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15日,英超第一輪準時打響。賽季第一場比賽總是非同凡響的,憋了一整個夏天的球迷們(畢竟今年歐洲杯英格蘭隊又灰頭土臉早早出局,他們看得十分神傷)擠爆了球場,很多電視台今日新聞頻道全部清空,為英超直播和各式評論預測節目留出檔位,就連bbc和天空體育這樣的大牌頻道也掛不住架子,排滿了英超相關的節目,摩拳擦掌地要拿下一年一度的大流量。


    英超big6眾神歸位,從第一輪就開始鉚足勁頭無情搶分。


    倫敦的大球隊多,立刻就亂成了一鍋粥。阿森納不管每個賽季末在幹嘛,賽季初的風頭總是相當強勁的。在功勳主帥溫格的帶領下,他們在酋長球場用極其漂亮的3:1拿下了這個賽季英超的第一場勝利。切爾西不甘示弱,在阿森納贏球半小時後就同樣在主場2:0領先戰勝了西漢姆聯,阿紮爾和迭戈·科斯塔分別進球。


    從體檢到現在一個月不到的功夫,阿紮爾已經把身上的肥肉甩了大半。年輕就是好,有天賦就是香,太輕而易舉地就能戰勝別人覺得大不了的事,休賽季再浪又怎麽樣,新賽季開始了,倫敦紮球王歸位!他瀟灑的一傳一射,踢得歡快,卻把鐵錘幫臉都踢綠了,主帥薩爾文·比利奇在場邊麵目扭曲的樣子也成為了賽季第一張引人發笑的新聞照片。


    賽季第一場這樣的大比賽,又是首發球員們狀態最好的時候,壓根沒有守分輪換的道理,沙德盡管進了大名單,但連那麽芝麻大點上場的機會都看不到,他總不能詛咒自己的隊友忽然在場上腳底一滑摔斷腿。但是,雖然還是坐替補席,他的位置卻變了,從球迷們會戲稱的“飲水機戰神位”——也就是第二排最角落腳底擠滿礦泉水瓶的位置——換到了第一排左邊。


    而且很多球迷似乎開始認識他了,也許是因為他季前賽踢得不錯,在他入場時也會有人衝他吹口哨、喊兩聲名字。


    不需要擠擠挨挨地貼著瓶子坐、也不需要,沙德簡直有點不習慣呢。而且他也忘了坐在第一排這個位置經常會被拍的。整個比賽過程裏他一直看得超級投入,腦子不夠用,緊張到很長時間裏一直在無意識吃手,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新表情包已火速誕生並趕赴推特一線被使用。賽後阿紮爾接受采訪時記者已經舉著手機給他看沙德震驚吃手.jpg了,調侃地誇他今天踢得真的很好,畢竟你看隊友都是這個反應呢。


    笑得比利時人趴在透明的采訪隔離牆上在那兒錘錘錘,然後因為太重把它壓塌了,太陽報立刻加印了晚報,把他四腳朝天的圖印在封麵上。


    阿森納和切爾西拿下三分時,處於北倫敦的熱刺也沒有落後。這個賽季他們依然在為了隊史第一座真正的獎杯衝刺,第一輪比賽穩紮穩打地拿下了西布羅姆維奇。然而雖然同在倫敦,熱刺的流量卻比阿森納和切爾西矮了一檔,甚至有點比不上正在發展期的曼城。曼城雖然資本注入也沒有多少年,奈何高層頭腦在線,管理經營水平不錯,俱樂部蒸蒸日上,早在11-12賽季就已經拿下隊史第一座英超獎杯,看得熱刺球迷眼淚噴湧而出。


    本賽季是名帥瓜迪奧拉登陸英超的第一個賽季,他和曼城簽署了一份為期四年的長合同。光是他的名字就足夠為這家上升期的俱樂部帶來海量關注和期許了,更有節目效果的是,這賽季曼聯剛換的教練恰好是穆裏尼奧。


    穆裏尼奧和瓜迪奧拉昔日在西甲的時候分別執教皇馬和巴薩,那時隨著皇薩爭鬥,瓜鳥之爭也是相當具有關注度的話題,今年呢?瓜迪奧拉和德甲豪門拜仁不歡而散,跑到曼徹斯特,投入新的足球大亨懷抱來打造夢想球隊了;而穆裏尼奧上賽季和前夫(劃掉)前任俱樂部切爾西以及老板阿布鬧得天崩地裂,被曼聯趁機一插足搞到了曼徹斯特來。


