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了眼經過一年多恢複,


    雖有不少地動痕跡,但更多是重建屋舍的興慶府,


    顧廷煜拍了拍女牆,道:“走吧,下去看看。”


    說話間他口中呼出了白氣。


    朝城牆下走的時候,沿路見到顧廷煜的軍卒紛紛行禮。


    待下了城樓,


    這才看到顧廷煜身邊不止帶著一個幕僚,身後還跟著的七八個侯府親兵,牽著戰馬挎刀帶弓甚是精悍。


    長隨有慶也帶著一副護耳,牽著兩匹坐騎。


    早晨天冷,


    街上也沒多少行人。


    這柴家商鋪是前三層酒樓,後院子。


    柴家商鋪的夥計,看著朝這邊走來的顧廷煜一行人,趕忙進院兒通傳。


    待一行人走到柴家商鋪的大院門口,


    柴家管事已經站在那裏,朝著一行人中的顧廷煜拱手笑道:“見過顧大人,讓您久等了。”


    顧廷煜笑著拱手回禮:“管事辛苦,這一路上可還順利?”


    柴家管事道:“過鹽州的時候遇到雪天,道路難行,耽擱了兩日。”


    “顧大人,您裏麵請!從京中帶來的東西就在車上。”


    顧廷煜點了點頭,帶人走進了院子。


    “這五車是在勇毅侯府莊子上裝的種子,這五車是在梁家工坊裝的一應物件。”


    管事一邊介紹一邊解開麻袋,露出了裏麵的東西。


    顧廷煜上手抓了抓麻袋裏的種子,將手裏的種子遞給身後的幕僚後,又看了看護耳等禦寒的物件,麵上滿是笑容。


    而柴家管事繼續朝前引導著,


    顧廷煜站在車旁疑惑道:“怎麽,還有?”


    管事笑了笑:“還有兩車是工部下半年收到的,大周各地新進獻的農工用具。”


    顧廷煜一聽此話興致盎然的走了過去。


    看著馬車上或木或鐵的各種東西,柴家管事抱著一個木盒,道:“這些東西有何用處,便都在這木盒中。”


    顧廷煜疑惑道:“這是.誰讓管事帶來的?”


    柴家管事眉眼低垂道:“在城外交=交接的時候,那位管事說是徐家五郎所托。”


    顧廷煜直直看著眼前的柴家管事:“五郎倒是沒寄信過來說。”


    聽到此話,柴家管事微微一愣:“哦?嘶,這倒奇怪了。”


    “沒事,我去封信問問便是。”


    柴家管事連連點頭後,道:“顧大人現在就回定州?”


    “嗯。”


    “好。”


    隨後,管事揮了揮手,商鋪中的夥計開始套馬車。


    院子裏一片忙碌的時候,


    顧家親兵走了過來,拱手道:“公子,外麵有位姓洪的大人想進來,自稱是興州轉運使。”


    顧廷煜想了一下,趕忙道:“快請!”


    不一會兒,


    盛紘在揚州的上級,因為女兒亂鑽馬車,累及官聲導致沒得到晉升的洪大人快步走了進來。


    還未走近,洪大人便呼著白氣拱手道:“顧大人,幸會!”


    顧廷煜也迎了上去,笑著拱手:“洪大人幸會。這麽冷的天您還過來幹嘛!”


    洪大人看著顧廷煜,有些感慨道:“在汴京就聽說過顧大人的美名,苦學數年便以勳爵子弟中試!聞名不如見麵,今日一看,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顧廷煜笑著拱手:“洪大人謬讚了。”


    隨後,顧廷煜繼續道:“大人,盛家表叔,徐侯還有我父親,以及揚州白家外祖的信我都收到了!如若不嫌,您稱呼我一聲大郎便是。”


    聽著顧廷煜的話語,洪大人麵上略有些尷尬,眼中更多的卻是感動的說道:“白老爺子他,也來信了?”


    顧廷煜點頭:“白家外祖信中說,他和您相交莫逆,您在揚州時候更是常常照顧白家,您升遷後,他老人家還時常懷念和您詩詞唱和的時光。誰知.”


    說著,顧廷煜麵上露出遺憾的神色。


    聽到‘升遷’洪大人笑著搖了搖頭,頗有些自嘲的意味,拱手道:“是我自作自受罷了!大郎,替我謝過老爺子掛念。”


    顧廷煜點頭:“世叔放心!”


    隨後顧廷煜伸手道:“清晨天寒,咱們在酒樓裏喝口熱酒,暖暖身子。”


    洪大人:“請!”


    “去,把炭盆端到雅間裏去。”柴家管事趕忙吩咐道。


    兩人朝酒樓走去的時候,


    一名披著甲胄的小校握著馬鞭走了進來。


    看到來人,顧廷煜兩人停下了腳步。


    快步走到近前,那小校單膝跪地,笑著拱手道:“小人原徐侯親兵方定,見過姑爺!”


    顧廷煜趕忙上前,扶著方定的手道:“快快起來,你這是幹什麽!”


