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光裏,方汝清的嘴唇是幹燥的,溫熱的,而許呈的嘴唇是柔軟的,濕潤的。  方汝清的舌頭探進了許呈的牙關裏,糾纏著他的舌尖不放。  他們和外頭的走廊隻隔著一層薄薄的門板,走廊上有幾個人說笑著路過,高跟鞋的聲音清脆地敲擊著地麵,幾乎就像在耳邊響起。  許呈的手在門板上抓了一下。  他迷迷糊糊地看著方汝清,不明白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他快喘不上氣了。  這是他和方汝清第三次接吻。  在醫院的病房裏,陽光這麽好,身後就是醫院人來人往的走廊,他們卻隔著一層薄薄的門板,在牆內偷親。  不知不覺間,許呈的手就摟上了方汝清的脖子,而方汝清的手扣上了他的腰。  方汝清比許呈要清醒一點,卻也沒維持多少冷靜。  他剛剛對寧窈說,他恨過許呈,這是真話。但他沒說的是,這恨意太淺了,甚至來不及在他心間停留,就青煙一樣消散了。  如今許呈在他懷裏,這暖融融的夏日裏,他吻著許呈,心裏想起的是木心的詩。  “從前車馬很慢,書信很遠,一生隻夠愛一個人。”  他這一生,並不曾有過這麽緩慢的時光,卻還是隻夠愛許呈一個人。  -  不知道過了多久,許呈才被方汝清鬆開。  他險些腿軟得從門板上滑下來,還是方汝清扶著他的腰,才托住了他。  許呈還迷迷瞪瞪的,就聽見方汝清問他,“許呈,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都不帶思考地回答方汝清,“喜歡。”  但這句話說出口,許呈心頭就狠狠一跳,漿糊一樣的腦子都清醒了。  這特麽是失憶的人會說的話麽?  他睜大眼,不可置信地看著方汝清,聲音都變調了,“你沒失憶?”  他又上下打量方汝清,方汝清在他跟前好好站著,除了手臂上那道傷口,哪兒都沒壞,怎麽看也不像是有什麽“皮外傷”。  許呈失去的智商,這下子全回腦子裏來了。  “你他媽該不會連車禍都是騙我的吧?”許呈氣炸了,他要不是還顧及著,怕方汝清真的有內傷,他都要上手去揍方汝清了。  方汝清抿了下嘴唇,說道,“是假的。”  許呈就等著他這句話,一拳頭就砸在方汝清肩上,但是又不自覺收著勁,下意識怕把方汝清打疼了。  他剛剛一路擔驚受怕,就怕方汝清真的怎樣,心裏頭還想著,要是方汝清真失憶了他可怎麽辦,他肯定要陪著方汝清。  “方汝清你是不是有病啊,騙我有意思嗎?”許呈瞪著方汝清,剛要罵他,卻猝不及防想起了剛剛那個吻。  他的聲音一下子啞在了嗓子裏。  片刻前,方汝清說什麽來著?  “你像我男朋友。”  這句話像病毒一樣入侵了許呈體內,讓他頓時渾身僵在了那裏,呆呆地看著方汝清,罵也罵不出口,打也打不下去了。  他看著方汝清那張漂亮的臉,心裏頭一時間又七上八下起來,再開口的時候,剛剛憤怒的氣勢無影無蹤了,軟趴趴地哼著,“你,你剛剛幹嘛啊?你騙我過來,就是……”  話還沒說完。  方汝清素白如玉的手指捏住了他的下巴,在他的嘴唇上又落下了一個吻。  這次很輕,一觸及離。  “我騙你過來,是為了追我男朋友,”方汝清麵不改色說道,“我男朋友前兩天跑了,擅自回家還不接我電話,我沒辦法了,隻能騙他出來。”  方汝清攥著許呈的手,在上麵親了一下,眼睛看著許呈。  他的睫毛很長,濃而密,眼睛像一片深湖,能把人溺斃。  “你說我該怎麽才能把我男朋友騙回來,許呈?”  -  許呈恍惚以為自己做夢了。  要不是做夢,方汝清怎麽能抱著他,一口一個男朋友,仿佛對他情根深種。  “你,你什麽意思啊?”許呈這下子又開始瞻前顧後了,他尋思著,從小他語文都不好,把方汝清意思理解錯了也不奇怪,“誰,誰是你男朋友?”  他太可愛了,方汝清又想親他。  但再這麽親下去就沒完沒了了。  方汝清笑了下,“你啊。你剛剛不是都說了喜歡我了麽,我也喜歡你,咱倆不就是男男朋友了?”  他說得理直氣壯,自認邏輯滿分。  許呈卻驚呆了。  他猝不及防接收到了自己暗戀對象的告白,恍惚間掐了自己一把,疼得一哆嗦,才確認不是做夢。  “你什麽時候喜歡我的?”許呈一臉懵逼,“不是,你怎麽,怎麽知道我喜歡……我喜歡你。”他最後四個字說得格外小聲。  方汝清覺著把人一直按在門上也不是個事,就把許呈一把抱起來,放到了床邊。  