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講堂巷,


    榮家,


    院內祠堂,


    榮家起家是從富昌侯這代開始的,祖上本就隻是汴京的一戶普通泥瓦匠。


    往上數,有名號的最高也不過是追到富昌侯的祖父那一輩。


    所以,榮家雖為侯爵之家,但祠堂供桌後供奉的牌位數量很少,根本沒法和同為侯爵的顧徐等各家相比。


    這些勳爵人家祠堂中的牌位都是如林一般。


    點著的三柱線香被保養的十分細致的手指拿著輕輕的插到供桌上的香爐中,青煙嫋嫋。


    隨後,


    榮妃恭敬的在供桌前躬身一禮,閉著眼睛念念有詞。


    她一旁的榮飛燕則跪在蒲團上,同樣閉眼雙手合十的祈禱著,依稀聽到是在說希望外甥女健健康康。


    榮妃睜開眼環視了一下榮家祠堂後,輕輕歎了口氣。


    其實,不僅是牌位的數量,


    榮家祠堂和別家還有些不同,


    就是像張、顧、徐等公侯府祠堂內兩旁,多有懸掛著匾額。


    一張張匾額都是這一家族前人文武功績的標誌。


    而榮家祠堂,隻有榮妃當年晉貴妃位的時候,宮裏賞賜的一張匾額。


    身旁的榮飛燕叩首後站起身,


    看著妹妹青春靚麗十分姣好的容顏,榮妃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


    榮妃入宮的時候,榮飛燕還未出生。


    等榮妃在宮裏站穩腳跟,開始因為不能懷孕而上愁的時候,榮飛燕出生了。


    之後的時間裏,榮妃對自小便十分可愛的榮飛燕的疼愛,不僅是長姐看妹妹的心態。


    今天將榮飛燕叫到祠堂,其實榮妃準備了很多的話想說。


    但看著妹妹榮飛燕,十分心虛的不時抬眼看她,想是榮飛燕自己犯了很多錯的樣子,榮妃心中輕輕一歎。


    又看了眼祠堂中的牌位,榮妃瀟灑的轉身後,道:“走吧。”


    榮飛燕一愣:“啊?姐,你”


    榮妃回過頭:“怎麽,想讓我說你一頓,你心裏才舒服?”


    榮飛燕抿著嘴搖了下頭。


    側著頭,又上下掃視了一下榮飛燕,榮妃道:“本想長痛不如短痛,直接讓你斷了念想。”


    聽到這話,榮飛燕眼睛直接瞪了起來,小嘴微張的看著姐姐。


    “但我聽說皇”


    沒說完,榮妃止住話頭,沉吟了一下後,鄭重道:“過兩年,等人家開始議親不選咱們家的時候,你可別哭。”


    榮飛燕抬起頭,強忍著轉開視線的衝動,看著榮妃點頭道:“嗯!姐姐,我不會哭的!”


    榮妃轉過身,嘴角輕輕笑了下。


    隨後榮妃儀態十足的輕輕抬起了下巴,朝著祠堂外走去。


    回去的路上,


    看著身旁邁著碎步追上的榮飛燕,榮妃繼續道:“今日人家落在家裏的披風,明早便送過去,別耽擱了。”


    “哦”


    晚上,


    榮妃已經帶著小公主回宮。


    回雪院,燈火明黃。


    細步站在桌旁,手中端著發亮的銅鬥(熨鬥)中盛著通紅的木炭。


    “嘩~”


    桌旁的另一位女使凝香抖了抖差不多已經烘幹了的披風,隨後將一塊幹淨的濕布鋪在了披風上。


    “我來吧。”


    榮飛燕走過來說道。


    細步將銅鬥遞給榮飛燕後,站到了凝香對麵,將桌上的披風抻直。


    隨後,榮飛燕開始細心的熨了起來。


    “呲~呲~”


    銅鬥碰到濕布發出了聲音,隨後便是一陣白色的蒸汽升起。


    “姑娘,瞧,這披風的針線刺繡真是細密精致呢!也不知道是徐家哪位女使的手筆。”


    凝香說著又用力的抻了抻。


    “應該是青草的手藝,聽青草說,她之前和一位繡技精湛的小娘學過。”


    細步笑著說道。


    榮飛燕點了點頭。


    主仆三人邊說邊幹活,


    很快,徐載靖上午髒了的披風,此時已經被重新洗了遍,放在水箱上烘幹後,再被熨了熨,重新變得幹淨整潔。


    細步一邊將榮飛燕手中的熨鬥接過去,一邊道:


    “凝香,去搬熏籠過來。”


    “哎。”


    而榮飛燕站在桌旁,看著桌上的披風,眼中有些猶豫的神色。


    “姑娘,怎麽了?”


    細步將熨鬥放到一旁後,疊著披風疑惑道。


    榮飛燕搖了搖頭。


    不一會兒,凝香提著孔眼細密的蒸籠走了過來,看著榮飛燕道:“姑娘,今日熏衣服用什麽香?”


    聽到此話,細步欲言又止,榮飛燕輕輕咬著嘴唇,片刻後,道:“我常用的.就行。”


    “哎!”


