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興的當屬兩個孩子, 顧野和武安齊齊“哇”一聲歡呼了起來。


    顧野最誇張,放了飯碗從椅子上直接跳了下來, 小跑著到了顧茵身邊, 又不敢去碰她, 隻繞著她來回轉了好幾個圈。


    “娘真好,怎麽能這麽好?!我沒念叨多久說想要妹妹呢,娘就懷上了!”


    他現在越來越少年老成了,人前持重端方的很, 如今這般高興,難得的顯出了這個年紀該有的跳脫。


    顧茵聽了這話忍不住笑道:“是男是女還不一定呢, 萬一是個弟弟呢?”


    “弟弟也很好。娘放心, 如果是弟弟, 我也會一樣疼他的。”顧野說是這麽說,但一對黑曜石似的大眼睛亮晶晶的,顯然還是盼著妹妹更多一些。


    “我覺得小野說挺好, 咱家就缺個女孩兒呢。”王氏在屋內環視一圈,看著幾個年齡各異的小子,又笑道:“當年我懷武安的時候,他一點兒不鬧騰,我沒有半點不舒坦的,還真以為是個安靜的姑娘呢。沒想到生下來又是個小子,眼下可就指望你了。”


    武安被親娘說的臉上一紅,武重也點頭道:“姑娘好,姑娘像大丫。”


    一家子說說笑笑的,很快就吃完了一頓夕食。


    飯後,王氏先讓顧茵回屋歇著去,再讓倆孩子去寫功課,最後單獨把武青意留下,和他說起了體己話。


    武青意回到屋裏的時候,顧茵已經洗漱過了,她沒穿著最近常穿的交領中衣,而是在草綠色肚兜外頭,套一個鵝黃色輕紗大袖,下頭則是一條同色的鬆鬆垮垮的燈籠收腳褲,露出一截纖細白皙的腳踝。


    她正歪在炕上看著話本子,聽到他回來,從書後探後探出一張笑臉,明知故問道:“娘和你說啥了?”


    豔光照人的一張臉,配著那清涼嫵媚的穿著,本該是一處讓人看的挪不開眼的景致。


    武青意卻並不敢多瞧,也不挨著她坐,隻在條炕的另一角坐下,無奈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


    顧茵自然是知道的,不然也不會今天一被診出有孕,就從嚴防死守的保守穿著換了這麽一身。


    她笑嘻嘻地舒展了一下身子,惡作劇地調笑道:“我知道啥?我就是看這天氣還是熱的過分,在屋裏穿的涼快些而已。”


    說著,顧茵還得意地擺了擺腳丫子。


    武青意是個直腸子,但不是蠢,當下就把她的腳抓到手裏,好笑道:“那這大袖該是早就做了的,前頭天更熱,七月裏都沒見你這麽穿,八月倒是翻出來穿了?”


    顧茵任由他的大掌捏著自己的腳,也不掙紮,笑了笑沒吱聲。


    後頭武青意見她看話本子入迷,就先去洗漱,然後和顧茵坐到一處,讓她靠在他懷裏,他一手時不時拿一點桌上的水果喂給她,另一手則給她打著扇子。


    一直到看完了一整本,月至中天,夜色已深,顧茵打起嗬欠了,兩人就上床安歇。


    顧茵之前為了躲那事兒,恨不能和他隔著十萬八千裏躺著,每次都要他求了又求,她才心軟著同意他的親近,此時卻心安理得揭開他一條胳膊,然後窩進他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躺著。


    “茵茵。”他無奈地喊她,但哪裏舍得說她呢?最後也隻得輕歎一聲,伸手輕拍她的後背,哄她入睡。


    顧茵迷瞪了一會兒,卻是越躺越精神。


    畢竟過去這一個多月,她可沒有這麽早睡過,時差都被武青意弄亂了。


    她就和武青意說起來話來,問他道:“娘和小野都說女兒好些,你呢?你想要兒子還是女兒多一些?”


    提到這個,武青意輕拍她後背的手一滯,半晌後才道:“我還不知道,不瞞你說,我到現在還覺得跟做夢似的,沒想過這麽快……”


    顧茵輕啐他一聲,“為啥這麽快,你自己心裏沒數?”


    若不是過去一個月,他這蠻牛兢兢業業、不分晝夜的耕耘,這孩子能來的這麽快?


