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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接下來的一周內,在這個偏僻星係最外圍的黑暗中分散在數個天文單位範圍內的第125遠征艦隊的多艘艦艇逐漸從衝擊波中恢複過來,一個接一個的星語通訊被重新發送和接收,艦隊開始朝原體的旗艦集結,活下來的船員與回到艦艇上的軍團戰士被要求一道統計和清點所有損失與留下來的任何東西。


    按照原體的命令,弗裏克斯隨後派出了大量搜索隊伍,前去搜索這個現在已經變得空蕩蕩的星係以確認情況和確保無人被落下。


    這些狀況相對好一些的戰士們帶回了少量殘骸,以及對古甘、高爾基斯和其他世界地麵的勘察情況。


    在距離衝擊較近的地方,所有的生物與人造物體都逃不過時間的鏽蝕,隻有岩石,古老荒涼的大岩石球們依然留在原地。


    這個星係與星峽中除了化為酸臭液體的赫魯德人殘骸與碎裂的大地、毀滅的恒星這樣明顯的變化外什麽都沒有剩下。


    鄰近的數個星係中艦隊中的其他艦艇傳回的消息也大抵相同,他們隻觀測到了古甘的恒星的毀滅。


    異形們是真的說走就走,沒有額外的攻擊,也沒有留下陷阱——從這個地區完全離開了。


    但鋼鐵勇士們的艦隊沒有離開,隻是按照原體的命令開始在這個將死星係的曼德維爾點外等待。


    盡管沒有人知道原體違背泰拉的命令停止進攻是具體想做什麽,或在這裏等待什麽,但也沒有人對此有任何的異議。


    在此期間,他們默默目睹並協助自己的父親將那些派駐在第125艦隊中的機械教的高級成員們挨個逮捕並把他們的腦子全都做成了擺設、又出人意料地成功重新編碼了那些中低級技術神甫,讓他們更加勤懇老實地為鋼鐵勇士們和他們的艦船工作。


    沒有任何鋼鐵勇士對基因原體這種異常的、之前從未有過的行為提出過問題,他們隻是在缺乏軌道船塢和其他條件的情況下盡力修複自己的艦船——基因原體的秘密命令被傳達下來——第125遠征艦隊接下來肯定會在原體的指揮下進行長距離、包括多次亞空間躍遷的航行,因此盡快修複異形的時間武器造成的船體脆弱是至關重要的。


    ——————————


    “……但在這個聚集滿荒涼星係的深淵中,除了我們眼前這些被放棄的,還有十六個主要的赫魯德人居住世界,八十六個次要的。而僅僅隻是對這個星係的一個主世界與附近的附庸世界發動攻擊,就耗費了我們七個月的時間,還有更多——一萬兩千名鋼鐵勇士陣亡,數倍於此的無法全力戰鬥的重傷人數——藥劑師們告訴我,有許多人可能不得不一輩子困在自己的動力甲中,因為他們變得太老了,離開動力甲的維生係統就會要了他們的命。”


    拉彌讚恩用佩圖拉博的軀殼坐在鐵血號指揮甲板的王座上,弗裏克斯與丹提歐克分列在他兩側,前者的終結者上加裝了他的個人徽記、軍團指揮者徽記與精英徽記,還被打磨得發亮並上了油,在燈光下閃閃發光。


    後者那老化鏽蝕的殘破動力甲則已經變成了一身嶄新的定製鐵騎式終結者裝甲,上麵全新加裝的桂冠與飾帶上寫著他的名字丹提歐克——當然,一道允許其他所有的鋼鐵勇士在自己的動力甲上加裝姓名、戰鬥榮譽徽記與特殊戰役紀念圖案的命令也已經同時向整個艦隊頒布,但仍有一多半的軍團戰士還在觀望。


    而三叉戟遲遲未任命第三人的情況被許多戰爭鐵匠和連長認為是原體的又一次考驗或是興致所至,他們各自抖擻精神,監督著艦隊和裝備的修複工作,同時也在暗中傳頌著原體當時在共濟會大廳中對“幸運的”烏爾德克所說的那番話。


    從那件事之後增補而來的新兵們興奮地談論著基因之父的改變,而那些經曆過十一抽殺的老兵們顯然更加沉默、對此事的態度也更加謹慎。


    “所以,根據我的粗略計算,如果我們要按照原來給我們的命令拿下整個薩克-綽拉達深淵中所有的赫魯德世界,把現在我們所有的戰士,十五萬人中還能動彈的那十二萬,全部填在這兒,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你們怎麽看?”


