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很快,夢裏的場景就變換了,陽光下的櫻花全都凋謝了,畫麵變成了陰森的靈堂,靈堂外陰雨連綿,似乎永遠都不會放晴了。  鬱家的老爺子去世了,昭示著這個表麵和諧底下卻各自為政的家族即將分崩離析。  在來來往往的穿著黑色喪服的人群中,鬱沉言大概是葬禮上唯一一個真心為鬱老爺子傷心的人。  他沒有哭得可憐,也沒有聲嘶力竭的哀嚎表演,可是他站在那裏,黑色的西裝襯出他慘白的臉,身上鋪天蓋地都散發出絕望。  “商鳴,我沒有爺爺了。”  他輕聲說了這句話。  此時,鬱沉言這句話,僅僅還隻是悼念。  但是很快,他就會意識到,沒有爺爺庇護他這個長孫,他的父親又重病在床的時候,這個家族可以對他凶狠到什麽地步。  可是這時候的他還不知道,他還很年少,他站在陰森的靈堂裏,看上去這麽堅韌又這麽脆弱。  商鳴走過去,握住了鬱沉言的一隻手。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他對著鬱沉言許諾。  他此時還沒有意識到什麽是喜歡,他隻是舍不得這個對他來說和弟弟一樣的小少爺,陷入孤立無援。  -  第二天早上,商鳴醒的很早,他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才翻身下去洗漱,然後開車去了公司。  但他沒想到,他會在鬱沉言辦公室外見到喬鶴行。  早上九點,喬鶴行穿著一身休閑裝,從門口走進來,低聲詢問秘書助理鬱沉言是否在。  商鳴轉過頭去,正好看見喬鶴行的側臉——君子如玉,卻又鋒芒暗露。  其實他們也不算沒見過麵,撇去照片上看見過不算,有一次喬家的私人宴會,他和鬱沉言也去了,見過這位低調的喬三少一麵。  但他們似乎沒有這樣正麵地接觸過。  喬鶴行也注意到了商鳴。  “我是來找鬱先生的,”喬鶴行的笑容滴水不漏,說不上親切,甚至有點冷,但還是給足了禮貌,“請問他現在在辦公室嗎?”  商鳴看他一眼,“沉言在開會。”  沉言,這個稱呼讓喬鶴行心裏多了點揣測。  “那我在這兒等他。商先生請去忙吧。”喬鶴行隨意地在沙發上坐下了,沒有一點不自在,秘書給他倒了咖啡,放好了點心,但他沒碰。  隔了幾秒,喬鶴行抬起頭,發現商鳴並沒有走,還在審視地看著他。  喬鶴行心裏就有了點不悅,他不喜歡商鳴的眼神,太有攻擊性了。  可他和鬱沉言現在是合作夥伴,他會給鬱沉言和鬱家都帶來利益,他想不通商鳴的攻擊性從何而來。  好在這時候鬱沉言回來了。  看見喬鶴行,鬱沉言才想起來今天的會麵,“你進我辦公室吧,”然後他又看著商鳴,換上了另一種口氣,像撒嬌又像命令,“幫我泡個茶,我平常喝的那種,開會開得我頭疼。”  商鳴隻能認命地去和秘書搶工作,他好歹也是鬱家二把手,卻天天給鬱沉言當保姆,但要命的是,他還當得挺樂意。  -  喬鶴行和鬱沉言商談的時候,辦公室的門是關著的。  裏頭隻有他們兩個人,一對未婚的夫夫,獨處。  商鳴像頭困獸一樣看著那扇門。  好在沒過多久,喬鶴行就出來了。  “那鬱先生,咱們就之後再見了。”喬鶴行淡淡說道,臉上的神色說不上是愉快還是不悅,他即使現在一時算得上落魄,卻也無需去討好誰。  “嗯,之後見。”鬱沉言讓秘書過來,“送喬先生下樓。”  商鳴敏銳地察覺到,鬱沉言和喬鶴行,似乎比一般的商業聯姻還要疏遠些。  而鬱沉言已經站到了商鳴身邊,輕輕罵了一句,“真是和喬禮一樣的小狐狸。”  “怎麽說?”商鳴不動聲色地問道。  鬱沉言遲疑了一下。  他昨天出於一些自己羞於啟齒的念頭,沒有告訴商鳴他和喬鶴行的婚約是假的,但是現在清醒過來,他卻知道自己必須告訴商鳴。  商鳴是僅次於他的管理者,他和喬鶴行到底有沒有那一紙結婚證,會影響集團很多事情,包括商鳴對喬鶴行的態度。  “喬鶴行不會一直留在鬱家的,等到喬家的事情結束,他就會回喬家當他的少爺了,”鬱沉言淡淡道,“你真當喬禮把兒子送來給我當太太的麽?他瘋了才這樣。”  商鳴迅速領會了鬱沉言的意思,“你們不會結婚?”  不知道為什麽,鬱沉言似乎從商鳴那張不苟言笑的臉上看出了一點高興的意味。  “嗯,但他在鬱家的這段時間,名義上必須是我未婚夫。”鬱沉言拍了拍商鳴的肩膀,“昨天喝多了,沒和你解釋清楚。你要負責喬鶴行的安全,他要是傷著了,我不好和喬禮交代。”  商鳴盯著鬱沉言看了一會兒,看得鬱沉言都有些奇怪了。  “你看我幹嘛?”鬱沉言莫名其妙地問道。  “你不準備結婚嗎?”商鳴問,“既然喬鶴行是假的,那你是暫時沒有結婚的打算了嗎?”  