曦初露,從昏暗地牢到明媚天光之下,有一瞬的刺眼。


    趙元冰卻迎著日光,直到眼中留下一滴淚。


    不知是為故人而落,還是為天光。


    聞丹歌耳朵動了動,像是聽見了什麽。她這一路都沒有說話,這時卻開了口:


    “她說,若是能重新來過,一定在遇見少宗主之前,先殺了自己。”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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