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臨近當初紮營的地方,越是觸目驚心,硝煙尚未完全散去,破碎的旗幟在殘風中無力地飄動,像是在訴說著戰爭的慘烈。地麵千瘡百孔,坑窪處積著暗紅色的血水,混合著泥土,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腥味。橫七豎八的兵器散落一地,有的已經折斷,有的刀刃上還掛著絲絲血肉。陣亡將士的遺體相互堆疊不分敵我,他們的臉龐凝固著痛苦與堅毅的神情,身上的鎧甲破碎不堪,傷口處的鮮血早已幹涸,與泥土凝結在一起。不遠處,幾匹失去主人的戰馬在徘徊嘶鳴,馬鬃淩亂,眼神中透著驚恐與無助。


    楊景和與葉懷昭均是第一次站在廝殺過後的戰場上,一時間都靜默了下來。


    了悟和尚迎了出來,雙手合十閉上了眼睛,“阿彌陀佛。”


    “你們走後,北戎大軍果然出城,趁著主帥不在,開始進攻大營,幸好楚大將軍來的及時,一番苦戰,險勝。”


    幾人往臨時搭建的帥帳走去,葉懷昭捂住嘴強忍著肺腑間的疼痛。


    許是聽到了腳步聲,帳門一下被掀了開來。


    “青鉞!”卻不期然對上了一個青麵獠牙的鬼麵人。


    葉懷昭的身份在整個大營裏也隻有數人知曉,因此也沒人提前告知楚青鈞。


    鄒凱手臂上纏著白布,上麵還滲出了鮮血,“楚小將軍呢?”


    “後麵馬車上!”葉懷昭聲音低沉嘶啞,像被砂紙刮過,讓楚青鈞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話音剛落,便覺身邊一陣風卷過,差點將他帶了個趔趄,幸好西林頓格伸手扶了他一把,剛剛站定,便見眼前一個人打量著他。


    此人也帶著一個鬼麵,突然一閃身便到了他的身前,伸手便要去揭開他的麵具,卻被西林頓格擋了下來,兩人瞬間便已經過了好幾招了。


    “師妹,住手。”身後一個男子慌忙喊道。


    葉懷昭一看,勾起了嘴角,已經了然此人是誰了。


    “楚小將軍傷了頭,還得勞煩兩位神醫前去照看。”


    白芨打量了他一眼,拉著另一個鬼麵人跟著楚青鉞走了出去。


    葉懷昭喉頭一陣腥甜,轉過身去,吐了一口淤血出來,西林頓格趕緊尋了個沒人的營帳,將人給帶了進去。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掌燈時分了,他心中苦笑,居然昏了這麽久。


    “昭兒,你醒了?可好些了。”西林頓格一臉焦急。


    “哥,你嚇壞我了。”楊景和也蹲在他床邊,將臉貼在他手背上,一臉的擔憂。


    “就是精力不濟。”


    “雖不知你當年發生了何事,但你受了重傷,傷及了根本,若不好好調養,怕是也活不了多久,像今日這般騎馬奔襲,萬萬不可再有。”西林頓格語氣嚴厲,卻被葉懷昭肚子的咕噥聲給打斷了。


    葉懷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餓了。”


    楊景和將他扶了坐起,不滿的說道:“你當然餓了,直接暈了整整十四個時辰。”


    “那正好,這碗藥膳溫度正好。”屋外響起一個青年的聲音,楊景和慌忙把麵具給他扣上。


    “不用遮了,我知他是誰。”來人端著藥碗,臉上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神情。


    “白芨,你如何..”葉懷昭見他身後無人,索性拿下了麵具。


    “你昏迷的時候我給你把了脈!”


    “通過脈象還能認出人來?”楊景和徹底被驚到了,“再說,你當年不是醫的狗嗎?”


    白芨聞言仔細打量了一番喬裝過後的楊景和,不太確定的說道:“四殿下?”


    說完便低聲笑了起來,“當年他幫了我一個忙,我給了他我自己煉的藥,是保命的,我是憑這個認出來的。”


    葉懷昭接過他手裏的碗吃了起來,味道不怎麽樣,但實在餓的狠了吃的狼吞虎咽。


    “嗯,當時我感覺我快不行了,死馬當作活馬醫,把身上帶的藥,全吞了下去。”


    白芨點了點頭,“人的身體,若是受到重創,是會自我保護的,我那藥吃了後,會陷入昏迷狀態,然後慢慢的恢複的。”


    葉懷昭恍然大悟,“怪不得我昏睡了幾年,若是再傷了重些,豈不是還會睡的更久?”


    白芨翻了個白眼:“天曉得,反正隻有你一個人吃了醒過來了。”


    葉懷昭被噎了了一下,嗆的直咳嗽。


    “人醒了?”簾子忽然被掀了開來,一個高大的人影快步走了進來,一把將葉懷昭摟進了懷裏。


    “你醒了,嚇死我了。”一貫冷冽的臉上,心有餘悸。


    “哎,你幹嘛,抱著我哥幹嘛!”楊景和將楚青鉞往後扯去,“你別以為你身上有傷,我就不敢打你。鬆開,鬆開我哥。”


    一旁站著的西林頓格和白芨對視了一眼,一臉的諱莫如深。


    而楚青鉞身後跟進來的高大身影,更是目瞪口呆。


    “楚二,你鬆開。”葉懷昭越過楚青鉞的肩膀,將眾人的表情盡收眼底,萬分尷尬。


    楚青鉞聞言將人鬆了開來,腦袋上纏著一圈白紗,兩邊胳膊也被包紮著,隨著他的動作,滲出了血跡,下巴上全是胡渣,再配合黝黑的皮膚,看上去狼狽又滑稽。


    “我醒了,發現你暈了過去,我….”話音未落,便被楚青鈞提著領子扔到後麵去了。


    “你不是早就死了?怎會在此?”


    說完又狐疑的問道:“我弟弟他?”白芨冷哼了一聲,“你弟弟昏迷了,一直在叫他名字。”


    葉懷昭的臉本就蒼白,聞言唰的一聲紅了起來。


    “不行。”楊景和猛的站了起來,拔出腰間的配劍直指楚青鉞,“姓楚的,你離我哥遠點!”


    楚青鈞此刻覺得自己應當是出現了幻覺。


    “滇州王,你小聲點。”幸好他剛剛已經從楚青鉞口中得知這個侍衛的身份,不然更為頭疼。


    楚青鉞冷冷的看了一眼楊景和,也並未與他計較,楊景和卻不依不饒的說道:“好啊,你個楚二,原來小小年紀,就對我哥動了心思。”


    楚青鈞搖了搖頭:“不對,你兩人,何時認識的?青鉞隻在七歲以前去過京城,後來一直在北疆,後來去到京城的時候,你不是已經,已經…”


    葉懷昭望了望天,覺得無從解釋。


    “這便是緣分。”楚青鉞卻是施然開了口。


    語氣得意又討打,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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