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裏那些太監侍女都覺得是宋離歌害得他暈倒了,不吉利,就關到了柴房,連府醫都沒給他瞧傷,一時間哭笑不得。不過他也沒去見宋離歌,隻是吩咐了給宋離歌準備個房間,先養好手指再伺候,他向來不克扣下人,誰生病了或者如何隻需要朝著明月說一下就行。早飯是清淡的蝦仁海鮮粥,還蒸了南瓜餅子,南瓜餅裏放了些許牛乳,軟糯香甜的紅棗糕,雲片糕,散發著濃濃的香味,最後還有一碗疊的辣鹹菜,酸爽薄脆,用來配著粥喝。狐狸吃的比較豪華了,給它煮了一個雞腿,撕成肉絲,切了半個胡蘿卜一起泡著雞湯,配了四隻風幹的鵪鶉,咬起來嘎嘣脆,狐狸吃的眼睛都眯了起來。當第五個不同的婢女過來添茶水悄悄的抬頭看了裴煜一眼又飛快走掉的時候,祁思言終於覺出不對勁了。他抬眼望著裴煜。裴煜慢條斯理舉止優雅的用勺子喝粥,連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尤其是頭發散散的束著,一副慵懶又冷淡的模樣,他自己以前看著都能被迷的不輕,何況是東宮裏那些出不了府沒見過裴煜侍女啊!“你早起洗臉的時候,就有人過來看你了。”他頗為幽怨地望著裴煜:“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幾個進來看你的了。”裴煜淡然道:“所以我不喜歡下山。”祁思言:“……你的意思是就是因為看你的人太多你才不想下山?”裴煜把自己碗裏臥著的蝦仁給祁思言:“沒有。”“哼。”祁思言輕輕戳了戳裴煜的手指:“你還挺會臭美。”兩人吃完早餐,裴煜陪著祁思言看書,祁思言笨拙地批閱一些奏折,批完還得給皇上修改,見裴煜一副並不打算走的樣子,祁思言看著書桌上堆積的奏折,不由得暗暗竊喜:“你下山多久啊?”“不知道。”祁思言走到他麵前,抬起頭看他:“不然你一直住我這裏吧?這樣你還可以幫我……”裴煜毫不留情地把書翻了一頁:“奏折自己批。”一下子被戳穿了心思,祁思言的臉頓時紅的幾乎要冒煙,他捧著奏折眼巴巴地望著裴煜:“那我不會的可以問你嗎?我批的有疏漏父皇會說我的。”“我也會。”裴煜終於放下書望著他,他垂眸:“怕你父皇,不怕我?”祁思言毫不吝嗇自己的誇獎:“唔,可能是你長得好看,聲音也好聽,所以說我我也愛聽。”裴煜用書拍了拍祁思言的腦袋:“少投機取巧。”祁思言笑嗬嗬地道:“噢。”祁思言批了一些後,書房的門被敲了敲,春風在外麵道:“殿下,守門的侍衛說四皇子來找你。”書房是重地,平時都有侍衛巡邏,尤其是裏麵可能放了太子印和重要的奏折,一般人連經過都得小心謹慎地低著頭,通報也是由心腹通報。祁思言噢了一聲:“讓四皇兄進來吧,在大廳等我一下,我馬上就過去。”裴煜放下書:“一起。”“你同四皇子關係如何?”“不好……”祁思言搖搖頭:“他不喜歡我,但在我沒出生時,所有人都覺得他會是太子,他總說我搶了他的位置,我也挺怕他的,不過前一月我惹四皇子生氣,他說如果他當了皇帝,一定要把我送到最窮苦的地方,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再也享受不到好日子,我就沒那麽怕他了。”“為何?”裴煜偏頭。祁思言輕輕勾唇,眼裏滿是燦爛的笑意蘊藏著點點耀眼的光,他開心地道:“因為四皇兄想的不是殺我啊。”就算四皇子再恨他,再生氣,想的也不是殺他,光是這一點就夠了。當時隻有他和四皇子在場,四皇子也沒有忌諱,估計也是知道自己沒什麽心眼,就這麽說出自己的野心,祁思言也不是嘴碎的小人,不可能將這些大逆不道的話告訴父皇。裴煜自然也不會多說。兩人走到大廳,四皇子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在皇家儀態這一塊拿捏的死死的,他抬眼望著祁思言,語氣冷硬地質問:“你昨日暈過去,是故意裝的還是真的見不得血?”祁思言連忙擺擺手:“我當時真的不是故意暈過去的,四皇兄,不過也不是見不得血,就是忽然有些頭暈。”再讓他回想那些場麵他居然回憶不起當時的感覺了,仿佛那些情緒都憑空消失了一般。