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親娘知道從前是怎麽回事,估計不管車夫在不在旁邊,都得氣的動手。


    怕親娘回過味兒來,武青意立刻鑽進了馬車。


    顧茵已經先他一步進了馬車,坐穩了。


    見他有些著急忙慌的,就笑道:“不趕時間的,天色還早呢,慢點兒也沒事。”


    說著就遞上茶盞,“讓丫鬟新沏的,你從外頭回來也沒喝口水。”


    武青意笑著接過,掀開茶蓋才發現裏頭不是平常的茶葉,而是一般女子才喝的花茶。


    花茶香味撲鼻,卻不怎麽對他的口味,但因是顧茵遞來的,他還是接過喝下。


    顧茵就跟著道:“看你這幾日又忙的不著家,想著該有些上火,這花茶裏放了枸杞菊花那些,疏風清熱的。”


    武青意點頭,笑道:“那挺好,最近有些發齒痛,應就是上火。”


    顧茵接了他喝完的茶盞收到小桌上,“今日怎麽回的這樣早?雖陛下說明日才設宴,但今兒個文武群臣忙了大半天,又是皇長子的大日子,人都還該在宮裏才是。”


    武青意點頭說是,“確實是隻我一人先走。其餘人還在那處。”


    後頭他又接著解釋道:“咱們小野恢複身份,都知道他是養在咱家的。我這養父若留到最後,自然大出風頭。到底小野是陛下親子,我怕陛下會心生芥蒂。”


    顧茵點頭道:“我前頭私下裏也和小野說過,讓他切記在皇後娘娘麵前少提我。絕對不能像在外頭的時候一般,開口‘我娘’怎麽怎麽的。沒得傷了他們的母子情誼。”


    “不止這樣,我這兩日忙,是忙著交代事務,京城守備和宮中禁軍,兩頭我得放掉一個。”


    他說的十分輕鬆,但再無知的人,都知道這兩頭都是重權,等於是正元帝把身家性命都托付給了他。


    這種差事要是落到醉心權勢的人頭上,隻要人不死,就不可能把這差事拱手讓人。


    顧茵驚訝地看著他。


    武青意被她都瞧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問她看什麽呢?


    顧茵搖頭笑道,“從前我隻知道你英武,沒想到你卻是粗中有細,想的十分周到。還有這放權的魄力……是我從前太小看你了。”


    武青意如今的身份,沒少聽旁人誇,但還是頭一回聽顧茵當麵這樣誇自己。


    他麵上一紅,握拳到唇邊輕咳一聲,“我這人其實沒什麽大誌向,一開始跟著義王,是被舊朝逼的沒辦法。後頭想著既做了謀反的事兒,那就堅持到底,稀裏糊塗就走到如今。如今天下太平,陛下英明神武,不論是普通百姓,還是咱家,日子肯定是越過越好,我要那些權勢做什麽?做個富貴閑人,每日像今日這般,陪著你出來上上工,晚上再把你接回去。就很好。”


    顧茵好笑道:“就算你不想弄權,也不好做這樣的閑人啊。你鎮日裏圍著我轉,這像什麽話?旁人要說嘴的。”


    武青意挑眉:“旁人會說什麽?”


    顧茵想了想,道:“大概會說你不思進取,說我紅顏禍水?”


    兩人隔著馬車上的小桌說話,因為沒有外人在場,所以並不注意儀態,說話的時候不覺就越挨越近。


    顧茵如今在外行走都是把劉海梳起,整頭烏發挽成靈蛇髻。這樣看起來會成熟一些,和陸夫人等女客的年紀更相仿。


    但在馬車的顛簸途中,她細軟的劉海已經不聽話地落到了額前。


    那細軟的發絲近在眼前,武青意看著那發絲,既想伸手把它梳到一邊,又覺得這行徑有些唐突,不覺就有些走神。


    顧茵見他突然不說話了,隻定定地看著自己。


    她麵上一熱,垂下眼睛問:“是我這樣梳妝不好瞧嗎?”


