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隻兩個字,卻有魔力。


    再普通的事,隻要被冠上這兩個字,也會讓人好奇。


    所有秘密中,最讓人欲罷不能的,最數女孩兒的秘密。


    尤其是漂亮女孩兒的秘密。


    霍或火是個漂亮的女孩兒。


    她要用自己的秘密來澆熄黑無常複仇的火。


    也許對別人有用。


    他,偏偏是沒有好奇心的人。


    所以,她,隻得到沉默。


    坐崖頂,聽冷風,寒意盛。


    霍或火抱緊雙臂,裹挾住瘦弱的身體。


    看著他,永遠靜寂。


    遠處,群山層巒間,燃起了火,點亮了夜。


    火勢隨風肆虐,幾個眨眼的功夫,就將天映紅。


    “力王動手屠正中了!”


    霍或火一聲驚呼,跑到崖邊與黑無常並立,遙看火勢,麵現不忍,歎息:“修妖比修仙、修佛都難,就這麽丟了性命?”


    “貪生怕死。”黑無常盯著山火,一聲冷哼。


    “這就是妖,為保全自己,做無恥行徑!”他冷笑:“妄稱一方妖祖?我饒你何用!”


    “人呢?”霍或火看著他,皺眉輕問:“難道人比妖善嗎?否則,怎麽會有蝶兒姐姐的慘劇?”


    問題難答,蝶兒難忘。


    黑無常屏息不語。


    冷風送來一股異香,輕笑聲隨後而至。


    兩人回首看,崖頂又多了兩個人。


    一個站著,一個坐著。


    站的是牆頭草,坐的是水中寶,正明眸巧笑,看著他們兩人。


    “妹妹問題問的好!”牆頭草笑讚,對黑無常俏皮的眨了一下眼:“既然黑師兄懶得說話,就讓我們姐妹答複妹妹可好?”


    在黑無常麵前,水中寶不肯落下風,急忙接過話頭:“昔日有妖魔挑戰佛陀,揚言要滅了佛法。佛陀當然笑話他見識短,佛乃無尚先知先覺者,怎麽能被滅呢?”


    “你這是要給我講故事?”霍或火皺眉看著水中寶,還未待她回話,牆頭草又搶回了話頭。


    “妖魔施法,變幻出毒蛇猛獸要吃佛陀。佛陀大手一擺,這些假象就都沒了。妖魔惱怒,變幻許多金銀財寶,要勾起佛陀的貪欲,佛陀隻說了一句都變做土,這些財寶就揚塵消失了。”


    趁牆頭草換氣的功夫,水中寶接言將故事繼續講下去。


    “於是妖魔使出了第三招,弄出許多妖豔的美女,赤身祼體大跳豔舞,糾纏佛陀,妄圖迷亂佛陀的情欲。”她咯咯一笑:“但這有什麽用呢?佛陀說了句都是骷髏,這些美女就真的隻剩下骨頭架子了,哪還有一點美貌可言?”


    “不過,可惜的是……佛陀還是沒能逃過這妖魔的第四招。”牆頭草一聲歎息。


    聽到這話,霍或火捂嘴驚問:“難道妖魔還有更厲害的法寶?”


    “妖魔的第四招就是,盤膝而坐,披上了袈裟,念起了佛經。”水中寶苦笑:“佛陀哭了。因為他知道佛法已經被滅了。”


    怎麽就被滅了?


    霍或火皺眉不解。


    牆頭草笑問她:“當魔披上袈裟去傳佛道,他傳的還是真正的佛法嗎?”


    水中寶又問了一句:“當世人看到披著袈裟的人,卻做著妖魔的事,還會信佛嗎?”


    “妹妹,你仔細想一想,當今世上,許多在廟裏接受供養的人,到底是佛門的弟子,還是妖魔的弟子?”


    這三個問題,霍或火沒辦法回答。


    恐怕佛陀也沒辦法回答。


    脆聲聲的講完故事,兩女又笑對霍或火說:“借佛陀這個故事,回答妹妹剛才問黑師兄的問題,許多惡人其實並不是人,隻是披著人皮的妖。”


    想了想人間慘劇,霍或火心下蕭索,難怪世上惡人多,原來都是妖魔。


    霍或火擠出一絲苦笑,算謝過兩女的回答。


    趁著兩女安靜之際,黑無常輕問:“你們到此,隻是為了回答問題嗎?”


    輕移蓮步,走近黑無常,聲音裏帶著一絲苦澀:“我們是來和黑師兄告別的。”


    “是孟婆派了差事,還是你們也要喝孟婆湯了?”


    “都不是。”兩女強作笑顏:“是孟婆打算在今夜殺死我們。”


    “什麽!”黑無常倒吸冷氣,驚問:“難道你們做了惡事?”


    “沒有,沒有。自從被孟婆招收後,我們沒有做過半點惡行。”兩女疊聲否認,淒苦的一笑:“因為我們是妖,所以免不了被孟婆殺死的命運。”


    孟婆招收她們在先,現在要以她們是妖為由斬殺,豈非無情無理?


    黑無常沉聲輕喝:“隨我去與尋孟婆對質。”


    “黑師兄肯為我們求情?”兩女眼睛一亮,又急問他:“要是孟婆執意要殺我們,黑師兄該怎麽辦?”


