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裏這一連串的糟心事,總算是一件件地處理完了。蒼玦派了不少人手去捉拿莫夕和荀葉,八道輪回之石的碎片現在在他們手上,雖然碎片以他們的仙力來說,定然是運用不了的,但蒼玦還是心存擔憂。  因此,蒼玦不再心軟,他下了斬殺令,此令他沒有告訴加賀。  也是走到如今這一步,蒼玦的大仇才算是真正得報,眼下,他是一身輕。連走路的步子,都似是虛無綿軟的。蒼玦想,他應是乏了。  他乘起一片雲,不知怎麽想的,踏著這夜色,便去了長沂峰。  正當他穿過長沂峰屏障的一刹那,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撲了過來,帶著長沂峰中盛開的槐花香一同撞進了他的懷裏。蒼玦聞著此人耳側的一抹氣息,並未推開他,反倒是同樣擁緊了對方。  “你要是再不回來,我便要去尋你了。”懷中的南棲抱著他悶聲道。  蒼玦勾起嘴角,心中舒暢不少:“你日日都看著我,還看不夠?”他取出袖中的鳳羽,板正了南棲的身子,“知道你看著我,做何事我都要盡心些。”  南棲的小心思被抓了個正著,盯著那片鳳羽,是難得地慌亂:“你、你何時發現的?”  “你剛給我的時候。”蒼玦坦然。  南棲到底是年紀小,有時候他的術法便是沒有蒼玦他們的來的老道。為此,南棲的臉頰頓時紅透了,這般說起來,他就像是個偷窺狂一般無禮,實在是越想越羞愧:“還我。”南棲局促之間,伸手去抓那片鳳羽,卻被蒼玦重新收入了袖中。  “我收著甚好,免得家中有人擔心到不眠不夜。”蒼玦說笑,但其實他往前不喜說笑。他重新擁住了南棲,由不得懷裏的人推他,好聲道,“別動,給我抱一會。”  南棲一張臉滾燙,壓著喉嚨,低聲道:“我沒動了啊。”  蒼玦深深吸一口氣,吻了他的耳畔,才問道:“孩子們呢?”  “都睡了。”  “睡在何處?”  “自是睡在我那處。”  蒼玦惋惜地歎了口氣。  南棲一愣,緊接著,他頓時反應過來,羞惱地推開了蒼玦:“本來他們想留在祖母那睡的,但我答應了他們,明早一起去水池子裏摸小魚,他們便又鬧著要隨我睡。”他抹了抹臉,轉身走回去,蒼玦緊隨其後。南棲走了兩步,突然回過身,低著頭主動牽住了蒼玦的手,“跟緊些,這宮殿建的曲折,要是走錯便不好了。”  這粗陋的借口使得蒼玦哭笑不得,他握緊了南棲的手,指腹搓揉他的手背。  南棲嘴角漸漸帶了笑意,卻不忘叮囑他:“一會進屋,不要吵醒孩子。”  “嗯。”蒼玦問,“你在宮殿裏弄了個水池子給孩子們摸魚?”  “擇兒喜歡,便準備了。”南棲理所當然道,“瀾兒喜歡花花草草,我也弄了滿院。”  “你是要寵壞他們了。”蒼玦實則不懂摸小魚的樂趣,也不明白去照顧花草有什麽意義。  南棲被他說了,也不示弱:“之前也不知道是誰,還派人老遠地從人間給孩子們弄了螞蟻窩去天界。要說寵壞他們的本事,我不及你。”  兩人‘你推我讓’一陣,轉眼就走到廂房門口。  屋內的大床上,兩個孩子抱作一團,臉頰貼著臉頰,正睡得香甜。蒼玦和南棲輕手輕腳地進屋,連燭火都不點一盞。  蒼玦見這樣子,恐怕自己今夜是要睡小榻了。  但也罷,他和南棲重逢後,就沒有一次是能上床榻的。  想著,一轉身,卻見南棲將兩個孩子小心地往裏邊挪了點,自己上了床躺在孩子身側,將最外邊的位置留給了蒼玦。他像是不好意思,又似是有些急切著不知道該怎麽說,好一會兒才小聲道:“知道你累了,趕緊過來睡吧。”  蒼玦連續一個月都未曾歇息多時,如今,倒是在南棲的床上,終於有了一席之地可以好好休息。他高興之餘,摟著南棲的腰,許久才進入了夢鄉。  月朗星稀,這是多年來,第一個安眠的夜晚。第七十九章 鳳生-貳拾玖  次日,蒼玦醒來,偌大的床榻上隻有他一人。  孩子和南棲都不在,軟綿的床榻連他們的餘溫都不曾留下,想來是起床許久了。  