    武青意立刻搖頭說不會,“是這裏,亂了。”


    說話的同時,他終於還是伸手把那碎發梳理到顧茵耳後。


    他粗糲溫熱的指腹在她額前擦過,又落到她的耳後。


    顧茵的耳洞還是到了到了京城後打的,因為王氏說家裏金銀首飾實在是多,再不緊著多穿戴一些,都要在庫房裏吃灰。


    但顧茵戴不慣那種垂掛似的耳環,就拿庫房裏最多的珍珠做成了耳釘。


    潔白圓潤的珍珠,點綴在她瑩潤飽滿的耳垂上,說不出的好瞧。


    武青意不覺失了力度,把那珍珠碰歪了,下意識地又去描補——


    回過神來的時候,手指已經撫了上去。


    顧茵的耳垂溫溫軟軟,武青意隻覺得指尖似乎在把玩天上的雲團。軟乎的稍一用力,就能把它弄壞。


    他指尖的溫度陡然升高,顧茵隻覺得耳垂也沾染上了那灼人的熱度。


    顧茵臉頰通紅,眸光瀲灩,平時十分清脆的聲音不自覺地變得又軟又糯,“我自己來就好。”


    武青意並不肯鬆手,甚至欺身逼近,嗓音低沉地道:“不用,很快就好。”


    那珍珠耳釘最終還是在他的指尖重新插戴回原來的位置。


    而顧茵的耳朵已經能紅的滴出血來,也不知道是被他把玩的,還是羞的。


    後頭馬車停穩,顧茵也不用他扶,自己趕緊下了車來,然後悶頭往自家酒樓裏去。


    武青意自然快步跟上。


    顧茵快的像後頭有人追似的,悶頭到了五樓。


    見到小鳳哥等人,麵上的紅熱才退下去一些。


    小鳳哥等人經過她的排演,如今已經初得要領。


    還有他同戲班的一些其他人,現在被顧茵分配做了場工,來說舞台效果已經按著顧茵的要求,做出來了一些。


    顧茵定了定神,就讓眾人都動了起來。


    小鳳哥等人去了後台,顧茵在舞台前的座位坐下,工人把帷幕放下,隨後又把窗前的窗簾都拉上。


    那是顧茵請人定製的雙層窗簾,外頭雖然日頭高掛,但拉上之後,整個室內便都變得昏暗起來,隻舞台邊上放了一圈高腳架子燈,照著舞台十分光亮。


    小鳳哥等人已經開演,除了他們念台詞的聲音,室內靜得落針可聞。


    就在這樣安靜昏暗的環境下,武青意跟了上來。


    他從室外來的,猛的到了這樣的環境,適應了一會兒才能視物。


    他找到顧茵的位置,走到她身邊坐下。


    醇厚低沉的嗓音在顧茵耳邊響起,他問她:“你跑什麽?我又不會吃人。”


    不是兩人獨處的環境,顧茵不怕他了,沒再躲,腦海裏卻不由自主浮現剛在馬車上的畫麵——男人年輕俊朗的麵孔近在眼前,他定定地看著自己耳側,目光深沉如水,眼尾都隱隱有些發紅。


    這還叫不會吃人?恨不能把她拆吃入腹似的!


    顧茵兀自腹誹,武青意沒得到答複,以為她是看排練看的入迷,沒聽到自己說話,便又湊近她耳畔兩分。


    “嗯?”


    帶著慵懶尾調的一聲“嗯”,把熱氣送到了顧茵的耳朵上。


    盡管他眼下什麽都沒做,但耳際酥麻之感立時升起,顧茵不自覺地打了個顫。


    “這裏不對!”她謔的站起身,走到舞台前,氣息不穩地道:“剛這裏的感覺不大對,再來一次。”


    第100章


    指點完一通排練後, 顧茵在舞台前站了一會兒,直到把小鳳哥等人盯得誠惶誠恐的,她才不得不又坐回了自己的專座。


    武青意自然還坐在那處。


    兩人過去待在一處的時候, 一直是十分舒服的。但今天的氣氛實在有些曖昧得讓顧茵有些不習慣。


    也不是說讓她不舒服了, 是還沒準備好呢!


