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青意又問他:“你的情是什麽?是折其羽翼,困其於泥淖,是見她苦苦掙紮,見死不救?”


    馮源被他說得麵上一臊,眼神閃躲,“你知道什麽?你又懂什麽?我娘到底生養我一場,她年紀大了,脾氣差一些罷了,天下哪個兒媳婦不得受婆婆的氣?多忍讓一些就是了。你家難道不是這樣嗎?”


    與這種人多說無益,武青意輕嗤一聲,不再理會他,負手離開。


    魯國公府門口,一群看熱鬧的百姓早就圍成了一圈。


    不過拳腳無眼,他們可不敢上前,隻敢遠遠地看著。自然也沒聽到他們二人的對話。


    “這衝出來打人的是魯國公?光天化日的,他這是幹啥?”


    旁邊的人接口道:“誰知道呢?看起來胡子拉碴,瘋瘋癲癲的,別是犯了瘋病吧?”


    “看著是挺瘋的。還好被打的那個人武藝不低,不然他那瘋狀不得把人打死?”


    “這你就不知道了,他打的那個可是惡鬼將軍!將軍雖然沒帶麵具,但我看過將軍凱旋遊街,那魁梧高壯的身形全天下隻有他一個!”


    “那這魯國公果然是瘋的不行了,打人也得看對手啊,打本朝第一猛將,那不是自取其辱?”


    眾人議論紛紛,就差當著馮源的麵說了。


    此時秦氏也跟了出來——她本來以為以自家兒子的武藝,攔住那假冒之人是輕而易舉之事,聽人說了才知道武青意親自來了。


    唯恐兒子受傷,已經氣的胸口隱隱作痛的秦氏還是立刻趕了出來。


    卻見到馮源如一條鬥敗的喪家之犬一般,十分狼狽地跌坐在門口,而旁邊百姓紛雜響亮的議論聲則一字不落地傳到了她耳朵裏。


    半日之內接二連三發生了這樣多讓人無比氣惱的事兒,她張嘴想把馮源喊起來,卻忽覺得腦袋一陣刺痛,眼前一花,就此暈死了過去。


    下人們大驚失色,七手八腳地去扶,連馮源聽到響動都顧不上再去想旁的,立刻衝了過去。


    一行人把秦氏抬回府裏,魯國公府厚重的大門關上,這場鬧劇這才算落下帷幕。


    …………


    武青意回到英國公府的時候,王氏和葛家二老先帶著葛珠兒進去,傳府裏的禦醫來看診,顧茵則在門口等著他。


    “事情順利?”


    武青意點點頭,道:“我那部下身手不錯,已經讓他避出去了,過段時間再讓他回來。”


    顧茵一邊點頭一邊將他從頭到腳看過一遍。


    武青意和馮源對招雖然沒落下風,但到底動過手,衣服上的痕跡是騙不了人的。


    顧茵嗔他一眼,“不是讓你接了人就走嗎,非得動手?”


    如今的武青意武藝遠超人近中年的馮源,若不想和馮源對上,自然能脫身而去。


    武青意並不瞞她,一邊和她往府裏走,一邊輕聲解釋道:“我就是看不過眼而已。從前和他不對付,那是擺在明麵上的矛盾,到底是一起殺出過一條血路的同僚,我也敬他幾分,不想同他鬧得太過難看。卻沒想到他竟然放任自己的親娘磋磨妻子,還口口聲聲說什麽他娘生養他不容易……難道就不想想,他娘生養了他,又沒有生養她的妻子,憑什麽要求妻子去代他償還生養恩情。這樣的人,實非良配。”


    能在這個時代找到三觀如此契合的人,委實難得。顧茵聽得笑起來,偏過臉問他:“那若是我和娘不合,你夾在中間,你待如何?”


    這問題武青意還真沒想過,自打重遇之後,他就發現他娘就把顧茵看成寶貝疙瘩,身為親兒子的他都得往後捎捎。


    兩人恰好走到正院,王氏已經讓各家二老扶葛珠兒休息去了,見了他們就招手道:“大丫快過來歇歇,忙了半上午了,你還去門口等他做什麽?大小子長那個大個兒,有胳膊有腿兒的,還要你操心嗎?”


    武青意對著顧茵苦笑,小聲道:“這哪是我娘,對我像女婿似的。別回頭她為了你來磋磨我就不錯了。”


    顧茵抿唇笑起來,伸手打他一下,“別渾說,讓娘聽見有你好果子吃!”


    武青意也跟著笑。


    他比馮源幸運得太多了,馮源隻有一個好妻子,他卻有這麽好的一家子。


    家裏從沒有什麽糟心事,隻是一個讓他放鬆,讓他隨時可以安心休息的港灣。


    看著王氏又和顧茵說起悄悄話了,武青意快步跟過去,說:“我餓了。”


    王氏說你餓了,你找人傳飯就是了,家裏又不是從前了,就那麽點米麵,都捏在她手裏,吃飯還得經過她同意。


    但念叨完,王氏還是又接著道:“煩死個人,你想吃啥?”


    武青意說隨便什麽都成。


    王氏一邊卷衣袖一邊笑著問他:“那我去給你隨便做點?”