    武青意悶笑起來,岔開話題道:“其實兒子女兒都好,兒子跟著我練武,女兒就跟著你學廚……咱倆的孩子,怎麽都是最好的。”


    這話也是說到顧茵心坎裏了,她沒有那麽強的重男輕女,或者重女輕男的觀念,反正生兒生女都是親骨肉,而且是完全的隨機事件,她想也沒用。


    後頭武青意又輕歎一聲,“茵茵,生孩子如同走鬼門關,我心裏終究還是有些擔心。”


    時下醫療條件有限,別說民間了,宮裏的孩子都有養不活的,遠的不說,就像永和宮的朝陽,像個瓷娃娃似的被悉心照顧了那麽多年,也差點不能活。


    而在生產中丟了性命的產婦更不知凡幾了。


    顧茵心態比他好,就同他道:“真沒到擔心的地步,咱家府裏有咱師父坐陣呢,師父今兒個給我把脈,說我脈象挺穩當的。而且我也知道一些養生知識。明天開始我就好好鍛煉,增強體質,再好好吃飯,補充營養。雙管齊下,我對自己的身體還是有信心的。”


    今天王氏和武青意說體己話的時候,除了關於房中事的那部分,還同他說孕中的女子多思多慮,愛胡思亂想,也容易情緒波動,讓他得多看顧一些,千萬不能讓顧茵有一丁點兒不高興。


    現在倒是她反過來安慰他了。


    所以盡管武青意還是有些擔心,但也不再多說,笑道:“好,我家茵茵最有本事的,你都這般有信心了,我自然信你。”


    後頭顧茵也確實如她所言,開始十分注重養生了。


    首先是養成了早睡早起的好習慣,然後就是每天按時讓老醫仙給診平安脈,再多吃菠菜南瓜櫻桃等含有葉酸的瓜果,飯後再在王氏的陪同下,在府裏找陰涼處找地方鍛煉上半個時辰。


    食為天那邊,她也鮮少過去了,麻煩了周掌櫃和葛珠兒等人遇事難以決斷的時候,過來府裏回話。


    這上頭她實在抱歉,幾次都說麻煩周掌櫃和葛珠兒多擔待一些。


    周掌櫃和葛珠兒等人當然不會有怨言,周掌櫃更道:“其實現在這樣才是時下最常見的,東家從前那樣事事親力親為的,反而是少。東家就安心歇著,我每過半月就把賬目送過來給您過目。”


    人人都讓顧茵歇著,顧茵歇啊歇的,到了快三個月,胎象越發穩健的時候,其他人都沒說什麽,她自己有些待不住了。


    王氏看出來了,就想著法子給她找樂子,邀請許氏和葛珠兒她們輪流過來做客,和顧茵說話解悶。


    許青川在高中後就入了翰林院,官階雖不高,但翰林院本就是鍍金的地方了,那裏的官員不是按官階論的,本身就清貴的很。而且前頭許青川做的文章十分貼合正元帝的心意,正元帝肚裏墨水還是不多,日常批折子都需要傳人侍講,三不五時就會點許青川進宮,月前才賞了許青川一套小宅子,雖隻二進,不算特別大,但地段特別好,距離英國公府就一刻多鍾的腳程,明眼人都知道許青川升官也就是這兩年的事兒。


    許氏現在已經是清貴翰林家的老太太了,但聽說顧茵這邊需要人,她沒有二話,沒事就過來英國公府。


    顧茵都不好意思了,對著許氏道:“嬸子沒必要天天來的,我就是和娘念叨了一次覺得有些無聊,哪兒能讓您風雨無阻地過來陪我?”


    許氏一邊指揮著王氏給她端茶,一邊笑道:“大丫就是客氣,咱們兩家還說這些?青川如今日日都不在家裏,我在京城也沒什麽朋友,不去你家還能去哪裏?”


    王氏把親自把茶盞往她麵前一放,還瞪許氏一眼,道:“外頭這麽多下人在,喊一聲就能來人,你就非得使喚我?”


    許氏翹著腳笑了笑,把茶盞拿起喝了一大口,還誇張地砸了咂嘴,笑道:“就是你親手端的茶才香呢!”


    王氏恨恨地啐她一口,但啐完又忍不住笑。


    別的不說,光看兩個長輩活寶似的鬥嘴,顧茵都不會再覺得無聊。


    後頭許氏喝完了茶,就道:“而且今日過來也不止是為了陪你,我正遇到一樁事,想同你們商量。”


    顧茵和王氏問起來,才知道原是有人上許家提親了。


    沒錯,女方主動請了媒人,來給自家姑娘和許青川說親了。


    這事兒在眼下這個時代可謂是極少見的,而且還跟商量好了似的,一下子就來了三五家。


    能當得媒人的,那肯定都是伶牙俐齒,把女方好一通誇,誇得天花亂墜,天上有人間無的。


    那些話騙騙小孩還行,想騙許氏這樣孤兒寡母討過生活的,自然是不可能。


    許氏托人去問了問,那幾家的姑娘並沒有媒婆說的那麽好先不算,多半還是家裏不受寵的,隻是那些人家為了給自家鋪路,推出來的棋子罷了。


    許氏對人家姑娘沒什麽意見,但卻不想和那樣居心不良的人家結親。


    但因為不能得罪人,所以許氏隻推說自家兒子才剛高中,暫時沒那個想頭,然後直接躲到了英國公府。


    她也知道這麽回避不是長久之計,所以就想著自己給許青川定一門好親事,絕了那些人家的想頭!