    凝香應聲後便去找了香料,點燃後將熏籠罩了上去。


    細步也沒多說,去房間外端了一盆冒著熱氣的熱水進來。


    隨後,熏籠被支在熱水盆上,榮飛燕親手將披風蓋在了上麵。


    榮顯婚後兩日,


    節氣小雪,


    寅時正刻(清晨四點)


    昨夜北風呼嘯了半宿,


    不僅將葡萄樹的葉子吹得一幹二淨,也冷跑了天上的雲彩。


    清晨天色依舊黑暗,


    但夜空中的星星一閃閃的,


    天邊掛著明月,


    月亮的清輝籠罩著徐載靖的院落,


    地麵上依稀還有葡萄架的影子。


    亮著燭光的屋中,


    一陣淅淅索索的響聲後,


    屋門被打開,


    徐載靖披著大氅,和挑著燈籠的青草走了出來。


    “呼!”


    看著眼前呼出的白氣,徐載靖用力的伸了個懶腰。


    他身後的青草單手捂了捂護耳,朝屋內道:“夏媽媽,關門吧。”


    說完,


    青草便快步跟上已經朝前走了幾步的自家公子。


    路上月光明亮,


    雖然打著燈籠,但地上依舊有兩個人的影子,影子矮矮的,隨著主仆二人的步伐動來動去。


    兩人來到跑馬場附近,


    寬闊的場地上,幾乎都散布著淺色的白霜。


    時間尚早,


    周圍也算安靜,


    能夠讓人依稀能聽到亮著燈籠的馬廄中,正在吃著草料的馬兒發出的響鼻聲。


    還有聽到兩人腳步後,在木屋附近動來動去的大狗的動靜。


    青草進到木屋中,摘下了自己的護耳後,將自家公子的水壺放在了熱乎乎的水箱上。


    摸了摸跟著進屋的大狗腦袋後,青草又挑了挑火爐裏的炭火。


    當青草在火爐前坐下的時候,


    屋外


    “嘶~”


    “哦~!”


    正在和青雲穿著甲胄的徐載靖發出了難受的聲音。


    “真是天寒鐵甲冷難著呀~!”


    徐載靖話音剛落。


    “青草!把水箱上的酒葫蘆拿出來。”


    殷伯嘶啞的聲音傳來。


    “哦!”


    青草趕忙拿著手掌大小,但沉甸甸的溫熱葫蘆走了出去,將酒葫蘆遞給了徐載靖。


    “還是師父疼我。”


    徐載靖拔開酒葫蘆的塞子說道。


    殷伯笑了笑:“這竇家送來的美酒就是不一樣!勁兒大的很,而且喝完腦袋也不難受。”


    徐載靖皺眉咽下嘴裏的一大口美酒,將葫蘆遞給青雲,一邊熱身一邊道:“師父喜歡就好。年前我再去竇家買上個十幾壇。”


    殷伯笑著點了點頭。


    隨後,徐載靖和青雲如往日那般鍛煉起來。


    青草則拿著酒葫蘆回到了木屋中。


    朝外看了看後,青草搖了搖酒葫蘆,聽著葫蘆裏的動靜,青草眼睛一亮。


    隨後,青草仰頭將酒葫蘆湊到了嘴邊。


    一絲清冽的酒液流進了嘴裏,然後青草的表情便瞬間扭曲了起來。


    用莫大毅力,皺眉將酒水咽下去後,青草搖了搖頭,低聲道:“哪裏美了?”


    過了一會兒,


    青草看了看酒葫蘆,有些回味的咂了咂嘴後,再次將酒葫蘆湊到了嘴邊。


    一口後又一口。


    主母院兒,


    徐載靖正在用早餐。


    和載章一起進屋的華蘭,一邊解下自己的披風,一邊好奇看著站在屋內門口的青草。


    來到桌前,華蘭看著徐載靖關心道:“小五,青草是不是病了,怎麽看著臉這麽紅?”


    端著一瓷碗肉粥,正在用筷子吃著薑豉的徐載靖,笑著看了眼低頭的青草,道:“嫂嫂,她沒事。”


    “沒事臉這麽紅?”華蘭疑惑道。


    “早上鍛煉時,剩下的小半葫蘆酒,讓我讓青草嚐了嚐。”


    聽著徐載靖的話語,青草羞愧的抬眼看了下後,再次羞愧的低頭。


    心情愉快,神清氣爽的孫氏笑了笑,道:“這丫頭喝的不少,居然站的還這麽穩,看來酒量不錯。”


    徐載靖同意的點著頭:“母親說的是,我也沒想到這丫頭酒量這麽大。”


    孫氏橫了徐載靖一眼:“前日榮家送了三大車美酒過來,她這麽個小姑娘你就讓人家喝酒?”