四皇子冷冷一笑:“你最好別騙我,宋離歌呢?”“在下人房裏。”“他這人古怪,有一次眼神很惡心地盯著六皇子,我就直接讓他淨身了。”……啪。一碗飯被甩到了宋離歌的桌子上,小太監嫌惡地開頭:“吃飯了。”宋離歌下意識地身後想要人扶,而後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不是內閣大臣,他在剛淨身,聲音並未變得尖細,嗓子粗的宛如被沙礫滾過:“我剛剛聽見有人說誰來了?”“四皇子。”小太監道:“四皇子如果是來要你的就好了,你早點走,別給殿下徒增晦氣。”四皇子啊?宋離歌勾了勾唇,那時候祁思言被送到了行宮,他也跟著去了,回來了之後,祁思言的身邊隻剩下了四皇子,所有人都覺得是四皇子會謀反,結果是年紀尚輕卻心如毒蠍的六皇子謀反,二皇子大皇子相繼被殺,最後病重的皇帝帶著六皇子同歸於盡。隻剩下了四皇子和太子,太子登上皇位,把四皇子派到了最為富饒的江南,離皇城很遠。可惜了,六皇子長的也是不錯的,他是六皇子府裏的,沒見過其他皇子,當時伺候六皇子沐浴,想聞衣服的時候被四皇子瞧見,沒想到四皇子如此警覺,直接把他抓著淨身了。結果因禍得福,在淨身房遇到了祁思言,那麽無暇的長相,完美的身體,他設計自己去了東宮,接著祁思言的勢力步步往上爬。他一直記著自己少了的東西,於是在祁思言被囚禁後,讓人遞了消息,那傻乎乎的四皇子居然真的回了皇城,被他抓住。祁思言當時來被白成薪紋了奴紋,來想他求救,他瞧著那麽醜的奴紋,就在耳後,簡直是破壞了那麽漂亮的藝術品:“奴紋這麽粗俗的東西他也給你紋?”他伸手撫摸著祁思言的脖頸:“真漂亮,不過確實應該紋點風雅的東西。”“桃花怎麽樣?”“你,你也不是來救我的。”宋離歌湊過去想摸摸祁思言的奴紋,被他推開:“是啊,殿下,我就是來救你的,可是你為什麽要被白成薪紋上那麽醜陋的印記,我給你紋些漂亮的花,讓你變得完美一些不好嗎?”祁思言像是被他眼裏的瘋狂嚇到,也被他說出的那些話嚇的連連後退了幾步,摔倒在地上,白皙削弱的鎖骨,修長細滑的脖頸惹眼的很。他渾身都在顫抖,雙手撐著地麵步步後退卻被步步緊逼,神色驚恐又無助,眼淚順著漂亮的臉蛋留下來,像隻無路可逃的獵物:“你別過來!”這種神情簡直讓宋離歌陶醉,可惜祁思言說的話叫他不是很舒服。他抽泣著,最後無路可退,緊緊挨著牆壁,雪白的華服沾滿了灰塵,他絕望地把自己縮成一團,一遍遍地小聲叫著江清越的名字:“救救我,江清越,救救我……”可惜啊,江清越根本不管祁思言的死活。真正能救祁思言的,是他啊。【作者有話說】:前文提到過前世宋離歌被淨身的理由,與今生沒有出入,下章會寫到,不是bug放心食用??第四十六章 你不能低頭,絕不沒有人來管祁思言的死活,在他剛被囚禁的這段日子,他孑然一身,沒有任何人的幫助,那種無助的,絕望的神情,精致的臉上又墜著兩三點晶瑩剔透的淚水,連鼻尖都哭紅了,哭的宋離歌整顆心都要陷進去。他母親是個鄉下寡婦,長的好看,在時不時靠不同男人進屋賺點銀錢,不過她也是個有誌向的,送著宋離歌去念書,還過了童生,過了童生意味著紙幣銀錢開銷更大。他母親於是改名換姓,到了京城給富貴人家當妾,不過也沒有風評好的富貴人家願意叫一個生了孩子的寡婦當妾,隻有一個嗜好奇特喜歡在人身上使些鞭子道具的員外,把他母親養在外麵的宅子,每月還給一百兩。他母親在鄉下一個男人最大方都隻給一兩,更多的都是十幾文十幾文的攢,見他給的多,宅子也大,他母親也不嫌棄,就這麽住下了。宋離歌考中了童生被送去書院讀書考秀才,他從小見慣了那檔子事,屋子裏永遠彌漫著能膩死人的令人作嘔味道,本能地對這種事情感到厭惡,長到十五十六,同齡的有些不著調的紈絝說這種感覺很舒服,他才發現自己那地兒似乎出了問題。直到他被人強行拉去青樓,瞧見台子上紅帳微垂,長相漂亮的小綰雙目濕紅,白皙的足踝就這麽搭在床邊,要露不露,師傅在裏麵給他細瘦如玉的背上紋了一朵盛開的紅梅。那朵紅梅盛開在皮膚上,紅的豔麗,白皙透亮的肩背上紋了紅的滴血的妖豔的梅,玉肌紅梅,美不勝收。像是內心的某種空缺被填補,他瞬間就被吸引了全部的視線。