    王氏許久沒親自下廚了,但武青意前頭十七八年都是吃她親手烹調的食物度過的。


    想當年人家參軍,好多人都吃不慣軍中既沒什麽滋味,又沒什麽油水的大鍋飯。


    就武青意和武重父子倆,吃啥都噴香。


    隻能說他平安長到那麽大,屬實不容易。


    武青意臉上的笑滯了滯,“其實也沒那麽餓,我突然想到還有公務沒忙完,去書房裏隨便對付一口就成。”


    第98章


    武青意被親娘的廚藝“嚇退”, 腳下生風去了前院。


    正好也確實有事沒處理完,園主和花旦、小管事還在府裏,立刻就被他送官查辦了。


    因是武青意親自送去的, 官員賣他麵子, 效率高的嚇人,審訊結果當日就出來了。


    小管事滑不留手, 在公堂之上依舊臨危不亂,半點兒口風沒漏。


    而園主和花旦則是不禁嚇的, 招供了意圖壞人嗓子的事兒, 但顧忌到小管事背後的魯國公府, 兩人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都沒敢指認。


    因為事情沒成, 所以這兩人隻是判了一年監。而小管事則因為證據不足,被放了回去。


    前頭缺了小鳳哥這麽個好配角, 那《親緣記》再唱的時候,效果就差了不少。


    如今再缺個花旦,缺個統籌一切的園主, 這戲自然是唱不了了。


    當天吉祥戲園就開始退票,看客們自然得打聽打聽發生了什麽事。


    一打聽, 自然也就知道小鳳哥嗓子壞了, 園主和花旦因為害人, 進了大牢。


    這還不算, 因為戲園子裏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消息傳的格外快。


    這事兒越傳越離譜, 有說那園主下的啞藥無色無味, 所以小鳳哥才中招了。還有說吉祥戲園裏的人擅巫蠱之術,不是用毒,是用的巫蠱之術害人。


    流言四起, 根本無從辟謠。


    但不論是毒,還是巫蠱之術,都是這個時代的人極為忌諱,不敢沾染的。


    憑借《風流記》和《親緣記》風頭無兩的吉祥戲園,一時間門庭冷清,再無人登門。


    但好在,食為天並沒有受到這件事的影響,因為大家也都打聽出了這件事就是食為天的東家檢舉告發的。


    不說前頭他們已經在食為天吃過多少餐飯,知道這裏的飯食絕對沒問題,光看東家這份眼力,就知道沒人敢在食為天搞鬼。


    但到底沒了實時宣傳,加上同一條街上還有個不惜以本傷人的望天樓,食為天的生意還是回落了不少。


    好在全京城獨一份的輕食雅舍依舊生意火爆,擁躉眾多,酒樓生意不至於冷清。


    三樓的輕食雅舍是年前開放的,四五樓且還空著,也是時候該鼓搗一點新東西出來。


    顧茵如今已經不滿足做吃食生意了,客房按摩部都發展出來了,四五樓也可以做別的用途。


    思維一發散,這想頭可就更多了。


    這天小鳳哥先去了食為天,聽周掌櫃說顧茵不在,他便去了英國公府求見。


    他是個很知禮謹慎的性子,自覺身份低微,無事不會過來。


    顧茵聽門房稟報了,就把人請了過來。


    他前腳進的門,後腳顧野回來了。


    正月底,天氣已經正式暖和起來,連顧氏船行的大船都出海去了,但顧野還是穿的十分厚實,又是皮帽子又是皮襖子的,整個人看起來像頭毛茸茸的小熊。


    進了屋裏,顧野把帽子襖子一脫,一邊喊熱,一邊小狗似的伸著舌頭直哈氣。


    顧茵見怪不怪的,早就給他準備好了溫吞的茶水。


    顧野咕咚咚喝完,不怎麽情願地咂嘴道:“這溫茶還是不得勁兒,想喝娘熬的酸梅湯。”


    顧茵笑道:“這才幾月,哪裏來的梅子?不然咱們還是少穿一些?”


    小孩體熱,顧野是個閑不住的,比一般的孩子出汗更多。


    每天換下來的中衣都是一股濃重的汗味,顧茵生怕他長痱子。


    顧野邊搖頭邊歎氣,說算了,“馬上就真的暖和了,到時候就好了。”


    顧茵不是講究春捂秋凍的家長,她是覺得什麽時節就穿什麽衣服,冷了熱了都過猶不及。


    顧野這麽穿,是因為現在的襖子帽子都是周皇後做的。


    她養孩子講究那些,自打認回顧野之後,幫小兒子準備東西的時候,幫著顧野也準備了一套。


    那襖子帽子都是她親手做的,顧野收下後準備來年再穿的。


    沒成想第二天照常去給周皇後請安的時候,周皇後見他沒穿,就小心地問他是不是覺得哪裏不好?


    她對著小兒子那是無微不至,對著顧野那是自覺對他虧欠,謹小慎微,生怕自己哪裏做的不好。


    兩人的角色像掉了個個兒似的。


    顧野看她問著話就歉疚起來了,怕她要哭,哄孩子似的哄她道:“都挺好的,就是新衣服嘛,得過一遍水上身才軟和,明天我就穿上!”


    周皇後一想是這麽個理兒,這才又高興起來。


    當著小鳳哥的麵,不好細說這件事,所以母子倆都不再提。


    顧茵拿帕子給顧野擦汗,顧野一邊乖乖任由她擦,一邊問小鳳哥道:“你今天來是來瞧我的不?我這幾日有些事情忙,所以沒去看你。”


    二月初就是正元帝給顧野定的認祖歸宗的大日子。


    到時候顧野不隻是要在群臣麵前亮相,還得以皇長子的身份跟著正元帝去太廟祭告祖先。


    禮數和流程上頭不能出一點錯處,都是要提前演習的。


    顧野這些天上午還是照常上課,下午就在忙著最後的演習。


    小鳳哥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然後開口道:“既是來瞧你的,也是來辭行的。”


    顧野止住了笑,正色問道:“怎麽就要辭行了,你去哪裏?”


    小鳳哥就解釋道:“吉祥戲園門庭冷落,園主戲班子的那些人,牽怪到了我頭上,不讓我們戲班其他人再登台了。這兩日我問了其他園子,也是不想惹事兒的態度,都回絕了。所以我就想著,不若再回津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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