鬱沉言沉默了一下,他口是心非地看著窗外,“也不是,也許有天會結婚吧,找個溫柔體貼的人結婚,好像也可以。但喬鶴行這種就算了。”  “倒是你,”鬱沉言眼睛還看著窗外,“我看你和晚靜都快十年長跑了,還不準備……”  結婚嗎?  這三個字鬱沉言到底是沒說得出來。  沒有了酒精,沒有了昨天車裏壓抑的氣氛,鬱沉言發現自己愈發清醒冷靜了。  他又變成堅不可摧的鬱先生了。  他沒有那些兒女情長。  他有的時候甚至會希望商鳴和徐晚靜快點結婚。  他親眼看著商鳴得到幸福,在教堂裏對一個女人許諾終身,也許他就能死心了。  他害怕這一天,卻又渴望這一天給自己解脫。  可是商鳴沒有回答他。  商鳴語焉不詳地敷衍他,“晚靜不想結婚。”  -  這場關於結婚的談話開始得莫名,結束得也沒頭沒尾。  鬱沉言被商鳴的回答弄得心浮氣躁。  但他們兩個誰都不是閑人,相對清閑的早上過去之後,鬱沉言就得去他和周家一起開發的新樓盤視察了。  而商鳴則去聽這個季度的分公司報告。  鬱沉言跟周家也算是合作過兩次了,他和周家現在當家的周柏山關係還可以,周柏山的年齡比他大了不少,但還算一個不錯的商人。  所以他接受了周柏山的午餐邀請。  但是飯桌上,除了他和周柏山,還有一對年輕的男女。  “鬱先生,又見麵了。”周雲辛笑眯眯地說道,對著鬱沉言笑出了一口白牙。  鬱沉言有點詫異地打量他。  周雲辛和上次見麵很不同,頭發修剪過顯得很精神,臉上也沒有那種玩世不恭的樣子,穿上利落的襯衫長褲,甚至有點青年才俊的意思。  “雲辛現在也開始接觸家裏一些生意了,隻是不成氣候,沉言你有空多指點指點他。”周柏山笑嗬嗬道,言語間很是縱容,他又看著另一個女孩子,“這是林歌,你見過,她和雲辛是朋友。”  鬱沉言記得商鳴提醒過他,周雲辛對他心思不正。  可是整場飯吃下來,周雲辛倒是都規規矩矩的,言談間很有禮貌,問的也是一些商業上的事情。  鬱沉言心裏想,縱然這年輕人對自己有那麽點心思,現在也知難而退了。  更何況這桌上還坐著一個林歌,說是周雲辛的朋友,但是能被帶來和長輩吃飯的朋友,怎麽聽都不簡單。第88章 親密  然而周雲辛像是故意要和鬱沉言作對。  整頓飯局都風平浪靜,可等快到尾聲的時候,鬱沉言起身去了一次洗手間。  洗手間裏的燈光很柔和,照得鏡子裏鬱沉言的眉目也多了幾分溫柔,他剛拿質地柔軟的毛巾擦幹淨手,背後就突然貼過來一具高大溫熱的身體。  出於多年養成的警覺,鬱沉言下意識抬起手攻擊,這人還算是身手利索,可到底比不過鬱沉言這麽多年的手腕,沒兩下就被鬱沉言鎖住喉嚨摁在了牆上。  來人自然是周雲辛。  鬱沉言的手指很漂亮,但是指腹卻微微粗糙,還有槍繭,他的手指捏在周雲辛的喉嚨上,稍一用力,就能把周雲辛的脖子扭斷。  可周雲辛絲毫不老實,一雙眼睛像含著桃花,嘴唇輕勾,誇讚道,“鬱先生身手好漂亮。”  鬱沉言皺著眉看著周雲辛。  他拿不定主意是否要放開周雲辛,這年輕的男人剛剛的舉動已經冒犯到他了。  可他還沒思考出一個結果,周雲辛卻已經不要臉地抬起膝蓋,腿伸到鬱沉言的****,輕輕地磨蹭他敏感的地方。  鬱沉言像是被燙到了一樣鬆開手,往後退了兩步,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你幹什麽?”他厲聲問道。  周雲辛卻被鬱沉言這樣的反應弄得心情愉快,和他想的一樣,這位鬱先生,在肉體歡愉上的經曆,隻怕是少的可憐。  “我沒想幹什麽,自薦枕席而已,”周雲辛懶洋洋地笑了一下,他往鬱沉言那裏走了兩步,卻又在快要靠近的時候停了下來,一雙漂亮的眼睛盯著鬱沉言,“鬱先生,我這個人喜歡開門見山。我從見你的第一麵就很喜歡你。”  “不用露出這種表情,我不會敢對你硬來的,”看見鬱沉言一臉可怖的威嚴,周雲辛倒也不害怕,他的眼神反而變得很溫柔,像是真的深情款款,“我隻是覺得鬱先生你未免活得太嚴肅了,有時候瘋狂一點,人生會精彩許多。”  鬱沉言聞言嗤笑了一聲。  他重新去洗手台上洗了一遍手,在水聲裏,他慢條斯理地告訴周雲辛,“你還是第一個說我的人生平淡的。你去問問你父親我到底都幹過什麽,也許就會打消跟我糾纏的念頭了。”  周雲辛靠在洗手台上,端詳著燈光下鬱沉言的臉,“我知道啊,您的事業是很精彩,但是感情呢……鬱先生,恕我直言,你的感情根本就是一潭死水吧。從身體到心,都是一潭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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