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突然像被什麽東西牽動,一種陌生的感覺串流而過。「不可能!她令陛下神智大亂,臣絕不能容她再留在世上!」


    「不行,不可以的。」商行大急,「你不能殺她!我求你了……爹!」


    一個爹字,瞬間讓氣氛凝固。


    偌大的禦書房,冰冷低調卻件件價值連城的擺件。放眼望去,連個侍候的小太監都沒有。涼爽宜人的溫度,沁得人毛孔舒展。


    鑒於小皇帝總是說一些瘋話,公冶楚不許宮人太監進書房侍候。而商行自然樂得自在,便是公冶楚不吩咐他也不會讓任何人聽去隻言片語。


    這個爹字,公冶楚並非第一次聽到。五年前他從玉清池裏把尚是九皇子的商行救起來,那時商行不過是太淩宮裏極不受寵的小可憐。


    當時他記得商行睜開眼的第一個字,就是爹。後來無論他走到哪,九皇子就跟到哪趕都趕不走。


    不愧是奸猾的商氏血脈,為了算計他居然可以紆尊伏低至此。他俯睥著麵露嘲諷,商家那些人要是能聽到必定恨不得掀了棺材板,跳起來大罵小皇帝數典忘祖。


    「陛下,臣擔不起你這聲爹。若是讓商氏的列祖列宗及先帝爺聽到,你猜他們會怎麽想?」


    他幾乎屠盡商氏,小皇帝這是在認賊做父。


    十幾歲的少年眼神真摯飽含熱淚,好像真把他當成親生父親一般。如果不是真情實意,那便是城府極深。


    「我管那些人說什麽,你真是我爹。」


    「嗬,陛下真會開玩笑。臣今年二十有五,生不出你這麽大的兒子來。」他麵色已極冷,養虎為患終會害己,他在考慮是不是應該送小皇帝去與自己的親人團聚。


    商行感覺到他的殺氣,心頭大急,「爹,你別殺我,我真是你兒子。我不叫商行,我叫公冶重。是因為娘說人生幾重,無論山遙水遠時空迢迢我們一家人都會重逢。」


    少年在哭,抱著他的腿哭得好不傷心。


    明明爹還是爹,也找到娘了,可是他們一家人卻不再是一家人。


    「公冶重?」公冶楚覺得這是他有生以來聽過最荒謬的謊言,小皇帝明明姓商,從哪裏冒出什麽公冶重來。編瘋話的本事真是越來越玄乎,難不成是瘋了?「倒是有鼻子有眼,陛下莫不是在戲耍臣?」


    「不是的,爹,我真是你兒子。我從多年以後過來的,你記不記得你把我從水裏救起來的那一次,那時候你救的不是商氏九皇子,他應該已經死了,那時候起他身體裏的人就是我。」


    公冶楚眉如刀鋒,子不語怪力亂神,這都是什麽跟什麽。「那麽你接下來是不是要告訴臣,你是我同那個裴家傻女生的?」


    商行淚汪汪的眼迸出驚喜,拚命點頭,「爹,你是不是相信我了?我們快去救娘吧!」


    見鬼的娘!


    公冶楚生平第一次想罵髒話,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在這裏浪費時辰同小皇帝瘋言瘋語。他怎麽可能會愛上那個傻女,還生孩子?!


    商行臉上的歡喜漸漸黯淡,爹還是不相信。


    是啊,誰會相信呢。


    他一臉憂傷,像一隻被遺棄的小獸。


    公冶楚的心再次微起波瀾,鬼使神差般道:「那你說說多年以後是什麽樣子的,這天下姓什麽?」


    商行重新高興起來,一抹臉上的淚水,「當然是姓公冶!」


    爹滅了商氏後登基為帝,根本沒有商行這個人,也沒有什麽景武帝。他不知道為什麽會不一樣,葉玄師說逆天改命變數太多,或許所有的一切都會隨著他的到來發生翻來覆去的改變。所以他什麽都不能插手,什麽都不能幹預。


    公冶楚看著他的眼睛,那浸潤過淚水的漆黑瞳仁像純淨的玉石,在靜靜的水裏安然地閃爍著光華。


    這雙眼太過清澈,沒有半絲虛偽。


    「公冶?你說姓公冶?」


    「對啊,當然姓公冶。爹你這麽有能力,商家人都死光了,你不當皇帝誰當皇帝。你可是個好皇帝,百姓們都誇你,誇你是百年明君。」


    有人誇,自然就有人罵。爹的名聲毀譽各半,罵的人極恨。說爹是豺狼虎豹說爹心狠手辣,還說爹是暴君必將流傳千古罵名。


    公冶楚冷笑,小皇帝編瞎話都不忘奉承他。


    百年明君?


    怎麽可能會有人稱讚他?


    自古以來江山更迭,奪位者哪個不是被罵到罄竹難書,後史記載哪個不是背負罵名。縱使再勵精圖治,也難逃天下悠悠眾人之口。


    「陛下故事編得不錯。」


    商行又哭起來,他不知道該怎麽讓爹相信他的話,心裏很難過。他過來的時候十歲,算起來比真正的商行還小一歲。


    關於爹和娘的事,他都是聽說的。他從小沒有見過娘,是爹一手把他養大的。好不容易找到娘,一家人卻不能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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