    就在一切準備就緒,隻剩靜靜等待這一件事可做的第三天過去一半時,拉彌讚恩百無聊賴地坐在那兒開始與弗裏克斯和丹提歐克聊天,並談到了他們最近對附近星係的偵察情況與戰鬥需要的兵員數量評估與對泰拉命令的不同看法。


    弗裏克斯躊躇著,他之前能在佩圖拉博的統治下以泰拉裔老兵的身份卻始終寵愛不衰不是沒有道理的。


    第一連長很久之前在泰拉時就認清了自己的身份,一件被鍛造得很順手的武器,一件好用的工具,盡管很多時候,他真想暢所欲言,但他也同樣清楚地知道那多半就會是他作為他主人的趁手武器的生涯的終結。


    因此像在這種談話裏就需要很好地把握住順著基因之父說話的尺度,讓他覺得自己受到了尊重與順從,但又不能顯示自己會在話語中攻擊到原體尊貴與受其愛戴的父親與皇帝。


    類似邊思考邊組織的措辭很考驗說話者的心智,弗裏克斯其實並不擅長拚湊此等甜言蜜語,他更喜歡用數學與工程的語言來規劃與建造,但第一連長是真的會盡量打心底事事為佩圖拉博考慮,並且弗裏克斯真的會執行佩圖拉博給他的任何命令,或許這就是他一直在這個位置上的原因。


    但丹提歐克顯然沒有首席三叉戟如此之多的顧慮,這位外表蒼老內心還很年輕的戰士才剛剛被崇高鋼鐵號的獲救激勵,因此張口就來。


    “我也認為如此!吾主,弗裏克斯和我用戰棋推演過,這兒起碼要折進去五十萬以上阿斯塔特才有可能達到目的——這根本就是一個不想讓我們完成的任務!而且,吾主,這個地方,恕我直言,即使我們征服了這個鬼地方,幾百年之內也不會有什麽人來這裏開墾或者殖民它!您看。”


    新任三叉戟探出半個身子,讓機仆將全息星圖的比例放大,隨後為鋼鐵之主指出,“您看,大人,距離此地最近的帝國世界在足足二十三光年外,而因為此地能夠躲開那些不穩定恒星粒子流與太陽風暴的航行路線隻有弗爾帕星峽這道極狹窄的航道,對這裏的開發我敢說在最近一百……或者兩百年內都是不會有的。”


    弗裏克斯為丹提歐克這樣大膽的禦前擅自行動在手心捏了把汗。


    “和我的看法一致。”鋼鐵之主卻沒有表現出任何被冒犯到的樣子,隻是饒有興趣地搓了搓自己的下巴。


    “其實從複盤來看,不管怎麽解釋都會覺得,這個地方根本就不是一個需要派遣一位基因原體與十五萬軍團戰士跨越半個銀河來緊急進攻的前線,對吧?換句話說,要麽有人故意派鋼鐵勇士來這兒飽受這幫能力根本不講理的老鼠打擊,目的就是要讓鋼鐵勇士的士氣與軍團戰力受損;要麽就是有人故意讓我們到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來打一場無傷大雅的戰役的真實目的是把咱們支開,所以,有什麽事情重要到,或者說,必須要支開我和第四軍團才能去辦呢?”


    這種赤裸裸的死亡問題就算是大膽的丹提歐克也知道最好不要接茬,他與弗裏克斯都微微俯首,向原體表示了自己的順從。


    門外傳來了守衛的低聲嗬斥聲。


    “什麽事?”


    弗裏克斯立即跨步向前,前往門口處理,他很高興自己能夠脫離剛剛那種可怕的凝滯氣氛。


    他打開門,發現門外站著一名戰戰兢兢的艦橋軍官,看起來嚇壞了。


    “有什麽事情不能通過通訊說?或者提前告訴我?要特意來打擾原體的休息?你難道不知道大人現在需要靜養麽?”


    第一連長略顯不悅地問道,但態度還算和氣,因此對方還是能在這位鋼鐵巨人麵前結結巴巴地說出他的來意。


    “補給艦隊……躍出了曼德維爾點,正在……正在朝這裏駛來,大人。”


    弗裏克斯皺起眉頭,“怎麽了?你們接收新兵與補給的流程不是應該已經很嫻熟了嗎?這次他們帶來了多少人和船?”


    軍官張口結舌,冷汗一道道地從他的帽簷下流出來。


    直到鋼鐵之主的聲音懶洋洋地從房間深處傳來。


    “來了多少補給船?回答。”


    可憐的凡人渾身都抖了起來,“我我我們不不艦橋、艦橋和艦長正在進行複核,大人,我的主人,但,但看起來那兒隻有一艘船……”


    別說弗裏克斯,就連丹提歐克也不免為此臉露不虞。


    但鋼鐵之主的聲音比他們更快。


    “知道了,再次複核,然後通知艦橋甲板,我隨後就到。”


    “是、是的大人!”那人如蒙大赦,飛快地逃離了此地。


    “走吧。”原體起身走到了門口,“對了,丹提歐克拿好我要服用的藥瓶托盤,嗯,弗裏克斯過來扶著我些,顯得我有些虛弱,做戲要做全套,很好,就這樣。走,去艦橋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我希望不是壞消息,吾主。”