這雖然是醫院,但這間豪華套房完全是個起居室,床鋪柔軟,許呈一坐下去,就陷在裏麵,像個被放在絲絨上的玩偶。  方汝清半跪在許呈麵前,抬頭看著他,像極了求婚。  “我要不是喜歡你,你還真以為我們能偶遇這麽多次?”  許呈眼珠子快掉下來了。  “我要是不喜歡你,也根本不會跟你同居,”方汝清嘴邊的笑容慢慢擴大,這麽久以來,他第一次笑得這麽毫無負擔,“我喜歡你很久了,是你傻,猜不出來。”  許呈很想信他,可他還沒蠢到忘記自己為什麽和方汝清吵架。  “你胡說八道,”許呈酸溜溜地說道,“我前兩天問你,你還說你喜歡你初戀呢?叫啥來著,許真,哼,還在你心口上呢。”  許呈說得酸氣衝天,山西老陳醋都沒這麽酸。  “就許你騙我說做春夢夢見女人了,不許我氣頭上騙你嗎?”方汝清也跟他翻舊賬,“你那天到底夢見什麽,抱著我又親又摸,扭頭卻說你是夢見女人。許呈,你自己說,我得多難受?”  許呈呆住了。  方汝清翻舊賬的姿勢明顯比他熟練。  但他心裏,一直到此刻才鬆動了,他抓了抓被子,心裏想,這麽說來,方汝清那天是吃醋了?  方汝清真的對他有意思?!  方汝清喜歡他?!!!  這三個疑問句在許呈心裏來回盤繞。  他沒談過戀愛,他不知道戀愛是不是有什麽教科書或者秘密寶典,也不知道人家談戀愛走不走流程。  可他看著方汝清的眼睛,來不及思考許多了,方汝清真的可能喜歡他這個事實,讓他渾身都發燙。  “我是夢見你了,”許呈一句話就把自己賣了個幹淨,“我夢見,”他有點難以啟齒,卻又臉紅紅地還要說出來,“夢見在一個房間裏,你抱著我親……也,也摸我。”  他的聲音越說越小,話不成句。  可方汝清卻聽懂了。  下一秒,許呈就被壓在了湖藍色的床單上。  他的一隻鞋掉下來了,穿著白色襪子的腳在床單上亂蹬,但過了一會兒,足背卻弓起來,彎出一道繃直的弧度,腳趾尖揪著床單,把床單弄皺了。  許呈的喘息聲在屋子裏頭格外清晰。  他今年十九歲了,但是他躺在床上,眼神乖巧地看著方汝清,幾乎與十六歲時毫無變化。  “我愛你。許呈,我愛你。”  方汝清虔誠地吻了他的指節,在無名指上。第69章 情竇  方汝清和許呈回了家。  回了他和許呈一起住著的那套公寓。  開著車回去的時候,許呈滿臉都是通紅的,自打從醫院裏出來,他臉上的熱度就沒有下去過,眼角還是濕漉漉的,嘴唇也是腫的。  車上的窗戶開著,微風撲在臉上,很舒服,許呈就一直看著窗外。  他實在很不好意思看方汝清。  剛剛在醫院裏頭,他是情致所動,方汝清讓他張嘴就張嘴,要他抬腰就抬腰,乖得不得了,差點讓方汝清喪失理智,當場把他就地正法。  但是現在許呈再回憶起來,臉就燒了起來,覺得自己太沒麵子了。  他半帶埋怨半帶甜蜜地舔了下嘴上的傷口,心想方汝清可真是個牲口。  但他又忍不住去偷偷看方汝清。  方汝清開車向來是很穩的,但今天似乎總有些急躁,遇上紅燈,眉頭就不由皺起來,像是在忍耐著著什麽。  許呈賊兮兮笑起來,他就知道方汝清也沒比自己好到哪裏去。  可他笑了沒有一會兒,突然又不笑了。  方汝清的襯衫剛剛被他弄得有些皺,第二顆扣子都崩開了,此時他轉過頭看方汝清,能從第二顆扣子的地方窺見方汝清胸口的皮膚。  他又看見了方汝清心口上的那個王冠。  他心裏頭微微地刺了一下,也說不上多難受,可卻像是有塊碎玻璃紮在裏頭。  他倒不是不信方汝清,和方汝清當了這麽久的朋友,他也了解方汝清的脾氣,方汝清是絕對不會在心裏有人的情況下還來和他告白的。方汝清說他說喜歡是為了氣他,他信。  可是這個“許真”能讓方汝清把他的名字刺在心口上,起碼說明方汝清曾經是真的深愛過他,即使分手了,即使多年不見,他的名字卻還在方汝清心頭盤踞著。  許呈咬了下嘴唇。  他討厭自己這麽小心眼的樣子,他也想做個大度的情人,瀟灑地說過去的事情就不提了。但他做不到,他不受控製地心裏頭泛著酸。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過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花誤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花誤呀並收藏過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