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驍心情本就不好,又喝了一打的啤酒,此時走路有些不牢穩。他的腳步急促而沉重,踏在木質的樓梯上,每一聲都砸進周景辭的心裏。魏驍推開房門,往床上一坐,雙眼腥紅,像是熬了一天一夜,他盯著周景辭,周景辭也看著他。突然間,周景辭狠狠地皺了一下眉頭,下一秒,撲過來抱住了魏驍的腰。魏驍一僵,他本能的回抱住周景辭,輕輕撫摸著他的背。周景辭在這個熟悉的懷抱中顫抖著,身體也像是燒出了蒸汽,魏驍疼他愛他,捧住他的臉,卻看到他眼中晶瑩一片,嚇得趕緊親親他的額頭,忍不住道歉,“對不起寶貝,你生氣了麽?”周景辭吸了口氣,又把頭埋進魏驍胸前,他搖搖頭,悶著聲音說沒有。魏驍親著他的發絲,“我錯了,我再也不領別人來咱們家了,寶貝,寶貝饒了我吧好不好?”周景辭抬起頭來,鼻尖兒都紅了,他定定地看了魏驍幾秒,接著,把魏驍往床上一推,自己則跨了上去。魏驍一愣,接著,他捕捉到了周景辭眼神中的局促與慌張,連忙攬住他的腰,口口聲聲叫著他寶貝。周景辭皺了一下眉頭,伸手去解魏驍的扣子,魏驍捉住他的手,細細地摩挲著,最後,他一把拽開自己的衣服,將周景辭的手放在嘴邊,親了兩下,問,“怎麽了,寶貝?不開心麽?”魏驍想不明白,為什麽自己事事都如他所願,為什麽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讓步,他卻仍是不開心,不快樂,不滿足。明明他已經架空了自己,自己卻連一聲責怪都不舍得啊。周景辭用力地搖了兩下頭,俯身壓在魏驍身上,一張薄薄的唇覆上了魏驍的嘴。魏驍愣了幾秒鍾,隨即抱著他坐了起來,用最能表達寵愛的擁抱姿勢,徹底交融。第10章 第一次釋放後,周景辭一反常態,格外黏著魏驍,兩個人擁在一起,不免又擦槍走火起來,魏驍不想多折騰他,可周景辭卻不依,癡癡地纏著魏驍,魏驍沒轍,唯有更深地將自己埋進周景辭設好的陷阱中去。混混沌沌,天人交戰之際,周景辭眼裏的淚終於滾落下來,嗓音也變了調,聲聲對魏驍說著,你別走。周景辭知道,他們之間出現了好大的問題,更知道明日以後魏驍對自己會有多怒、多氣、多怨、多恨。理性上,他應該跟魏驍好好聊聊,從易購創立,到赴美上市,從他的脾氣,到他的行事作風,樁樁件件都說清楚,講明白。可麵對感情,向來克製聰慧的周景辭卻隻想做隻鴕鳥。他不知如何開口,更不知道這怨憎的閥門一旦開啟,他與魏驍又會鬧到何等地步。魏驍驕傲自負了二十年,少年時期最苦最累的時候,在建築工地搬磚,在小飯館裏端盤子的時候尚且傲得不可一世,如今他又怎會承認自己的失敗?又怎能接受愛人對自己的批判?周景辭太了解魏驍了。因為了解,所以他寧願偽裝出一副海晏河清,都不敢稍稍攪動波瀾。他是這樣眷戀著魏驍的懷抱,仿佛多一分一秒的停留,都是撿來的、騙來的。魏驍此時對一切還茫然無知。他看不得周景辭哭。這是他用心滋養了二十年的、在這世上獨一無二的白玫瑰,他心疼還來不及。魏驍親著周景辭的眼睛,吻去他眼角淌出來的淚水,柔聲安慰著,“我不走,寶貝,我哪裏都不去。”他又能去哪裏呢?這世界那麽大,熙熙攘攘的,這人生那麽長,迎來送往的,唯有周景辭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家。除此之外,他無處可去。周景辭卻仍是掉淚,到最後,抹都抹不淨。魏驍沒辦法,隻能更賣力的討好著他,取悅著他,直到他精疲力竭,昏昏沉沉的,分不清今夕何夕了。清理後,他們相擁入眠。這段時間以來,他們大多是各睡各的,雖在一張床上,卻隔著楚河漢界,這晚,他們少有的抱在一起,糾糾葛葛,不分彼此,倒似以往的日子了。第二天一早,周景辭睜開眼睛時還帶著惹人疼愛的迷離,魏驍飄飄然,隻想一整天都跟在他後麵。魏驍與周景辭兩個人近來極少一起來公司上班,魏驍心情不錯,開著他的雷克薩斯,嘴裏還哼著鄧麗君的歌。他少有得沒因為堵車而路怒,攥著周景辭的手放在自己腿上,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周景辭卻一臉嚴肅,皺著眉頭,嘴也微微抿著,眼神中帶著幾絲迷茫不解,魏驍一看就知他心裏有事兒瞞著自己,他卻什麽都沒說,不想打破這份來之不易的溫馨,於是伸手摸了一下周景辭的頭發,又順著周景辭的臉頰,輕輕在他的鼻尖兒上點了一下。