    她也問過了許青川,許青川就道:“兒子的年紀確實到了,就如母親所言。反正母親素來是最了解我的。”


    許氏嘟囔道:“你雖是我生的,但我咋就了解你了?前頭還想著把你和大丫湊一對呢,你不是也和大丫看對眼嗎?還是你仔細和娘說說,想要個啥樣的媳婦。”


    許青川笑笑沒多說什麽,隻是道:“娘看中的,自然是好的。您讓我自己說,我自己也不知道。”


    兒子到這個年紀還是不開竅,許氏沒辦法,隻能靠自己。他們家在京城的根基淺,認識的人就更少了,於是今日就求到王氏跟前,想讓她幫忙做媒。


    這次輪到王氏指使許氏給自己端茶倒水了,許氏沒好氣兒地服侍了她一通,然後連同眼下無所事事的顧茵在內,一行三人就開始忙起給許青川相看的事了。


    第131章 番外


    許氏說他們家根基淺, 沒人脈,其實英國公府這邊也就比他們稍強一些。


    尤其是英國公府烈火烹油,花團錦簇, 再去主動結交別人家,容易招惹閑言碎語。


    不過王氏既答應了許氏, 就還是認真地幫著打聽。


    隔了三五天,王氏就真的列出了一份名帖, 都是京中最近在相看親事的高門貴女。


    她拿給許氏看了,許氏看著咋舌道:“你搜羅的這些姑娘家也太好了, 家境顯赫,我就怕我家匹配不上。”


    王氏說她瞎操心, “你家青川長得一表人才, 又是新朝第一屆科舉的探花郎,如今在陛下身邊也很得用, 誰還能看輕了你們?”


    沒有外人在場, 許氏囁喏了半天, 才道:“我家青川自然是好的,但是我這當婆婆的……”


    後頭的話許氏沒再說,顧茵和王氏聽了已經回過味兒來。


    高門貴女錦衣玉食地長大,其中很多人都性情高傲。


    婆媳相處, 許氏當然不會做惡婆婆,但也怕未來兒媳婦眼高於頂, 不把自己這當婆婆的放在眼裏。那樣往後家裏自然不會和睦太平。


    王氏了然道:“那這個不急, 我再打聽打聽, 把性情不好的先篩走嘛。若是真知書達理的,即便出身高貴,也知道該敬著長輩。”


    許氏搔了搔臉, 說:“其實……其實也不用那麽麻煩,你家身邊就有個挺好的。”


    屋內沒有府裏其他下人,隻宋石榴一個,顧茵和王氏都把她當家裏人看的,所以說話做事不避著她。


    許氏這話一說,顧茵和王氏的目光自然落到站在一旁的宋石榴身上。


    宋石榴鬧了個大紅臉,忙擺手道:“太太、老太太看我做什麽?我還小呢!”


    宋石榴十四五了,抽條了一些,但還是一團孩子氣。


    許氏一拍大腿,“想啥呢?不是石榴,是酒樓裏的葛家娘子!”


    顧茵和王氏這才收回目光,不過這也是夠讓人吃驚的,王氏道:“我記得珠兒比咱青川大了幾歲吧?”


    許氏說這有啥,“女大三抱金磚,大幾歲等於多抱幾塊了。”


    至於葛珠兒前頭嫁過人這個事兒,許氏和王氏倒是都沒再說什麽,畢竟時下民風開放,女子和離之後就是自由身,並不算什麽事兒。


    當然和離過的女子和閨中待嫁的初婚女子比,還是後者更好說親。


    隻是葛珠兒太出挑優秀了,許氏去過幾次食為天,看她一派溫溫柔柔的,做事卻十分麻利、毫不含糊的模樣,就十分喜歡,更不在乎她從前嫁過人了。


    且兩家都是寒山鎮人士,自然能吃到一起,說到一起,也不擔心婆媳關係相處不好。許氏和葛家二老也認識,知道他們都是守禮本分的老實人。


    “你倒是個眼睛毒的,才去過酒樓幾次,就把我家大丫的左膀右臂給相中了。”王氏不忘揶揄許氏兩句,然後兩人就齊齊看向顧茵。


    婚姻大事,許氏單方麵看中自然沒用,得有人出麵問問對方的意思。


    人選不用想,當然是和葛珠兒情同姐妹的顧茵最方麵和她說話。


    這樣隻是她們姐妹之間私下裏說,就算不成,也不會壞了葛珠兒的清譽和許葛兩家的情誼。


    顧茵領了這個差事,也正好當天就是酒樓那邊送賬本過來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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