    兩個人竟然又相會了,而且這一次是同城對手,話題度怎麽也少不了。而另一邊,瓜迪奧拉前兩年還和克洛普在德甲分別執掌拜仁多特搞德比大戰,誰知道現在又在同一聯賽碰頭了,真是人生處處不相逢。英超就是這樣的,知名的球隊太多,圈子又太小,過於容易湊熱鬧。名帥球星們在這裏閃轉騰挪,永遠缺不了新的騷操作,新的八卦,新的笑話,新的悲劇,新的矛盾,新的情誼……新鮮,沒有什麽比新鮮更重要了,隨著英超開賽,整個國度都有點陷入了狂熱的氣氛。


    沙德走在街道上、超市裏,都仿佛能聞到空氣裏這種特殊的味道,隔幾步就能聽到這種討論聲響起,情不自禁地為此怦然心動著,就像來到了狗狗公園的小狗一樣興奮,哪怕脖子上的繩子沒被鬆開也興奮。他就連在訓練中都雀躍得仿佛會飛起來,做夢都在想自己能上場踢球,和別的狗狗一起玩(劃掉)和隊友們以及很多很多新鮮的對手們一起踢球。登場的機會來得比他想象中要快,在第二場聯賽中,切爾西對陣沃特福德,直到七十分鍾時依然落後——鋒線無人的可怕之處就表現出來了,孔蒂把目光投向了已經來回熱身好幾次的沙德,心知肚明萬一上場表現拉大胯倒黴的隻會讓這小子倒大黴,稍微迷糊點都要被罵死。


    雖然沙德在季前賽時候表現得很好,但那種寬鬆的環境下首發登場,和這種劇烈對抗下承擔極大壓力登場,完全是兩碼子事。孔蒂對他都沒有太大希望,遲疑到現在不是在思考沙德能不能創造奇跡,而是擔心他突破球隊下限,把隨隊征戰的球迷們氣出個好歹來。


    可是話又繞回來了,他是主教練,不是慈悲的青少年心理醫生。隻有一個沙德可用是他的錯嗎?如果沙德硬是抓不住機會斷送職業生涯,這又是他的錯嗎?在這個殘酷的競技世界裏,對錯反而是主觀的,隻有強弱和勝負是客觀的,此時此刻作為被動方,孔蒂沒有餘裕去思考這類話題,隻能全身心想著怎麽樣才能最大可能地贏下比賽。


    他希望沙德也能意識到這種殘酷性,把每場不管合不合適、不管容不容易的比賽都當成最重要的一場去踢。踢職業足球不是當小王子,沒有人會搭建好毛絨絨溫馨光亮的場地恭迎你溫柔快樂地去玩耍,對麵隻有十一個又髒又臭渾身腱子肉還會罵人撞人的壯漢,隨時對你凶殘的來上一腳,一不小心就送你去見骨科醫生。


    “上吧,小子,上!”他確定了換人名額,第四官員舉牌,在沙德站在他身邊的功夫裏,他用力拍了拍年輕人瘦削但肌肉相當結實的脊背:“不要多想,跟著感覺走,衝刺,衝起來!”


    在這種對方隻想守著一球領先拖到拿下三分的殘局中,一個體力飽滿的沙德的衝擊力忽然讓大家發現非常可怕。後衛?那是什麽東西?有什麽是不能扛著跑兩步的呢?盡管最開始的幾分鍾他好像還有點像沒頭蒼蠅一樣,不僅把對方陣營攪得一團亂,也讓自家隊伍的銜接屢屢斷檔,宛如玩分手廚房遊戲時裏麵那種沒頭蒼蠅一樣亂轉端錯鍋的新人一樣,讓球迷們忍不住噓了他兩聲,以為這小子踢球又傻屌又獨比,怎麽不配合隊友,當自己是球王啊?——可六分鍾後他忽如其來的一個淌水般淌過了沃特福德的整個後場,把球一腳猛送進門裏時,這些抱怨就煙消雲散了。


    孔蒂在場邊怒吼著蹦跳起來,用力揮舞手臂!!!