窗外車水馬龍,喧囂聲不絕於耳,他們終是淹沒於世間的嘈雜之下,沉默而壓抑。周景辭鋥亮的皮鞋剛一踏進辦公樓,就立馬換了副樣子。他理了理纖塵不染的西裝,端的是嚴肅矜貴。魏驍突然又覺得這人陌生了起來。他皺了皺眉頭,沒多言語。這些日子以來,魏驍在公司裏的身份尷尬,他本不欲參加例會,可周景辭卻堅持說,“你得出現。”魏驍心一沉,不知周景辭又想做些什麽。例會是周景辭主持的,魏驍身為名不副實的總經理,坐在下麵聽他侃侃而談,倒是第一次。周景辭結束了短暫的寒暄後,長出一口氣,字句清晰地說,“我提案,易購拆除vie結構,從美股退市。”魏驍怔了一下,像是沒反應過來周景辭話中的意思,幾秒種後,他才“砰”地一聲站起來,厲聲問道,“你說什麽?”人人知道魏驍脾氣火爆,易購上上下下被他罵了個遍,可他幾乎沒有凶過周景辭一言半語,更遑論在這麽多人前。是以,當他吼出這句話的時候,嗓音都是顫的。周景辭神色如常,盯著魏驍的眼睛,不徐不疾地說,“我決定,拆除易購vie結構,從紐交所退市。”周景辭換了副說辭。是了,他如今已經是易購的控股股東,再沒有誰能阻止他。包括魏驍自己。魏驍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麽大的事情,周景辭不是來征求自己的意見的,而是來通知自己的。“自從支通寶事件爆發以後,無論國內國外對中概股在美上市都存在強烈的質疑。且不說本身存在的政策風險,就單說稅務風險和外匯管製風險,就足夠易購吃不了兜著走的了。更何況,商務部不久前才頒布了《外國投資法征求意見稿》[1]以後對我們的監管肯定會進一步收縮。再說,現在國家已經放開了股票發行注冊製,我們以後還有機會回歸a股,重新上市。”周景辭話說地鏗鏘有力,解釋得合情合理,可魏驍隻覺得他不可理喻。魏驍看得一清二楚,周景辭他當然知道易購一旦從美股退市,重回一級市場就隻是“有可能”了。就算國家如今推行了注冊製,可國內發行股票的限製比美股不知道多了多少。更何況,易購現在在美股的行情已經逐漸回溫,又何必多此一舉呢?魏驍無法接受這個解釋,更無法接受這個結局。當初,他們廢了多大的工夫,做出了多少努力,前前後後籌備了近三年,無數個日日夜夜的苦苦煎熬,為的不是如今一句輕描淡寫的退市。他還沒來得及實現自己對易購所有的野心與抱負,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很多目標要去完成,周景辭怎樣都好,可萬不能以他的易購為籌碼。李潤芝笑眯眯地看著他們兩虎相鬥,等到雙方僵持不下了,才徐徐開口,“周總監的這個想法,已經跟我說過了。財務部的同事也都高度認可了周總監的決定。我舉雙手讚同。”說著,李潤芝真就舉起了手,還皮笑肉不笑的盯著魏驍看。魏驍這才明白,自己這次是被徹頭徹尾的涮了。周景辭真的背叛了他,與李潤芝站在了一起。第11章 這場屈辱的會議結束後,魏驍大步流星地走出會議室,“啪”地一聲,用力把門摔上。原本嘈雜的會議室安靜了幾個瞬間,而後竊竊私語聲一層層向外擴散開來。周景辭心髒漏了幾拍,顧不得李潤芝在身後叫他的名字,也沒心思管旁人的眼光,急急地追了上去。他仿佛走路都不會了,跌跌撞撞地在後麵緊緊跟著那個高大精壯的男人,他不敢叫魏驍的名字,隻能一路緊跟著。穿過長長的走廊,有人跟周景辭打招呼,他也顧不上了,秘書在後麵說有文件要他簽名,他也管不了了。魏驍知道他就在後麵,可什麽話都沒對周景辭講,隻是緊握雙手,快步向前走著。他乘了電梯徑直去了地下停車場,周景辭也跟在後麵。魏驍隻看了他一眼,就像沒什麽感情一樣。他的雙拳依然是緊握著,脖頸和額頭上凸起的青筋無一不昭示著這個男人的憤怒與不甘。魏驍一米八七的個頭,腿長步子大,甩了周景辭好幾米,他快步走到自己的雷克薩斯前,用力拉開車門,坐上去,正欲發動汽車,周景辭則迅速跑了過去,拉開副駕駛,擠身進去。他們倆對視了一秒,周景辭嘴唇幾次張合,剛下定決心要說些什麽,就被魏驍冷酷的聲音打斷了,“下去。”周景辭慌亂地搖了一下頭,他用力咬著自己的嘴唇,直到泛白、發紫。魏驍愛了周景辭那麽多年,自是看不得他自虐似得行為,啟動車子的同時,沉聲說了句,“隨你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