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熙靠在走廊的牆壁上,後腦勺頂著牆,高高仰起頭,想把眼淚逼回去。


    但是沒用,淚水順著眼角滾出來,滑過臉頰。


    她用手擦去,卻怎麽也擦不幹淨。


    徐衍風說的那些話重若千斤,壓在她心頭,她連呼吸都困難。


    原來,他是這樣想的。他從來沒忘記她,一直喜歡著她,哪怕她在他眼裏犯了錯,背叛了他,他也可以為了她放棄原則和底線。


    世上怎麽會有他那麽傻的人,怎麽會有他那麽好的人。


    夏熙站不住,後背貼著牆壁慢慢滑下去,掩麵蹲在地上,無聲哭泣。


    有護士推著推車經過,見此情況,停了下來,走到夏熙麵前,彎下腰輕拍了下她的肩膀,語含關切:“女士,請問你哪裏不舒服,需要幫助嗎?”


    夏熙抬起臉,眼睛紅紅的,搖了搖頭:“謝謝,我沒事。”


    護士了然,她可能是病人的家屬。醫院裏幾乎每天都能見到這樣的場景,家人生了病,家屬無能為力,還得顧及病人的情緒,隻能躲起來偷偷哭泣。


    護士走後,夏熙撐著旁邊的塑料椅站起來,往走廊盡頭的公共衛生間走。


    病房裏,徐衍風望向門口,夏熙大概是一時難以控製情緒,不想被他瞧見,故意找借口離開。要真是上洗手間,病房裏就有,何必去外麵。


    *


    夏熙站在盥洗台前洗手,平複著心情。


    突然有點不知道怎麽麵對徐衍風,在他說了那番話之後,她再也沒辦法拿話刺他,也沒辦法再對他冷臉,她清楚感覺到,心裏的愧疚更深。


    洗手的地方沒鏡子,夏熙知道自己哭過以後,臉色肯定很不好看,索性站在原地,想等眼睛裏的紅褪去再回病房。


    順便理一理繁亂的思緒。


    今天在電話裏聽到徐衍風出車禍的那一刻,她嚇壞了,不知道他傷得多嚴重,一路上都在腦補各種不好的情況,手心裏的汗沒幹過,心髒像是被不斷擠壓。


    外婆去世的時候,她深刻體會到“你永遠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這句話的含義,有些事不能等,等著等著或許就成了一場空,成為終身遺憾。


    她問自己,心裏還有徐衍風嗎?


    答案她再清楚不過,她跟他一樣,從未忘記。


    他一直在她心裏。


    從前,不管是誰問她,是不是還念著徐衍風,她都不肯正麵回答,總用一些模棱兩可、似是而非的答案含糊帶過。


    但她沒辦法欺騙自己。


    在國外最忙的那幾年裏,每次想起徐衍風,她的心都是痛的。那個時候,她傻傻地以為,自己總有一天能徹底忘記他。


    哪怕是三年、五年。


    可是三年過去了,五年過去了,她想到他,仍然做不到心如止水。


    徐衍風說她是不是給他下了什麽蠱,她又何嚐不是中了他的蠱。


    或許要怪他給她身上留下的“烙印”,深入到了骨髓,她剔除不了。


    夏熙一時又想起外婆寫的遺書,那封遺書裏,外婆給家裏的人都留了話,留給她的其中一句話是,順應心意做想做的事,而不是該做的事,有時候,事情的轉折就在一念之間。


    這時,兩個護士從夏熙身後經過,竊竊私語聲在安靜的場合裏格外清晰。


    “1502的病人什麽情況?說是車禍送來的,但什麽藥品都沒用,聽說是主任接的手。”


    “噓,那個病房裏的人大有來頭。”


    “你知道?”


    “那當然,咱們主任是淩天資本唐總的表哥你知道吧?唐總過來找主任時,我剛好從辦公室外經過,聽到了一兩句。”


    “你快跟我說說,好奇死了。”


    夏熙的思緒被打斷,1502病房不就是徐衍風住的那間嗎?那個護士說是車禍送來的,信息也對上了,還提到了唐亦洲……有什麽問題嗎?