蒼玦撐起身,因一場好眠,身軀消除了許多乏憊。他望向窗外,唯見已經日上三竿。老遠的,蒼玦聽到院落裏有孩童嬉戲的聲音。這聲音熟悉,正是他的一雙孩子。  蒼玦下床,用茶水漱了口洗了麵,用術法換了一身衣衫。他推開了廂房的門,落入眼簾的,是一方栽滿花木的小院子,期間有一個見著不小的水池子,裏頭遊著許多小魚。擇兒和南棲各自背著一個竹簍,正摸地起勁,父子倆誰也不讓誰,都是摸魚高手。  今朝的南棲,和當年一樣,穿著簡短樸素的衣衫,褲腳卷起,墨發綁著了一隻簡單的馬尾。春風和煦,樹影斑駁,南棲一笑,勾起了蒼玦不少的回憶。  而嘉瀾捧著自己的小竹簍,赤著腳坐在池邊,小手指著這邊指著那邊,最後‘撲通’一聲,墜進了池子中,同爹爹和哥哥一起摸起小魚來。  可憐嘉瀾自小關在院中長大,從沒這般玩耍過,也不熟悉摸小魚的方法,連著多次都讓小魚從自己的掌心裏逃跑,不免有些沮喪。他想了想,索性開始用鳳火去燒小魚屁股。  擇兒攔住他,大聲地說:“你這樣是犯規!不可以用法術!”  嘉瀾抱著自己的小竹簍,耷拉著腦袋:“可、可是這樣的話,瀾兒就要輸了……”他是一條小魚都摸不到。  幸虧南棲偷偷摸摸地將自己竹簍中的小魚分給了嘉瀾幾條,才使得嘉瀾心情好轉。  “爹爹,你們這樣不對,是作弊!”擇兒鼓著腮幫子說教,一轉頭,看到了他那睡到現下才起的老父親蒼玦。擇兒赤著腳爬上了岸,朝著蒼玦揮手,“父君,快過來一起摸小魚!”  ……蒼玦懷疑自己聽錯了。  南棲憋著笑,沒有阻止孩子。擇兒見蒼玦遲遲不過來,便主動去扯他的衣角,半拖半拉地將他帶到了水池邊,教他:“父君,先脫鞋!”  “……”蒼玦無奈,按照擇兒說的做了。  嘉瀾滿臉期待地看著他,心想哥哥真是厲害,還能讓素來嚴肅的父君下水摸小魚。如此一想,嘉瀾的幹勁十足,他一定要摸起一條小魚,讓父君對自己刮目相看!  可沒想到蒼玦不用術法,更是手笨,一條小魚都摸不起來。  擇兒見著笨手笨腳的蒼玦和嘉瀾,一拍腿,想到了一個辦法:“這樣吧,我和瀾兒一隊,爹爹和父君一隊。”  “為何不是我和你一隊?”南棲明知故問。  擇兒抓了抓腦袋,還挺無奈的:“爹爹,放他們一條生路吧。”  蒼玦:……  嘉瀾:唔。  最終,是南棲放了水,讓兩個孩子贏了。  ……  閣中的小妖都被南棲喚去了別處,一家四口在這特意弄的小池子裏摸了一早上的魚。蒼玦是頭一回跟著南棲洗魚曬魚幹,兩個孩子赤著腳你追我趕。  桌案上的一壺茶已經冷透了,但茶香餘留。還放著一些糕餅和甜湯,都是給孩子們準備的。  “蒼玦,給我遞一下繩子。”南棲墊著腳,將小魚一串一串地掛在枝頭。  蒼玦趁機摟住了他的腰身,在南棲回頭的一刹那,親了一下他的臉頰。南棲也不躲,掛小魚的手稍稍遲疑了片刻,然後用手肘撞了一下蒼玦:“孩子看到了怎麽辦?”  “他們玩的熱乎,看不到我親你。”  “可你還抱著我……”  蒼玦如今臉皮厚了些,以前是不願在他人麵前與南棲親熱,今朝失而複得,他是不願鬆手。見著耳後微紅的南棲,蒼玦正欲說什麽,就見腳邊站著個瀾兒,瞪大眼睛羨慕地看著他們倆。  嘉瀾咽了口唾沫,他也想要父君親親。  蒼玦頓時鬆開了手,南棲咳了咳,站到一旁。不知何事發生的擇兒手裏捏著一把槐花跑過來牽嘉瀾的手,想帶他去別處玩,卻怎麽也拉不動他。  “瀾兒?”擇兒滿麵疑惑。  嘉瀾失落地低下頭,也不說話。他也想要父君的親親,父君還從來沒這樣親過他。  蒼玦見此,一下子明白過來,他彎腰抱起了沮喪的嘉瀾。而嘉瀾突然被父君抱起,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摟緊了蒼玦脖頸。  蒼玦便在嘉瀾臉上親了一下,對他道:“往前都是父君不好,往後父君不會再冷待你了。”  嘉瀾有些驚訝,他小心翼翼地問:“那父君不會再因為我長得像爹爹,就不來看我了,是這個意思嗎?