    方定順勢被顧廷煜扶起,笑道:“您來興慶府的時候,小人沒見到,聽說您在此,小人便過來看看。”


    “想起來!記得舅兄曾和我說過,你是和那位攀親戚的小子!”


    一聽此話,方定麵上有些自豪和尷尬的用馬鞭撓了撓兜鍪:“嘿嘿,是我。”


    “我有什麽好看的?你既是我嶽父親兵,今日怎麽會在此?”顧廷煜疑惑道。


    “小人來此乃是受朝廷之命世子所托,在此選兵練兵。”方定朝洪大人點頭致意後說道。


    顧廷煜:“騎軍?”


    方定笑著搖頭:“步軍!之前在侯爺麾下和前白高的將軍學過一些日子,便把我派來了。”


    顧廷煜道:“這原白高步跋子,山地步戰很是有名。”


    方定挑了挑眉:“姑爺說的是,但那也得是精銳!可惜,小人來的晚了些,有幾個厲害的被選走了,聽說是去了南方。”


    顧廷煜點頭,伸手道:“走,和我們一起進樓。”


    一番推脫後,見顧廷煜態度堅決,方定隻能跟上。


    雅間中,


    方定很自覺的坐在了最外側端菜斟酒。


    酒桌上,


    喝了幾杯酒的洪大人感慨道:“本以為在西北,人生地不熟,可能會束手束腳,可沒想到”


    興慶府附近駐軍頗多,作為轉運使洪大人事情繁雜,但有幾家的書信,曹家和徐家關係也不錯,所以工作超乎想像的方便順利。


    顧廷煜舉杯,看了眼同樣舉起酒杯的方定,朝洪大人道:“陛下胸中有壯誌,我等能在此處安撫澤被百姓,到時評功自有我們的一份。”


    “大郎說的是。”


    飯沒吃多久便散了。


    顧廷煜帶著馬車,在曹家派來的騎軍護送下,被洪大人目送著出城朝定州歸去。


    時光流轉,


    已到十月下旬,


    大雪節氣前,


    這日,天氣陰沉,


    申時正刻(下午四點後)


    積英巷,盛家,


    沒有太陽,又是下午,溫度陡然降了下去。


    徐載靖等人的桌上也都點起了蠟燭。


    莊學究背手拿著折扇,站在推開的窗戶前,迎麵而來的冷風吹動了他的胡須。


    看著莊學究迎著冷風呼出的白氣,


    長柏起身拱手道:“學究,下午風涼,您還要多多小心注意身體。”


    莊學究笑著側過頭,道:“長柏有心了。”


    又是一陣冷風吹進來,風裏還夾帶著四五片棗子大小的雪花,落在地板上後很快化成了水點。


    “呀!下雪了!”


    如蘭有些興奮的探身說道。


    隨後,莊學究看著學堂中的眾人,又聞了下滿是下雪味道的寒風後,將窗戶關上,道:


    “也連續上了十多天課了!今日下雪道路難行,你們便先散了吧。”


    “明日,休沐!”


    聽到此話,學堂中傳來了幾聲歡呼。


    隨後眾人起身應是。


    披上鬥篷,戴上護耳,莊學究第一個走出了學堂。


    花想、秋娘等女使小廝趕忙上前收拾書桌。


    而徐載靖、長柏等第一時間披上鬥篷,走到了學堂門口,準備出去。


    徐載靖位置靠後,自然走到了後麵。


    所以,他看著不披鬥篷便跑過來的如蘭,板著臉道:“五妹妹,去披上衣服,小心感染了風寒。”


    “哦!”如蘭有些不情願的朝喜鵲走去。


    跟在如蘭後麵的明蘭,也訕訕的沒有繼續朝前走。


    說話的時間裏,棉簾外已經傳來了顧廷燁的聲音:“哇,這雪好大啊!”


    徐載靖掀簾出去的時候,墨蘭正好朝學究方才站的位置走去,那裏既能看到雪景,還不算太冷。


    學堂外,


    徐載靖視野裏,灰暗的天色中,鵝毛大雪如同篩麵一般簌簌而下。


    學究開窗到眾人出去,幾句話的時間裏,外麵已經隱約有了不少‘白斑’,雖然落在地麵上的雪在化,讓地麵變成了深色。


    但顯然融化的速度比不上落雪的速度。


    花想、不為他們已經拎著書箱走了出來。


    “公子?”