    “隻要你們未做半點錯事。”黑無常抖下臂上鐵索,冷哼:“有我在,誰敢動!”


    話音一落,拔腿便走。


    兩女急步上前,左右各拉住黑無常的一隻手。


    眼底悲涼,麵現笑容。


    “黑師兄別發脾氣了。”牆頭草耍賴的搖了搖他的手,輕輕說:“都是我不好,出的餿主意,就想試試黑師兄的心裏有沒有我們。”


    “什麽意思?”黑無常駐足不解。


    水中寶輕咬嘴唇,紅透了臉,鼓足勇氣,大聲說:“反正我們也要死了,沒什麽不能說清楚的。我和姐姐都對黑師兄一見鍾情,等我們刺客任期滿後,一定投胎做女人。願來世能與黑師兄再相遇……”


    話到這裏,她已哽咽。


    兩顆芳心,來世再許。


    水中寶將兩人的心思講明,牆頭草的臉也紅透了,她慢慢放開黑無常的手,後退一步,低頭輕說:“我們是自願被孟婆殺死的。唯有死過,我們才能變成陰煞體,才可以在地府任職。”


    “黑師兄!”水中寶抹去珠淚,深吸一口氣:“等我們死後,就會喝孟婆湯。喝了孟婆湯後,我們就……就記不住黑師兄了。但黑師兄別忘了我們。”


    小女兒心思多變,唯有衷情時最惹人憐。


    兩段記憶又要逝去,如同生離死別。


    黑無常縱有鐵石心腸,也難免心下唏噓。


    牆頭草看向霍或火,彎起一雙淚眼,笑說:“妹妹生的俊俏,三年後更會美豔無雙呢。”


    說完這話,她拉起水中寶的手,咯咯一笑:“崖頂站了四個人,還是太擠了些,我們不如去死吧。”


    互牽小手,縱身躍下,淹沒在凜凜夜風中。


    明日的山穀,會記得今夜的鶯聲燕語嗎?


    三年後,我會美豔無雙?


    霍或火垂下頭,為她們縱身一躍而難過。


    悄悄看向黑無常,他背過身,一雙鐵拳負在身後,攥的蒼白。


    一天之內,離別了三個對他有情的女子。


    也許他不愛她們,但她們走了,他心裏也一定苦。


    山火順勢遠去,想是力王正在逐一清除正中道場。


    心知道勸不動他不與力王尋仇,隻能叮囑一句:“斷山力王畢竟是一方妖祖,他的本事必不在蛇祖之下,黑君哥哥須萬分小心。”


    痛別紅顏的離愁,已化做怨氣繞心頭。


    他的聲音冷過數九寒天:“等他送回內丹,立即斃了此賊!”


    他尋仇的心意似乎更加堅定。霍或火也隻能收起她的秘密。


    默默陪著他,任冷風侵襲。


    山頂風寒,山下卻暖。


    白無常悠哉、悠哉的下山漫步。


    聽著夜蟲鳴唱,看著野果垂掛,心情愜意舒暢。


    眼見快到山底時,一個黑影撲了過來。


    白無常立即張開雙臂,將她抱了個滿懷,笑說:“能讓我夜夜與你相會,就算減我百年壽數,我也心甘情願。”


    “我都快擔心死了,郎君還有心情說笑?”紅菩薩撒嬌的捶打他的胸膛,輕輕一聞,又皺眉埋怨:“為了隨郎君的心意,今夜我特意化了風流妝,怎麽郎君又是一身酒氣?”


    仔細一看,她在眉心化了一朵紅雲,兩片紅唇豔麗勝昔,風韻十足。


    她情欲未解,正要找我尋歡。


    “我若不陪好酒,怎能助我們成大事?”作勢苦歎一聲:“我又何嚐不想得到你?都怪這該死的摧心術。”


    紅菩薩撇了撇嘴,隻能把怨氣咽回肚裏。


    輕輕撫著她的頭,笑問:“創傷藥和鹹蠶豆?”


    “哼。”她做出吃醋的模樣,伸手從樹杈上取下一個小包袱,沒好氣塞到他手裏:“你惦記那小丫頭竟然多過惦記我?也不問問我究竟擔心什麽。”


    “天地間,值得你我二人惦念的,隻有彼此。”打開包袱查看,除了有創傷藥和鹹蠶豆,還有銀兩。


    紅菩薩輕輕一笑,伸出手指,點了點他的嘴唇,豔笑:“郎君生了一根好舌頭,真是會哄我開心呢。”


    “除了一根舌頭好,我還有一根東西更好,早晚會讓你嚐到。”


    “既然不能合歡,郎君就少說這種閑吧,讓人家難受。”紅菩薩紅著臉跺腳,一副千姿百媚。


    向遠山處望去,又問他:“那邊山裏劈裏啪啦燒天火,郎君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正中妖祖正在屠殺正中妖界。”


    “啊?”她尖叫,一雙眼睛瞪的明亮,驚問:“妖祖們都一起發瘋了嗎?怎麽都開始自屠道場了?”


    “喝多了酒,什麽事做不出來?”白無常一笑,又說:“否則我幹嘛陪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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