唔,我是說,我不和爹爹還有哥哥在一起的時候,就瀾兒一個人的時候,父君也會來看瀾兒嗎?”  孩子的內心脆弱,一直誤以為是自己沾了南棲和擇兒的光,蒼玦才變得這般溫柔。  蒼玦向他保證:“是的,瀾兒,以前都是父君錯了。”他錯的離譜,對著一個孩子,竟是一味的逃避,“雖說的晚了些,但瀾兒可以原諒父君嗎?”  嘉瀾搖頭,乖巧道:“瀾兒不生氣呀,因為父君雖然不常來看我,但有時會在半夜來我床邊坐著,我知道的。”這句話讓蒼玦略微詫異,卻又聽嘉瀾道,“羅兒會告訴我。我有時候想等父君,可是我太困了,經常睡著。”  這些話聽著著實心酸,連擇兒都聽不下去了。他扯了蒼玦的衣角,小大人一般:“父君,你對瀾兒好一點吧。”說著,擇兒又提及一件事,“父君,我們什麽時候去人間吃桃子啊。”  他心心念念的桃子還沒吃上呢。  蒼玦和南棲在擇兒不依不饒地詢問下,決定等人間的桃子熟了之後,便帶著他們去遊玩一番。眼下人間的桃果還未掛枝,去早了也是吃不到什麽。  午時過後,蒼玦好不容易哄睡了兩個孩子。一出門,發現南棲已經一個人將上午摸的小魚都掛曬起來,這場景配著長沂峰的氣息,著實搭配。  南棲洗了手,換了一身衣衫,笑著對蒼玦道:“本想用術法解決,但又挺懷念往前的日子。隻是許久不做這些,手生了,就慢了些。”  蒼玦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蒼玦?”  蒼玦沉聲:“南棲,眼下得空,我想見一見你祖母。”  南棲擔心:“是有何要事嗎?”  “即便沒什麽要事,你我這關係,我也應該見一見她。”  “……說的也是。”南棲這段時間與蒼玦關係融洽,被這日子幸福地衝昏了腦袋,竟是疏忽了應該帶蒼玦見一見靈赭。  蒼玦笑了一下,撫住了南棲的臉頰,溫存一會兒,轉而才正色道:“還有,便是關乎領地之事,需得同你們商議一下。”  而靈赭不是第一次見到蒼玦,三百多年前,她曾在鳳族見過隨著玉衡上仙來拜訪的龍族四殿下蒼玦。  今日再見,靈赭和蒼玦都不同於舊日。  恰巧,今日溯玖和蓮辰也來了長沂峰中。蓮辰體虛,靈赭為他調理過後,叮囑了幾句要緊話,便讓侍女扶著他進內閣休息。溯玖見著蒼玦,本就因為蓮辰病弱而沉著的臉更是不耐。他一言不吭地坐著,連餘光都不曾瞥過蒼玦。  蒼玦作揖,也不將自己當外人:“祖母。”轉而,他對著溯玖,老半天都憋不出一句‘哥哥’來,隻道,“魔君。”  “堂堂天界龍君居然還同我作揖,今日怕不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溯玖扯了扯嘴角,嘴裏沒句好話。  南棲便道:“哥哥。”  溯玖便不再為難,倒是靈赭,頗為和善地請蒼玦落座,還讓侍女端了她最是喜歡的槐花茶出來待客。  槐花清甜,是靈赭特地曬製了泡茶的,這是她多年來,這是她的喝茶習慣。以往,溯玖的母親山嵐也喜歡曬槐花茶,靈赭思念女兒,便也經常喝它。  溯玖聞著茶香,方才浮躁的心情便安穩許多。  是蒼玦先開了口:“今日叨嘮祖母,是因為鳳族領地之事,還有些困擾。”  靈赭因為燒傷,終日戴著麵具,看不出什麽表情,她道:“龍君為鳳族之事多有勞心,我很是感激。且不知龍君今日所要說的是何困擾,不妨直言。”  蒼玦頷首:“歸還之事,龍族已在做打算。隻是那領地上住著龍族北海子民,若要搬遷,第一需要時日,第二便需要一塊新的領地。我已向天帝討要了天界海域的使用權,但天帝還未應允我。”  這便是關鍵所在。  溯玖對天帝本就心懷厭惡,便插話道:“那老鵪鶉居然還不答應?也不想想,這些麻煩都是誰惹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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