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有黑店,黑店就是殺人越貨的店。


    殺人劫財已經是喪盡天良的事了,但有的黑店主手更黑,他不但殺人,還賣人肉。


    人肉燉熟了是酸的,所以燉人肉的時候,都要放許多醬油。


    人肉在江湖上也有許多稱呼,大肉,白肉,香肉,這些都是江湖暗語,指的就是人肉。


    還有一種稱呼,聽著更文雅,也更有趣,百裏香。


    坐在櫃台上的女人,問白無常吃不吃百裏香,換來白無常的輕輕一笑:“我不吃大肉、白肉和香肉,其他的什麽肉都吃。”


    他把對人肉的別稱,一口氣全說出來,是為了告訴二奶奶,他不是初走江湖的雛兒。


    既然是相家(江湖熟客)入店,二奶奶當然不會欺生,她也給采星和摘月端了兩碗肉。


    肉很香,被剁得很碎,裏麵夾雜著細小的骨頭。


    摘月看不出這是什麽肉,問了二奶奶一句:“這道菜叫什麽名字?”


    她問得很文雅,二奶奶答得很直接:“田鼠肉。”


    看摘月那副被嚇到的表情,采星對二奶奶討好的一笑:“我師姐吃素,麻煩二奶奶給煮一碗尼姑麵。”


    “一碗尼姑麵的價格,比兩碗田鼠肉的價格要貴十倍,我要先看看你的金子。”


    吃飯要給錢,二奶奶的要求實在太合理了,合理的讓人沒辦法拒絕,所以采星抖起了袖子。


    他袖子裏流出嘩啦啦的金子,堆得滿桌都是,像不值錢的井水。


    “這些夠多了嗎?”采星笑問。


    二奶奶在桌子上隨便抓了一把金子,輕輕冷哼:“多的你今天晚上,可以和我睡一張床。”


    冷冷的女人,說著風騷的話,別有一番味道。


    采星來者不拒,笑得像偷了油的老鼠,對二奶奶油嘴滑舌:“佳人相邀,我一定如約而至。”


    “我去你媽的家人。”二奶奶冷笑,突然開始罵人:“我是個寡婦,和寡婦睡一宿,要倒黴三年,不怕你就試一試。”


    罵完人,二奶奶啐了采星一口,轉身離去,在為摘月端來素麵後,又跳坐在櫃台上,蕩起她悠哉悠哉的小腿。


    摘月從來沒有見過如二奶奶一樣的江湖女子,她聽呆了,也看呆了,甚至忘了問采星,他怎麽會突然有這麽多金子?


    三個道士看到了剛才一幕,正在竊竊私語,眼神時不時的瞟一下二奶奶。


    采星對摘月輕笑:“師姐快吃麵吧,你直勾勾的盯著她看,會惹人發火的。”


    無緣無故的被人盯著看,的確是一件讓人惱火的事,摘月急忙收起目光,用筷子夾起麵,在送到嘴邊時,突然對采星說:“師兄等我吃完再吃田鼠肉,否則會把我惡心吐的。”


    所以,采星隻能無聊的喝著水,看那三個道士吃百裏香。


    酒屋本來就不大,此時人也不多,采星在看道士,道士也注意到了采星。


    采星被道士看,倒也沒什麽奇怪,無論誰在這個地方,掏出那麽多金子,都會引人注目的。


    奇怪的是道士問采星的話:“兩位也是去做法事的嗎?”


    法事?


    道士做法事,除了降妖捉怪,就是送喪。


    摘月剛想搖頭否認,卻被采星搶在前麵:“隻要是法事,我都願意做,隻是不知道,我們和你們,是不是同一場?”


    他問了一個問題,在套道士的話。


    能將百裏香吃下去的人,必定是沒什麽江湖經驗的,道士果然上了套,對采星得意的笑:“我們是去超度地府亡靈的,你們是做哪一場的?”


    超度地府亡靈?


    真是好大的口氣。


    世間所有魂魄,都歸地府管束,憑他們三個小道士,也敢妄言插手?


    這件事,有點趣。


    采星起了興致,對道士點頭:“咱們是同一場。”


    在他們對過兩句話的時候,酒館大門又被推開,進來了四個人。


    非常巧合,這四個人居然也是道士。


    與那三個道士不同的是,這四個人不用劍,每人手裏一柄鐵拂塵。


    拂塵手柄很粗壯,看上去就分量不輕。


    七個道士,來自兩路,在這家小店相遇。


    看他們之間的那股勁頭,似乎這兩夥人是認識的。


    三個道士冷哼一聲,故意不理那四個道士。


    在轉過頭的同時,三個道士都抓起了手裏的劍,橫在膝上,似乎要隨時動手的模樣。


    三個道士穿的是青袍,有木釵穿過發髻,四個道士穿的是藍袍,都戴著道冠,他們顯然是兩個門派。


    四個道士在看見三個道士時,頓時一副高傲,用拂塵撣了撣一張最大的桌子,大刀闊馬的坐下,高喝一聲:“老板,上最好的酒菜!”


    采星和摘月進店的時候,二奶奶沒有給一點好臉色,就算在收了采星的金子後,仍然見不到她半分笑容。


    她又怎麽會給這四個道士好言語?


    唇邊冷冷一聲:“我這裏隻賣水不賣酒,喝不慣水的,就挪挪地方。”


    客人來了往外驅趕,二奶奶還真是個奇女子。


    藍冠道士一聲冷笑,從懷裏摸出一錠銀子,足有十兩重,重重地拍在桌上,對二奶奶狂妄一聲:“現在有酒賣了嗎?”


    他問的很狂,二奶奶答得更狂:“你這點錢,連買一碗水都不夠,趕緊收起來,可別丟人了。”


    就算在城裏的大館子,十兩銀子也能吃到成席的桌麵了,在這家黃土房子裏,居然買不到一碗水?


    藍冠道士倒吸一口冷氣,擰起明目,恨問二奶奶:“你一碗水,賣多少錢?”


    “這可不一定。”二奶奶看也不看他們,自古悠哉的晃著腿,說著能氣死人的話:“我這裏賣的東西,沒有準價,是看人下菜碟的,遇到順眼的人,也許不要錢,遇到不順眼的人,我要到傾家蕩產。”


    二奶奶說這樣的話,是明擺著罵這四個道士不順眼,被那三個青袍道士聽去了,解恨的笑出聲來。


    “你開的是黑店!”


    藍冠道士惱羞成怒,拂塵碎桌子,赫然起身,對二奶奶咬牙切齒:“本道爺今天要為民除害,拆了你的招牌!”


    “這家店的招牌就是我。”麵對道士的盛怒,二奶奶不屑一顧,揚眉冷笑:“你過來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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