    夏熙沒有回頭看那兩名護士,怕引起注意,隻微微側了下身子,屏息凝神偷聽她們說話。


    知道內情的護士露出神秘一笑,小聲說:“裏麵的人是徐氏的ceo,他什麽毛病都沒有。”


    另一位護士一臉迷茫:“這麽牛逼?出車禍還能沒一點毛病。”


    “什麽啊,他根本就沒出車禍。”


    “那他住院?”


    “什麽原因我不知道。唐總跟主任說開間病房,腦袋上纏兩圈紗布就行,別的不用管。”


    “呃,真搞不懂他們有錢人的腦回路。可能,壓力太大,精神不太正常……”


    “反正咱們醫院vip病房總有空的,就當是給醫院創收了。”


    聽完兩個護士的對話,夏熙整個人無比冷靜。


    腦子裏什麽念頭都不剩了。


    夏熙掰開水龍頭,重新洗了洗手,往病房的方向走。


    每一步都走得氣勢洶洶,不像是去照顧病人,倒像是找人尋仇。如果她手上拿一把武器,那就更像了。


    徐衍風還在病房裏耐心等著夏熙,想知道她會怎麽回應他。


    好一會兒過去,就在他擔心出現什麽變故時,病房門口終於出現夏熙的身影,他目光深深地望著她的臉……居然跟他想象的反應不一樣。


    她沒有感動,也不怎麽激動,一雙眼沉靜得像一汪深湖。


    夏熙來到病床旁,一句話沒說,直接動手扯開了徐衍風腦袋上的紗布。


    徐衍風猝不及防,“誒”了一聲,伸手阻止,但晚了一步,纏在他頭上的白色紗布到了夏熙手裏。


    空氣靜止。


    徐衍風對這狀況始料未及,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做。


    他的腦袋好得很,不見半點傷,夏熙平靜的臉上這才起了一絲波瀾,可見護士說的話是真的,徐衍風沒出車禍,眼前的一切不過是他聯合唐亦洲給她設下的計——苦肉計。


    用來博取她的同情。


    夏熙冷冷地開了口:“出車禍?腦震蕩?頭暈?需要臥床靜養?”


    她每質問一句,徐衍風就多心虛一分,到最後,他抵抗不住她諷刺的眼神,掀開被子翻身下床,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跟她道歉:“對不起,我不該……”


    夏熙朝他身上砸了一拳,覺得不夠解氣,又砸了一拳。


    徐衍風不吭聲了,伸手去抱她。夏熙後退,沒讓他碰自己,方才被她憋回去的淚意洶湧而至,眼睛迅速紅了一圈。


    這種事是能隨便開玩笑的嗎?


    他知不知道她在趕來的路上有多害怕和擔心,她要拚命克製,才沒有讓自己在出租車裏抖起來。那一段路那麽漫長,在煎熬的等待中,她身上好似沒有了溫度,從頭到腳都是涼的。


    到頭來,都是假的。


    看著她通紅的眼,徐衍風心裏不是滋味,懊悔至極,他就不該一時昏頭,聽信唐亦洲的鬼主意。


    夏熙狠狠瞪了他一眼,扭頭走了。


    徐衍風還穿著藍白條紋病號服,追出病房,在電梯前拉住了夏熙的手。


    一整層都是vip病房,走廊上沒什麽人,徐衍風抱住夏熙,不讓她走。


    “放開!”夏熙知道了他身上沒傷,也就不用顧忌,抬腳踹他的小腿、踢他的腳踝、踩他的腳背。


    徐衍風像感覺不到痛,雙臂堅硬如鐵,牢牢地鎖著她的身體,他又是難過又是心疼:“夏熙,你聽我說,主意是唐亦洲出的,不可否認,我也有錯,我不該欺騙你,利用你的同情心為自己博取和好的機會。對不起,你打我罵我都行,但我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出自真心,你不信我可以發誓。如果我說的話有假,就讓我真的出車……”


    “徐衍風!你閉嘴!”


    夏熙的眼淚珠子連成串地往下掉,氣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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