老鴇笑著道說:“美人配花,尤其是伺候客人一身香汗,那花就跟滴水一般嬌豔欲滴,微微盛開,好看的緊,這樣才完美。”一個客人帶著猥瑣的笑意嚷嚷道:“這有什麽好看的?我倒喜歡看那些白白嫩嫩的皮膚被我……也是一副紅梅圖不是嗎?”宋離歌隻想大聲斥責他庸俗至極,不懂欣賞。那個小綰拍賣還是賣了將近一千兩銀子,老鴇賺的盤滿泊滿笑的合不攏嘴。那副畫麵和老鴇那句話被年幼的宋離歌記到了現在。可惜他後來遇到的人,都沒有讓他有想作畫的欲望,他還沒找到值得他作畫的人的時候,就被他母親的那個男的賣進宮,那男的雖然嫌他礙事,但還有點良心,稍微打點了一下,叫他做了皇子的書童,書童是不用淨身的,跟著皇子也能讀些書。進了宮才發現他遇見的那些傳說中的美人根本不算什麽,他見到了六皇子,六皇子繼承了雲貴妃國色天香的模樣,比他見過的所有小綰,妓子都要漂亮。雖然書童不用淨身,不過書童也就不能像太監一樣接近皇子,隻有一次六皇子要沐浴,有個宮女想偷懶,抱了六皇子的換下的衣裳讓他送去浣衣局,他輕輕的嗅了一下。就被四皇子瞧見了,然後就變成了太監,再然後,就碰到了真正想在他身上作畫的美人。祁思言,見到他的第一眼,宋離歌就想著一定要跟祁思言走。所幸他這些年他也沒有白費力氣,將這萬人之上的美人攥在手裏,此時祁思言正靠著牆角,門外有士兵把手,他經曆過好幾次背叛,還被白成薪紋上了奴印,如今又被宋離歌徹底斷了後路,失去了所有的希望,呆傻般自我蜷縮著。宋離歌瞥見他耳後的奴紋,內心無端煩躁,他低聲喃喃道:“白成薪這種鄉下莽夫就是粗俗。”他走過去:“殿下,我先前跟你說,我惹惱了四皇子,他看上了我,我不同意,他惱羞成怒把我送去淨身,也是知道你不會去問四皇子,想讓你憐惜我一點,這理由雖然漏洞百出,可你還是信了。”祁思言抬起頭,言語裏還帶著剛停止哭泣的鼻音:“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想見你四皇兄嗎?”祁思言頓時怔住了,他的臉色逐漸冷凝起來,禍不及家人,他隻剩在江南的四個和去遼國治病的三哥,起身粗魯的把自己的臉上的淚水擦幹,快步走到宋離歌麵前,拎著他的衣領,啞著嗓子道:“你把我皇兄怎麽了?”宋離歌眨眨眼,見到他眼裏的著急,輕輕撥弄了一下祁思言的柔軟的頭發:“你在發抖。”祁思言腦海裏一團亂麻,心裏宛如有一座沉甸甸的大山,拎著宋離歌的手顫抖的厲害,他知道自己被人裹挾著,他卻連反抗的勇氣都沒有,他有親人,有朋友,有忠心耿耿的下屬,仿佛連周圍的風都壓的他喘不過氣。他鬆開宋離歌的衣領。“殿下怎麽裝凶都不會裝?”“如果殿下願意讓我做一幅畫,我就放你四哥回江南。”祁思言抬眼望著宋離歌,過了半晌後垂眸背過身,一字一頓地道:“我要見他。”“可以,不過,殿下記得離遠了看,可別被嚇到了。”宋離歌朝著屋外的人使了眼色。祁思言心裏猛的一跳,直覺預感很不好。四皇子被帶上來,卻是被人架著的。他的雙腿膝蓋像是被人硬生生地一寸一寸用錘子敲碎了,凹陷了下去,小腿拖在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的血痕,臉上被人劃一刀,因為皮肉被拉扯著縫合,兩隻眼睛高低不平,像是刻意把他縫合成皮肉分離,疤痕猙獰的宛如怪物。四皇子那雙眼睛瞧見他,慢慢的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聲音沙啞的厲害:“你沒事就好。”祁思言內心的所有所有心裏建設在見到四皇子的那一瞬間都塌陷了,他腦海裏一片空白,隻覺得崩潰無助絕望內疚,那些情緒就像是毒藥一樣緊緊包裹著他的心髒,讓他疼不欲生,恨不得就此死掉,那一瞬間他幾乎想過要以死謝罪,大顆大顆的眼淚不受控製地往下掉。“四哥……”他幾乎是滿身痛苦地走過去,心髒疼的宛如被硬生生的撕扯,走的一步步仿佛是踩在荊棘上,他低著頭像個犯了錯事的孩子,把頭埋在四皇子的脖頸:“是我沒用,是我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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