    “哈。這個宇宙的神明可是最喜歡看到事與願違的。”


    當他們簇擁著鋼鐵之主走向艦內自動運輸列車的時候,兩位三叉戟聽到基因之父譏諷地咕噥道。


    ————————


    艦橋甲板上現在的氣氛猶如新亡者的墓穴,顯然這裏的不幸的人們已經提前聽到了一些更加糟糕的消息,他們個個麵色灰白地猶如死人,而這裏的每個設備屏幕就是他們將要被埋下的墓碑。


    當原體顯出一副大病初愈、沒有那麽具有攻擊性的模樣於兩位副官以及原體衛隊的簇擁下出現在這裏時,不少人幾乎是因為鬆了口氣而腿軟地需要扶著他們操作的設備才能保持儀態。


    “艦長”在他的鐵棺柩中用眼珠機械地向原體行禮。


    “報告情況。”鋼鐵之主吩咐道,一名倒黴的值班軍官,在這裏的所有軍團戰士的怒目而視下強迫自己挪動到原體身前。


    “補給艦隊來的是安德洛克勒斯號,大人。”他咽了口唾沫,“他們一分鍾前才聯絡過我們,她的艦長瑟舒戈大人正在乘坐運輸艇親自趕來,他有重要的消息必須向您當麵傳達……”


    “哼。”鋼鐵之主意義不明的冷哼讓值班軍官瞬間抖如篩糠,這種很不正常的、過頭了的恐懼感讓在場的兩位三叉戟都感到了不對勁。但鋼鐵之主本人在此,弗裏克斯與丹提歐克隻能將疑惑與其他情緒藏於心中。


    “所以隻有她一艘船,補給艦隊再沒有其他的船出現了,對嗎?”


    鋼鐵之主的語氣很奇怪,比起發怒或者威脅,聽起來更像是一種確認。


    值班軍官的喉結上下滾動了數次,他幾乎沒法禮貌地繼續談話。


    “我猜,雖然瑟舒戈說他要麵見我傳達消息,但你們肯定每個人都聽到了他想要說什麽,是吧。”


    原體緩緩轉動頭部,冰藍色的雙眼掃過艦橋上的每個活人,每一個剛剛在這裏聽到通訊的人都下意識地縮起了身子,低下了頭顱,沒有一個人敢於與鋼鐵之主的雙眼對視超過十分之一秒鍾。


    越來越濃烈的不祥的預感湧上弗裏克斯的心頭。


    “告訴我。”


    對死亡的恐懼光芒在軍官的雙眼中閃動,有那麽一瞬間他看起來幾乎要尖叫著拔腿從原體麵前逃走了,但原體衛隊手裏巨大而黑洞洞的槍口很好地製止了他的肌肉衝動,他站在原地,製服陰影中的褲子看起來似乎顏色變得更深,他的聲音幾乎比昆蟲的振翅還要輕微,顫抖得以阿斯塔特的超人耳力也差點無法分辨。


    “是……是奧林匹亞,大人……奧林匹亞反叛了帝皇之光。”


    所有人都不敢抬起頭觀看鋼鐵之主此刻的表情。


    那會是什麽樣的表情?那會是何等瘋狂或是茫然的麵容?那是否會需要以鮮血來終結他的原始憤怒?


    “我……我對此感到抱歉……大人……”


    鋼鐵之主麵無表情地伸出手抓住了軍官的肩膀。


    他著鐵甲的手掌是如此巨大,凡人男性的胳膊在他手中就像是一根火柴棍一樣纖細易折。


    完了。


    弗裏克斯在呆若木雞的思維中的一個片斷還在思考,這個凡人的慘烈死亡已經完全可以預見,而且最好的情況是他還能有個能辨認的剩餘部分……


    丹提歐克在無形而迫近的憤怒雷雲中下意識握緊了自己的槍柄。


    設備前的許多凡人麵露絕望之色,甲板上已經沒人敢想自己能活著離開這裏。


    “噗嗤。”


    “砰咚!”


    值班軍官因為過度恐懼而虛脫地昏倒在了原體麵前的地板上,一灘氣味不雅的汙漬從他身下流出。


    “……這簡直太糟糕了,快來個人打掃一下這裏。”


    拉彌讚恩皺起鼻子退開一步,施施然轉過身。


    “瑟舒戈艦長登艦之後讓他到指揮甲板來找我報告。‘艦長’,開始為艦隊規劃緊急亞空間躍遷方案。”


    “謹遵您的命令,吾主,請問航線目的地設定為何處。”


    “這還用問嗎?”鋼鐵之主在所有軍團戰士與凡人軍官愈發驚恐和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笑得露出了四顆牙齒,“當然是奧林匹亞。”


    “我們終於可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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