    聽著花想的呼喚,載章看了看徐載靖,道:“小五,今天你就坐馬車吧。”


    徐載靖點了點頭。


    說著話,眾人又站了一會兒,還沒開始走,就看到院子裏崔媽媽撐著油紙傘,帶著幾個捧著東西打著傘的女使走了過來。


    朝徐載靖、顧廷燁等福了一禮後,崔媽媽道:“家裏老夫人讓我來給幾位哥兒送紙傘和鬥笠!這雪大有風,幾位哥兒這一路能用這紙傘鬥笠遮一下風雪。路上馬車夫也能用上。”


    “多謝姑祖母。”


    “多謝老夫人。”


    徐載靖等人趕忙拱手道。


    下雪隻看,自然是一番美景。


    但在雪中行走,卻是有些難受的,風會把雪花吹到臉上,吹到脖子裏。


    時間長了,雪化了便是如同潑上水一般,寒冷刺骨十分難受。


    馬廄處,


    青雲已經將小驪駒的鞍韉卸了下來。


    看著戴著鬥笠打著傘走過來的徐載靖二人,青雲笑道:“公子,這鬥笠咱們得借用一下了。”


    徐載靖點了點頭。


    花想先踩著馬凳進到了車裏,然後將自己的披風遞了出來:“公子,給馬兒披上吧。”


    車外,徐載靖和正在戴鬥笠的青雲相視一笑。


    路上,


    因為車中有熱水箱,裏麵還不算冷。


    徐載靖將寬大的披風解下來蓋在腿上後,又將多餘的放到了花想身上。


    花想笑著往自己身上卷了卷後,將鼻子埋進披風裏嗅了嗅,道:


    “公子,雖然這披風被送回來後就被放到一旁,但今日在學堂中我抱著披風的時候,居然還能聞到香味呢。”


    徐載靖單手撩著窗簾,看著車外的雪景,點頭道:“嗯,你們這熏香熏的不錯,聞著舒坦。”


    花想看了眼徐載靖:“公子,這披風送回來後,我們瞧著素淨整齊,便沒熏香。”


    “沒熏香?是榮家?”


    花想抿嘴點著頭。


    徐載靖放下車窗簾,將披風湊到鼻下也嗅了嗅,想了片刻後,道:“嗯,和顯哥兒身上的熏香差不多。”


    回到曲園街,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徐家大門口的兩盞燈籠已經點亮。


    因為有風雪,路邊的侯府故舊早早收攤,但大門口卻有一輛馬車正準備減速停在那裏。


    平板馬車上載滿了東西,蓋著的油布上積了不少雪。


    車旁還有三名戴著鬥笠披著蓑衣的騎士。


    看到此景,青雲趕忙倚著車廂側頭道:“公子,門口好像有客人。”


    徐載靖撩開車簾朝外看去,越過車前挽馬一動動的馬頭,看到了侯府門口的幾人。


    下了馬車,


    徐載靖一邊係著披風,一邊和兆眉峰邁步朝院兒裏走去。


    “嗚~”


    大門口是風口,


    北風猛地刮過來,雪花砸臉,還貫的人有些喘不上氣。


    “五郎,本以為你晚些才回府,還想在門口等等你。”


    迎著西北風,兆眉峰側頭避著北風說道。


    徐載靖將披風拉到嘴邊,擋著風道:“這不下雪了麽,學堂便早早散了。”


    說著話,


    兩人走到了跑馬場附近,


    看著下了馬車的花想,徐載靖道:“別回咱們院兒,先去和母親說一聲,晚上我不過去吃飯了。”


    “是,公子。那要廚房送些酒菜去門房,還有殷伯這兒麽?”


    “懂事。”


    聽著徐載靖的誇獎,花想笑著福了一禮後,就要朝內院兒走去。


    “回來!”


    花想停下腳步,身上就被披上了熱乎乎的披風,裏麵還有一絲榮家熏香的味道。


    “去吧。”


    另一邊,被雪白了頭的小驪駒,身上依舊綁著花想的披風,被阿蘭牽進了點著火盆的馬廄中。


    小驪駒被一番伺候自不多說。


    殷伯的木屋裏,


    兆眉峰已經自顧自的坐在了火爐前暖著身子。


    後麵跟著的兩個皇城司吏卒,則各自來回兩趟,將幾個沉甸甸的箱子抱了進來。


    高雲青將最後的箱子放好後,拱手一禮帶人離開。


    青雲想要跟上去的時候,兆眉峰道:“青雲,你等一下。”


    等兆眉峰說完,徐載靖好奇的看著木屋裏的箱子道:“兆大哥,怎麽了這是?誰讓你送禮來的?”


    兆眉峰看了眼徐載靖,道:“那個箱子是大師兄給你的謝禮,之前的事情靖哥兒你幫忙良多,他一直也沒什麽表示。”


    徐載靖搖頭道:“這我不能收,咱們大周能收複白高,便是最大的謝禮了!沒有泰峰老哥哥,父親他也沒那麽容易建功。”


    兆眉峰讚賞的點了下頭,道:“先別著急拒絕,其中還有給青雲家生孩子的賀禮,這你不能不收,是吧!”


    徐載靖看了青雲一眼,沒有反駁。


    隨後,兆眉峰看了眼徐載靖,呼了口氣後,道:“還有就是,大師兄他還給小桃那丫頭準備了東西,你”


    徐載靖蹙眉道:“兆大哥,這,這我怎麽送啊?”


    兆眉峰拍了拍徐載靖的肩膀:“我相信你,一定有辦法。”


    徐載靖:“那我給這丫頭脫籍?”


    “再想想別的辦法,大師兄說先別讓小丫頭離開盛家!”


    徐載靖撓了撓頭,又想了一會兒後,眼睛轉一亮道:“行!我先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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