    徐載靖道:“在外麵,別人想喝還還喝不到呢!”說完,他端起瓷碗呼哧呼哧一口氣吃完。


    “母親,哥哥,嫂嫂,我先去上學了。”


    徐載靖起身拱手,說完後便出了屋子。


    出了曲園街,


    雖然清晨天寒,


    但路上依舊不時有挑著燈籠,或直接就著月光出來的百姓。


    路邊的巡鋪裏還亮著蠟燭,


    聽到徐載靖等人的馬蹄聲,常有鋪兵出來拱手問好,都會得個買早餐的賞錢。


    走了一會兒,


    上了城內運河之上大橋,


    徐載靖駐馬在欄杆旁朝河中望去,


    冬日水少,


    月光中,


    橋下的河麵已經沒有了夏秋的河水豐沛,波光粼粼的模樣。


    不遠處河麵上,隻有一艘不知道載著什麽貨物的大船上,亮著米黃色的燭光。


    方才在飯桌上,徐載靖說外麵有人想喝美酒喝不到,也不是玩笑話。


    乃是因為汴京冬日,運河水少而淺,京外有不少河段此時行船困難。


    作為靠著漕運輸送各種東西的汴京而言,


    每年冬季時節漕運供給不足的情況下,城內的物價都會往上升一升。


    像是前兩年連日的大雪成災,那更是漲上了天。


    汴京居民們能做的,便是在冬日前多備下些東西。


    “唏律律~”


    小驪駒打了個響鼻,噴出了一股白氣後,載著徐載靖下橋朝河岸走去。


    下橋的時候,


    稀疏的說話聲傳來,


    一幫人正好在對岸上橋,


    聽著人群中的對話,似乎是運河碼頭負責搬扛的人,被人組著去幫忙拉船。


    交錯而過的時候,


    “見過恩人!”


    人群中有人說道。


    徐載靖回頭看去,卻是一個漢子正拱手和青雲說話。


    青雲呼著白氣,拱手道:“譚老哥你這是去”


    一番交談後,徐載靖看著朝自己拱手的人群,微微躬身致意了一下。


    徐載靖等人的車馬已經走遠。


    帶領著這幫人的行老看著馬車上的燈籠,同青雲口中的‘譚老哥’道:“那真是勇毅侯府的五郎?”


    “行老,小人可不敢相瞞,那位五郎的坐騎,汴京中都沒幾匹的。”


    那行老點了點頭,看向譚家兄妹父親的眼神,溫和了很多。


    積英巷附近,


    徐載靖把脖頸間的圍巾往上扯了扯,蓋住了口鼻。


    不是他不想聞清新的,冷的沁人心脾的清晨空氣,


    實在是不知道,這附近的哪家百姓,或是商戶已經點起了石炭。


    天黑看不見有煙氣,


    但一股子煤煙味,讓徐載靖都不敢深呼吸。


    因盛紘要早早上朝,


    盛家大門早已大開,


    門房小廝看著徐載靖等人拱手道:“五郎早安!”


    徐載靖嗯了一聲朝前走著,在身後小廝“青雲哥,今日真冷,快進屋子暖和暖和”的聲音中,朝學堂院子走去。


    進院兒後,看著正在給地龍灶口加碳的盛家嬤嬤,徐載靖知道路上的煙味哪來的。


    掀開棉簾,


    感受著撲麵而來的帶著些許香氣的溫暖氣息,看著桌上燭光旁安坐的長柏,


    這幅熟悉的場景,


    徐載靖有一瞬間的錯亂,


    他似乎看到的不是現如今,而是一年前的場景。


    “公子?”身後的青草疑惑的道。


    徐載靖笑著搖了搖頭後,走了進去。


    “五郎,早。”


    長柏頭也不回的繼續看著書本。


    “早。”


    兩刻鍾後,


    一陣腳步聲響起,


    棉簾再次被掀開,看著學堂內的兩人,顧廷燁有些挫敗感的說道:“靖哥兒,天這麽冷,你怎麽還來的這麽早?”


    長柏同樣說了句‘二郎早’之後,繼續看書。


    徐載靖撇了眼顧廷燁後繼續看書,道:“我和平日裏的時辰一樣,何來‘早’的說法。”


    顧廷燁:“呃”


    顧廷燁落座不一會兒,


    又一人掀簾帶著一陣冷風走了進來,瞧著學堂中的三人,齊衡急聲道:


    “二叔,長柏兄,靖哥兒,昨日學究布置的課業,你們可做完了?”


    顧廷燁一笑,得意道:“不是,元若,你不會是還沒做課業吧?”


    齊衡連連拱手。


    顧廷燁:“怪不得今日這麽早呢!”


    辰時初刻(早七點)


    朝陽初現,天色大亮,


    當莊學究戴著護耳,披著棉披風,手縮在棉衣袖裏握著折扇走進學堂的時候,


    千裏之外的興慶府,


    顧廷煜站在修好的城牆上,就著湛藍的天空,還能看到天上掛著的銀色月亮。


    顧廷煜朝城牆下看去,


    那裏有座掛著‘柴’字旗的院子,


    裏麵停滿了馬車。


    站在顧廷煜一旁的幕僚,看著院子道:“大人,這給汴京運去烏金碳的柴家馬車,回來載的是什麽?”


    顧廷煜微微一笑後,指了指自己耳朵上的十分精致的護耳:“這東西。還有幾樣作物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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