    她開始找話說道:“你有沒有覺得,演小媳婦的那個人有些眼熟?”


    武青意唇邊泛起淺淺笑意, 但還是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話劇不同於傳統戲劇,表演者不用勒銅錢頭, 也不濃妝豔抹, 並不穿戲袍, 不論是妝容還是打扮, 都更接近於生活中的模樣。


    舞台上的女主角,也就是《親緣記》中的小媳婦, 荊釵布裙,卻難掩清麗之色。


    “好像真在哪裏見過。”武青意蹙眉沉吟,一時又想不起來。


    “是楚曼容呀。”顧茵笑著同他解釋, “原先戲曲裏都是男子反串,但我們話劇沒那個必要, 且原先那花旦還進了牢房, 我們女主角的位置空懸, 我就把咱家這‘扯麵師’請過來了。”


    武青意聽到楚曼容的名字還是想不起, 說到扯麵師, 他立刻想起來了。


    “她倒是讓你馴服了。”


    顧茵又笑著搖頭, 看舞台上的人沒注意到她, 她湊近武青意,壓低聲音道:“哪裏就馴服了呢?我可沒那本事。是我和她一說,她自己願意的。”


    楚曼容自打成了食為天的扯麵師, 也可謂是小有名氣。


    後頭如望天樓那樣的酒樓,也試圖模仿過。


    但他們的扯麵師,要麽是身形容貌不如楚曼容,要麽是手藝不行,總之京城裏提到扯麵師,食客們想到的還是楚曼容。


    雖說楚曼容是因為不服管教,和顧茵對著幹,才讓顧茵安排去扯麵的。


    但顧茵沒虧待她,一份現場手工扯麵價格不便宜,要三十文,因為賣的不隻是麵條本身,而是技藝了。


    每一份,楚曼容能分到十文錢。


    她多年練舞的身體比一般女子強健,一天能扯上幾十份。


    像前頭生意好的時候,楚曼容一個月能賺十幾二十兩的分紅,還能再拿五兩銀子底薪。


    她前頭削尖腦袋想攀高枝,也就是想過好日子,如今雖然辛苦,但靠著自己就能賺到那麽些銀錢,改善生活,她就本分了不少。


    但現在因為少了戲曲的同步宣傳,加上天氣暖和了許多,火鍋生意少了好幾成,扯麵師已經沒有那麽必要了,正好話劇裏缺個女主角,顧茵就讓她過來了。


    對楚曼容這樣傲氣的人來說,比起在一樓扯麵,五樓當伶人當然是一份好工作,而且顧茵許諾說不會比扯麵掙得少,楚曼容看著自己日漸發達的肱二頭肌,想也沒想就同意了。


    武青意聽著顧茵在耳邊輕聲細氣的說話,目光還落在舞台上,心中卻是忍不住又在回想,方才捏著她耳垂時,那種令人難忘的觸感。


    怎麽就能這樣軟和呢?


    舞台之上,楚曼容剛演到和前夫和離後,流落街頭的那段。


    察覺到武青意的目光,她表演得越發賣力,瑟縮著身子梨花帶雨,輕聲哭泣,楚楚可憐,心中卻在嗤笑,果然天下男人一般黑,武青意不也在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嗎?


    她如今雖歇了依附男人的心思,但不妨礙她想著讓男人為她傾倒。


    帷幕落下,場景更換。隨著劇情推進,楚曼容飾演的小媳婦被食為天收容,在這處做工。


    楚曼容心思已經全落在武青意身上了,她換了一套服侍,就是食為天女堂倌統一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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