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起得很早,或者說她昨晚就沒有睡踏實。


    昨天見了王佐之後,她的內心久久無法平靜下來。她早早的支走了芯草和柳瑞雲,陸文龍回來時,本想給乳母請安,見帳中已熄燈,便沒有打擾,自己回帳去了。


    天剛蒙蒙亮,張氏走出了寢帳。此時,整個營盤一片安靜,隻有幾名值夜的哨兵並無絲毫的鬆懈。張氏徑直向囚禁韓秀君的營帳走去。起初哨兵沒太留意她,可不多時她已來到帳門前。


    看守哨兵有些不解,見禮道:“您這是……?”


    張氏也不囉嗦,說道:“我有事要問韓家小姐。”說著,不等哨兵反應,直接進了寢帳。


    兩名哨兵也不好阻攔,隻得作罷。


    帳中光線昏暗,韓秀君麵朝外麵蜷身睡著。想到一個小姑娘家被囚敵營,實在可憐,張氏心下難受。她慢慢的坐在韓秀君的身邊,看著熟睡中的秀君。


    真是個標致的女娃子!張氏越看越是喜歡,這種喜歡不同於其他人,更像是母親對未來兒媳的喜愛。


    看了片刻,張氏伸手想要整理一下韓秀君一縷頭發。不料韓秀君猛然間起身,一隻手抓住了張氏的手腕,另一隻手抵在了張氏的脖頸,那手中拿著一塊盤子的碎片!


    “啊!”張氏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不過她很快就恢複了冷靜,又故意咳嗽了幾聲,避免帳外的哨兵多疑。


    此時的韓秀君也有些意外,她一早就覺察到有人來了,隻是未動聲色,直到來人要向她“伸手”她才反擊,而且當真做到了一擊製敵。


    她以為來人是陸文龍,欲趁她熟睡意圖不軌,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這才憤而反擊,打算來個魚死網破,她手中的瓷片正是那日她一怒之下打碎碗盤留下的。


    其實當時韓秀君也是有意如此,她偷偷藏起了這塊瓷片,也在她的計劃之中。這丫頭雖然平日裏做事有些魯莽,可她畢竟是韓世忠和梁紅玉的女兒,又在軍中長大,手段豈是那些平常女子可比?


    見帳外沒有異常,韓秀君上下打量著張氏,自己不認識這個女人,又見她並無惡意,壓低聲音問道:“你是何人?來此作甚?”


    “我無意冒犯,隻想來看看你。”張氏說道。


    韓秀君一臉疑惑,又問道:“你究竟是何人?”


    張氏道:“我是文龍的奶母,今日特來見韓大小姐。”


    韓秀君聽了更糊塗了,殿下的奶母來見我作甚?隻是看她當真沒有惡意,才放開了張氏,收回了握著瓷片的手。


    “韓大小姐切莫生疑,我來隻是有話要和你說。”張氏道。


    “你和我有話說?”韓秀君看著張氏,微微皺眉,“我看你也是白費唇舌。”韓秀君顯然是誤會了。


    韓秀君的態度也在張氏的意料之中,她甚至對韓秀君的表現十分欣賞,點了點頭問道:“小姐在這可還習慣?”


    韓秀君聞言有些惱火,心說我都這樣了還能好到哪裏去,說道:“托你家殿下的福,我現在吃得好,睡得香!”


    張氏聽出她心中有怨氣,連忙說道:“小龍一時糊塗才犯下大錯,小姐切勿怪罪。”


    韓秀君聽得莫名其妙,又覺得張氏似有話說不出的感覺,問道:“你來見我,到底要幹什麽?”


    張氏道:“有話要問小姐,隻求小姐如實相告。”


    韓秀君心說,許是換個人來騙我信任,再從我口中套取軍機,我當小心提防,拿定主意隨口說道:“你問便是。”


    張氏直接問道:“小姐可曾聽韓元帥或夫人提起過我家小龍?”


    韓秀君一愣,怎麽她們娘倆問個問題都這麽古怪,搖了搖頭,說道:“前次你家殿下也過問我,我自幼在父母身邊長大,卻從未聽他們提起過。”


    “小龍也來問過?”張氏有些吃驚。


    韓秀君點了點頭。


    “他怎麽會……”張氏自顧自的說道。


    “難道父親真的認識他?”其實韓秀君也一直為這件事情疑惑,她也很想知道為什麽兩個人都這麽問她。


    “是啊!他們本是認識的。”張氏說道。


    “既然認識,為何從不曾聽父親母親說起過?看他相貌不似金人,難道他是宋人?可是他又怎麽會成為昌平王殿下?”韓秀君一股腦問出了自己的諸多疑惑。


    “他……”張氏真想把一切都告訴韓秀君,因為她不是別人,她是文龍未過門的妻子,也同樣是自己的孩子啊!可是最終張氏沒有說出口,她不能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而將兩個孩子置身於危險之中。她很清楚,一旦事情敗露,很多人都將難逃劫難。


    韓秀君見張氏似有難言之隱,便問道:“他到底是什麽人?”


    張氏苦笑一聲,說道:“終有一日你會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此時此刻,大娘隻能告訴你,小龍絕不是壞人!”


    韓秀君一怔,難道陸文龍還有不為人知的故事?她本想再問個究竟,卻聽到外麵有人在找張氏。


    “大娘!”


    “大娘!”


    是芯草和柳瑞雲。


    原來,早上起來,她們照例去張氏的寢帳,卻發現張氏不在帳中。這下子可是急壞了二人,便在營中邊尋找邊召喚。


    張氏知道不便久留,拉住韓秀君的手說道:“如今雖是烏雲密布,可終會撥雲見日,還望小姐保重。”說完,起身離去。


    韓秀君目送張氏出帳,內心莫名的燃起逃離金營的希望。


    這邊芯草和柳瑞雲找不見張氏,卻是驚動了陸文龍和瓊芳。昨晚,瓊芳留在了陸文龍的寢帳。


    “怎麽了?”陸文龍問道。


    芯草怯怯說道:“大娘……她……好像出去了。”此時的她既自責又有些害怕,她知道張氏在陸文龍心中的地位。


    這時,烏天鼎走了過來。


    “天鼎,可曾見到乳母?”陸文龍問道。


    “昨夜值夜的哨兵說……”烏天鼎覺得事有蹊蹺,便壓低聲音對陸文龍耳語道:“奶奶去了韓家小姐那裏。”


    “什麽?”陸文龍一愣,乳母怎麽會去找韓秀君?


    “咦?那不是大娘嗎?” 就在陸文龍一頭霧水的時候,瓊芳發現了正朝這邊走過來的張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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