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文菁就是有種感覺,她可能走不出汴京城。


    之前千方百計想要來的地方,現在就像一個囚籠。


    春熙見狀急忙上前勸服:“娘子莫要亂了方寸。”


    “你知道什麽?”謝文菁麵色難看,“那淮郡王分明就是來試探我的,他一個郡王要什麽外傷藥方?”


    春熙欲言又止。


    謝文菁道:“放在從前,我還會以為他是故意尋了借口,來與我說話,現在……”


    再這樣想就是自欺欺人。


    也就周夫人被蒙在鼓裏,還一無所知,聽說要藥方的時候,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不知道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懷疑的,”謝文菁似是在喃喃自語,“我也是傻,之前竟沒看出來。”淮郡王表現的也太像,每次來府中嘴上不問她,也會給她帶許多珍奇的物件兒,在宮中見皇後娘娘,也給了她足夠的顏麵。


    她甚至覺得,成親之後,她用一用手段,就能讓淮郡王更加珍愛她。


    所以,在成親之前,她寧願將自己困在屋子裏,天天學那些女紅,看那些《女傳》、《女誡》和醫書,試著做一個禮數周全的世家貴女。


    可到頭來,這些都是假的。


    她還是不能成為真正的謝文菁。


    謝文菁正恍惚地想著,春熙端來一碗藥:“娘子,將這藥喝了,歇息一會兒養養精神,奴婢再去外麵打探打探消息。”


    謝文菁聽到這話抬起頭來,春熙繼續道:“您是怕淮郡王做出藥粉,發現兩瓶藥粉不同?那又能怎麽樣?到時候就說那是老夫人留下的,您也不知往裏麵加了些什麽,不就遮掩過去了?”


    “您不要想太多,快將藥喝了吧。”


    謝文菁接過藥碗慢慢湊在嘴邊,苦澀的藥汁入口,她一鼓作氣吞下,然後被春熙攙扶著去了內室歇息。


    春熙看著躺在那裏的謝文菁,娘子已經與初來的時候不同了,甚至一舉一動都格外地像真正的大家閨秀。


    這本來是好事,不會輕易地在人前露出馬腳,但現在春熙也發現,娘子身上少了些淩厲,變得畏畏縮縮。


    可能是太想握住這貴女的身份,有一點風吹草動就要驚慌失措。


    春熙想到這裏,聽到床上傳來勻稱的呼吸聲。她不禁有些訝異,娘子居然就這麽睡著了,老爺送來的藥還真的有用。


    ……


    淮郡王從謝家出來,換上衣服徑直往宮中的宿直房而去,自從王晏掌管進奏院,就在衙署和宿直房兩處走動,尤其是眼下這樣的時候,正要掌控大局,對付那些妖教徒,王晏不能有半點放鬆。


    不過,從這樁事上,也能看出掌控進奏院的好處,各地報上來的奏折都要先過王晏的手,以王晏的本事,他定能從中找尋到妖教的蛛絲馬跡。


    文吏進門傳報,很快淮郡王被請了進去。


    王晏果然在屋子裏與進奏院的官員說話。


    王晏坐在主位上,神情淡然,一雙眼睛中透著幾分威勢,屋子裏其餘官員,都畢恭畢敬地聽著他的吩咐。


    “各地上報的戶籍、賦稅情形,”王晏道,“要在三日內匯總上報戶部。”


    官員應聲領命而去。


    屋子裏沒有了旁人,淮郡王才落座下來。


    王晏看過去:“郡王爺可有事吩咐?”


    “不敢,”淮郡王立即道,“我剛從謝府出來,來向王大人稟告那邊的情形。”


    說到這裏,淮郡王露出一抹笑容:“還是說正事要緊。”


    “謝家那位二娘子已經慌神了,我再去幾次,她應該就會坐不住,會想方設法離開汴京。”


    王晏抬眼:“郡王爺有把握?”


    淮郡王頷首:“謝府失火之事我也問了清楚,是老鼠碰倒了供燈,剛好佛堂供奉了佛經和經幡,也就一發不可收拾。”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巧合的是,前不久我才與謝承信說過,妖教之人會將摩尼光佛放入其他佛陀塑像之中,暗中參拜。這把火應該是謝承信所放。”


    他要做的幾件事,現在都見了成效,謝承信也成了他的一顆暗棋。


    王晏聽到這裏,與淮郡王目光相對:“郡王爺手段高明。”


    “不如你,”淮郡王指了指王晏桌案上的奏折,“鶴春為何讓進奏院查戶籍和賦稅?”


    王晏淡淡地道:“朝廷要核查各地推行青苗法的成效,自然要從這些入手。”


    淮郡王搖頭:“不止如此,鶴春這是想要查出妖教結社之所設在何處。哪裏頻繁有人遷徙,流民激增,哪裏就要派遣人手前去排查,妖教之人很有可能就藏匿在這些地方。”


    “京中出事,妖教定會派遣人手前來,隻要提前安插好眼線,妖教一動,你就能夠察覺。接著,順藤摸瓜將藏匿起來的妖教徒全都抓出。”


    淮郡王不得不讚歎王晏和謝玉琰的心思,二人早早布局,旁人都還被蒙在鼓裏。


    王晏沒有半點驚訝,早在淮郡王找上門的那一刻,他就沒準備瞞著,否則剛剛就不會讓淮郡王進門。


    王晏將一張輿圖遞給淮郡王:“郡王爺提前發現蹊蹺,有一份功勞在。待剿滅妖教之時,官家定會讓郡王爺參與其中,這幾處是我推測的妖教徒聚集地,郡王爺手中有人馬,可以前往探看,等到動手的時候,也能事半功倍。”


    淮郡王需要的無非是一份功勞,他也能以此鞏固自己在秦王府的地位。


    這就是雙方合作的結果,彼此都能各取所需。


    淮郡王露出笑容,王晏送他這份東西,何嚐不是在警示他,莫要惦記其他。


    “放心吧,”淮郡王道,“我說的話,絕不會反悔,鶴春日後就能知曉。”


    王晏目光從眼前的公文上挪開:“希望如此。”


    等到淮郡王離開,王晏也將麵前的公文收起,旁邊的桑典立即湊上來:“郎君,咱們今晚是不是能回去住了?值房的隸卒委實不像話,天氣這麽熱了,還不肯換薄些的被褥,送來的吃食也愈發糊弄,全都是冷的,郎君這般熬下去,恐怕要染病。”


    桑植剛好進門來,聽得桑典這些言語,不由地皺起眉頭。方才隸卒明明要過來換被褥,是桑典將人攔了回去,現在到郎君麵前又這般說,這不就是給郎君找借口,去旁處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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