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間用沙漏來計量的時候,它總顯得急促而匆忙。


    而如果當承載這一切的載體,變成一團瀝青的話。


    似乎十幾年的時間,也隻是恍惚間的一次凝眸……


    來自春日的山風,吹來這鬱鬱蔥蔥的山頭之上。


    到了更為燦爛的日子,這裏許是有不少行人前來遊玩。


    哪怕在城市的邊角,尚未吞沒掉遠方的群山之前。


    這裏還是一片承載著悲切的墓園。


    但新生的花卉,並不挑剔於那些沾染著鹹濕的泥土。


    一個蒼老的身影,在山頭上勞作著。


    春日的氣息,予以了這些雜草過於旺盛的野望。


    如果不加以修飾,這兩處墳包或許即將消失在這蔥綠之中。


    就像是這片土地,漫長曆史上無數次的輪回一樣。


    死亡所親吻這片土地的厚重,比稚嫩的生命所想象的要更加密切。


    這是第幾個一百年……


    衰老的軀體,無法承載更為繁重的勞作。


    易冬緩緩坐在墳包前,望著頭頂陰鬱的天空。


    綿延的烏雲,像是一麵未經磨洗的銅鏡。


    將他蒼老的麵容,映射在了那浩瀚的大地之上。


    曾經雄偉的軀體,似乎也逐漸遺忘了那份力量。


    時間所帶來與剝奪的,隻剩下那逐漸變得遲緩的世界……


    而生靈的輕語,仍然在他耳邊喋喋不休地傾訴著苦難。


    他耐心地聆聽著,他緘默地背負著……


    仿佛一場恒久而貫穿的頭疼,予以他綿延的消磨。


    亦或是:


    銘記……


    那些迷失在混沌中的記憶與理性,已經無法從這場世界的長夢中脫離。


    可這份相伴於死亡的痛苦,卻讓他從反複循環的迷茫中掙脫。


    腐朽?


    沉寂?


    那重重迭迭的時光,並未磨掉那份始於初衷的熱忱。


    而像是一塊久經鍛打的熔鐵。


    雜糅盡去,光彩異常……


    …………


    …………


    “……”


    “你知道你在做什麽?”


    當來自神聖的啟迪,讓大領主弗克尼拉從多元的維度中,知曉了某些事情後。


    他看向邪神的目光,也不由得發生了一些轉變。


    在他所經曆的漫長歲月中,他不乏遭遇一些癲狂而扭曲的個體。


    在那充滿了晦暗的界域中,這樣的對手難以計數。


    在大領主弗克尼拉看來:


    那些為了謀求更大利益的敵人,並不是最為難纏的。


    哪怕它們確實往往會更加強大和更具威脅性。


    可在秩序的維度,理性的思考,仍然能夠得到一些答案。


    真正難纏或者說令人感到棘手的:


    是那些沉浸在混亂意誌中的強大黑暗生命。


    它們並非以怎樣合乎“常理”的訴求或野望。


    而往往在某個瞬息,便會突然萌生出一個令整個多元宇宙矚目的癲狂想法。


    更為豐厚的利益?


    更為穩定的支配?


    不!


    在這些個體的行動指南中,這一般都會被歸類於無趣的重複。


    這種失序的軌跡,難以被捕捉和預料。


    可在他原本對此掌握的情報中,眼下的這個邪神,並不屬於這類集合。


    哪怕對方收束了其名諱。


    可這並不代表,大領主弗克尼拉會無法找到對方的訊息。


    萬物皆有其痕跡……


    而多元宇宙,也並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隱秘……


    在冗長無盡而回蕩不息的時空中。


    一切有序的、無序的信息,都會沉澱和擴散。


    值得一提的是:


    這也是許多神祇和邪神,在數個紀元的斷代遺忘後,仍然有可能重新回歸的原因。


    哪怕是對應著多元宇宙遺忘本身的宏偉概念。


    其本質,又何嚐不是另外一種形式的銘記?


    大領主弗克尼拉此刻意識到:


    對方一定從中找到了更大的,甚至遠超它為此付出風險和代價的利益!


    甚至為此,它能夠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便下了這般堪稱果決的操作。


    這其中,它本身的毀滅,恐怕也已然被歸宿在可以被接受的代價之中……


    而這,也正是他所一直對抗的敵人……


    殘忍、強大、毫不遲疑……


    “你應該知道:我始終知道的……”


    邪神的歡愉,像是擁抱毀滅的讚禮。


    它在精神的維度中,以血色而扭曲的肆意飛舞……


    聞言,無數的心緒,在大領主弗克尼拉的意識中湧動、激蕩。


    他意識到他必須做些什麽。


    可他同樣也意識到,他很難做出什麽。


    在對方尚未迎接它毀滅命運的情況下。


    他無法無視對方,幹涉那已經被封存的世界夢境。


    除非,他同樣願意為此付出犧牲……


    大領主弗克尼拉從不會吝惜於自我的奉獻。


    隻是與邪神所不同的是:


    對方所謀取的,是浸染更為遙遠未來的無盡晦暗……


    而他此刻的獻身,卻隻能導致整個時空戰局的徹底偏斜。


    這是敵人並未掩飾的。


    萬千的思緒,在大領主弗克尼拉的意識中湧動。


    而下一個混沌時間的間隙,他已然朝著邪神發起了衝鋒!


    糾結、躊躇?


    不!


    在已經發現無法對此作出更好影響的情況下,趁機解決自我削弱了一部分的邪神才是正道。


    至於那墜落至世界夢境中的戰鬥兄弟?


    大領主弗克尼拉選擇了信任。


    而同樣的,如果對方在那世界的夢境中,最終偏斜向混沌和邪惡……


    無論他誕生於怎樣偉大的概念,無論他對應著怎樣輝煌的未來。


    他會燃燒自己,將其斬殺在當下!


    這是崇善者,不容置疑的宿命和背負。


    如果是他走向了這樣的命運。


    刺穿他心髒的劍鋒,將是他最為致敬的戰鬥兄弟!


    “你的瘋狂與偏執,我看到了……”


    “大領主。”


    “真像啊……”


    “可是,束縛你的牢籠,早就磨平了你的爪牙。”


    邪神與大領主血戰在一起。


    他們都知曉,這是決勝的血腥廝殺。


    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


    如果說此前的戰鬥,是為了整個文明的最終偏斜。


    那麽現在,他們是為了更為璀璨或癲狂的……未來……


    “但祂的爪牙,卻方才飽飲鮮血。”


    “咆哮的巨獸,怎樣會甘願蜷縮在囚牢中!”


    “你的失敗,是注定的!”


    毀滅的劍鋒上,映射出大領主在扭曲與混沌之下堅毅不變的麵容:


    “你的真實,完整無缺嗎?”


    “我嗅到的,還有你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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