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聰明的人,這是個有趣的定義。


    蕭豔梅根本認不出小媚眼兒就是雷公,她居然是世上最聰明的人?


    她的聰明,也許是在幻化人身的那一刻,撲倒了雷公,吻了雷公,賴定了雷公。


    雖然曆經了千辛萬苦,她終於也成了仙。


    一個女人,為自己找對了丈夫,這本身就是極聰明的女人。


    一隻白貓,沒有苦熬月歲,卻一步登仙,這不僅是聰明,簡直就是大智慧。


    天庭能成一對佳偶,白無常喜樂悠然。


    不知道北冥雪山裏,那對見麵就打的少男少女,現在會熱鬧成什麽樣子了?


    能什麽樣子?


    他們好像注定了是這種命運,除非不見,見麵必鬧,天翻地覆的。


    黑無常再醒來時,天地清明。


    圓月似乎就在眼前,繁星也隨手可摘。


    人死後,變成鬼,鬼死後,魂飛魄散。


    黑無常懂這個道理,所以,他知道他並沒有死。


    可是,明明被自己親手摘下的雙眼,居然更加明亮,似乎能洞悉天地。


    這又是怎樣的蹊蹺?


    “黑無常,我欠你的,我還給你了。”


    閻小妹淩空傲雪,今天是柳綠的羅衫。


    “你欠我的,我讓你萬萬年也還不清!”


    明明豔麗無雙,櫻唇裏卻滴出狠話。


    生死一線牽,回生盡滄海。


    前世尤不知,誰定成與敗。


    欠與還,本身就是一對糾纏不休的冤家,誰能說得清楚呢?


    仰頭看小妹,衣衫烈烈,纖眉紅唇,永遠一副冷傲。


    不知為何失去的雙目能再次複轉,惹得黑無常英眉微聚,又聽小妹講清原由。


    “黑無常,我用命魂與精魄,為你鑄了兩隻眼,讓你挖都挖不出來!”


    冷笑過後,閻小妹恨意滿聲:“你想與顏笑眉逃離北冥?癡人說夢!”


    原來,顏笑眉還是躲不過被她囚禁的命運。


    “閻小妹,你我有言在先,我自挖雙眼,你……”


    “你挖的,我還給你了!”小妹冥音大喝,弄風舞雪,貝齒切切:“我偏要你們留在北冥,一個供我調養,一個陪我練功!”


    她獨自北冥萬萬年,心性早已陰陽不定。


    地府君王,卻不能坐擁森羅,心裏的苦,都化做了狂風暴雪。


    “黑無常,你一定別被我打死,如果你死了,我保證,顏笑眉給你陪葬!”


    陰毒的話說完,又是一聲冷笑:“她甘願與你死在一起,你甘願她陪你一起死嗎?”


    偏偏這麽靈巧,每一句,都踩在黑無常的心頭。


    “黑無常,先弄幾隻鳥兒給你玩玩!”


    冥音未落,小妹縱雪。


    一片迷漫過後,萬隻雪鳥鬧世。


    遮住天月,齊撲黑君無常。


    小妹聚起紅唇,響起靡靡哨音,操縱萬鳥。


    或奪目,或撲腦,或叼心,或啄腳。


    數隻雄鷹的威猛,也不如萬鳥齊襲的淩厲。


    小妹哨音宛轉,吹得曼妙,嬌滴滴的淩在空中,一副悠閑自在。


    麵對遮天蔽日,一不散出陰煞護體,二不逼出鬼火縱燒,三不甩出臂上索鏈。


    他一隻一隻的去抓。


    抓住一隻,捏得粉碎,雪塵四散。


    幾萬隻鳥,要抓到什麽時候?


    隻是一瞬間而已。


    一對重生的英目,是閻小妹的命魂與精魄,分外清明。


    一雙鎖鬼的厲手,是黑無常的冷血與無情,追風捉電。


    雪霧崩裂,鳥兒慘叫。


    黑無常負起雙手時,幾萬隻雪鳥已經化為虛無。


    此時安靜,似乎從沒來過鬧世的鳥兒。


    他一身桀驁,英目如炬。


    閻小妹輕輕一笑,交疊起雙腿,虛空而坐。


    素手微微,聚來一隻雪箏。


    她拔弦弄情,彈得靡音婉轉。


    星眸滲著笑意,紅唇鶯鶯燕燕:“黑無常,如果這幾萬隻鳥,換作幾萬隻鷹,你還抓不抓得過來?”


    無常不理,轉身弄風,眼前現出九隻巨鼓。


    巨鼓淩在半空,不擊自響,陣陣隆隆,淹沒了小妹的箏聲。


    鼓與箏,本是天作之合。


    此時間,卻是各不相讓。


    小妹箏音快,無常鼓聲沉。


    小妹箏音徐,無常鼓聲促。


    他注定要攪亂小妹的音律,殺滅她的得意。


    雪箏嫋嫋,怎能與巨鼓隆隆爭勝?


    半曲未盡,小妹的韻律已亂,箏聲不再曼妙,幾次跑了弦音。


    “黑無常!”


    小妹氣得紅唇青紫,摔碎雪箏,嬌聲大喝:“你要想敲喪鍾鼓,就離我遠一些。”


    少年微微吸氣,鼓聲隨風而落。


    徐徐轉身,冷看小妹,唇邊輕輕:“閻小妹,從此刻始,你彈箏,我擊鼓,管叫北冥不寂寞。”


    他不淩風,立在低處。


    不看小妹,氣勢更盛。


    “你什麽意思?”星眸流波下,小妹微愣,隨即低眉一笑:“我懂了,你是改了打法,既然注定出不去北冥,你就要時時跟我搗亂?”


    黑君不語,一身桀驁。


    “黑無常。”小妹不怒反笑,冥音嬌俏:“想不到你這種人,也玩小孩子的把戲。”


    “小孩子的把戲,往往有效。”黑君終於接話,淡淡一聲:“否則,你怎麽會氣得臉黑?”


    無論是誰,隻要是女人,誰不在乎自己的容貌?


    我臉黑嗎?


    輕輕一句話,招來小妹幻化冰鏡。


    冰鏡盈盈,其中一個美嬋娟,輕撫瘦臉,惹人憐愛。


    在小妹自賞時,黑無常冷冷一聲:“黑得與烏鴉一般無二。”


    “黑無常!”


    女人最受不得男人貶她的容貌,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閻小妹是漂亮的女人,所以,她聽了這兩句,幾乎快要氣瘋了。


    “你是不是一定要惹我發火?”


    冥音尖叫,星眸倒立,柳綠的羅衫迎風微顫。


    抬頭看了看小妹,黑君玩味的一笑:“現在像乍了毛的烏鴉。”


    平日惜字如金,少說他人,今日卻句句帶刺。


    這種人,如果說起氣人的話來,更讓人惱火百倍!


    小妹素手抓來冰笛,脆聲高鳴。


    無常身後再響風鼓,亂打一通。


    笛音雖高,壓不住鼓聲雄厚,幾個曲折下來,又被拐跑了音調。


    拋掉冰笛,幻來雪琵琶。


    半遮嬌麵,五指撥弦,滿腔玉珠聲。


    鼓聲依舊,雜亂無序,珠音落地就碎。


    砸爛了雪琵琶,又抓起了雨胡琴,剛要弄弦,聽到有人一聲戲言。


    “咱也弄幾隻鼓,和他對著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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