    “我|草魚皇牛逼!!!!!!!”


    “瘋了吧!!!絕平了!!!哪怕加上補時也不到十分鍾,沃特福德很難再進一個了。”


    “媽呀這大踏步,這對抗能力,這射門果決的!”


    “今天又開光了。”


    “空投腦白金進球場,求求魚皇保持住(雙手合十)。”


    “空投腦白金進球場,求求魚皇保持住(雙手合十)。”


    當然他在場上不大穩定的表現使得球迷們的風向變得也異常快。


    “保持個屁,馬上又開始夢遊了。看他踢球真他爹心累,惡心死老子了。”


    “這也能吹得起來啊?沒腦子就是沒腦子,傻屌,稍微來兩腳就吃個餅粉絲就原地高c了?”


    “雖然但是,魚皇哪有真粉絲,不都是樂子人(小聲)”


    “我|草!!!魚!!!!!”


    然而打字還沒兩分鍾,點火吵架精們就傻眼了——


    “絕殺!!!絕殺!!!十分鍾不夠沃特福德進球,但夠切爾西再進一個!!!”


    “我草,魚皇,你是我的神!!!”


    “剛剛誰在狗叫?說話,怎麽不說話了?”


    “罵你他爹的罵,怎麽了,能進球就是了不起,你這麽聰明,你去絕殺沃特福德給切爾西送三分啊?上麵那些罵人精滾滾滾,都給我滾滾滾——”


    “你什麽阿紮爾固然是非常了不起的,但是給魚皇偶爾做做配有毛病嗎,一點都沒有好吧(笑哭)”


    “魚皇什麽意思啊,他要毀了沃特福德嗎?人家賽季踢第一場主場容易嗎?(笑哭)”


    梅開二度的梅開二度竟然來得這麽快,實在是太叫人意外,這種好事可不太常發生,下一次絕不會這樣容易了!沙德這次想起來要慶祝了,但腦子裏依然非常空,他也沒有提前想過這個問題,現在完全不知道應該擺什麽姿勢,搞得他簡直有點慌亂。


    19歲,英超二年生,不知道用什麽pose慶祝。


    這一瞬間,他的頭腦好像完全凝固了,又好像已經走馬燈一樣跑完了他從小到大記過的特殊姿勢,並最終確定了美少女戰士的動作不適合這個場合。萬幸在他邊跑動邊思考的時間裏隊友們已經追上了他,並一窩蜂把他舉了起來,然後又亂七八糟地夾進胳膊裏晃來晃去、揪著他的頭發親他的腦殼和臉。奇怪,在這麽幸福的時刻,沙德卻感到一切都有點過於不真實了,仿佛逐漸從他的身邊剝離出去——正是因為一切都太好了,所以顯得那個在一個月前還沒人搭理的他像是不存在一樣。


    能進球的他和不能進球的他差別原來是這樣大的嗎?他幾乎覺得自己在切爾西的前一年是一場不真實的冷淡噩夢了。在這種迷糊中他忽然終於又喘上了氣——庫爾圖瓦顯然也跑來參與了絕殺慶祝,並把他從一堆手裏扒拉了出來,隨便舉起來舉得高了點,輕鬆得仿佛不是舉一個七十多公斤的隊友,而是舉一隻小崽子。沙德摟著他的脖子,把額頭抵在他的耳骨上,像溺水的人被舉出水麵一樣大口呼吸:


    庫爾圖瓦對他的態度是沒變的,這可真是太好了。不進球的沙德,進球的沙德,他都一樣會舉起來的,並沒有區別,不是嗎?


    他莫名其妙的緊張和恐懼消失了,重新安定和快樂下來,衝著隊友們和球迷們綻放笑臉,全心全意地喜愛和信任他們,一同歡喜著,做全世界最相信愛的小孩。


    但他要一直握住庫爾圖瓦的手,不願鬆開。


    ……這是在撒什麽嬌啊。


    意識到這一點的比利時人愣了愣,卻沒有甩開他,若無其事、心情愉快地,任由人潮洶湧,沙德帶著點潮濕的手心一直貼著他偏冷的指腹,就像是握著小狗熱乎乎的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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