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輸器食指碾著茶盞沿口的冰裂紋,目光卻凝在青銅火盆上跳動的焰苗。


    他此時正在給朱棡、常茂演示新製的“七棱連環銃”擊發原理,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盞底暗刻的“火器監造”官印。


    這是洪武年間工部老匠師的傳家印記,此刻卻被突然撞進門的信鴿震得脫手。


    那隻灰羽鴿左翼齊根而斷,胸前浸透的血在青磚上洇出不規則的圖案。


    公輸器瞳孔驟縮:鴿爪上係著半幅浸過礬水的素絹,邊緣焦黑——分明是遭遇火攻後強行突破的“血羽令”。


    他蹲下身時,鞋麵上的銀線齒輪紋蹭到鴿喙。


    隨即公輸器發現喙尖沾著極細的鐵砂,這是江南水網地帶信鴿穿越烽燧時,才會沾染的警示標記。


    “赤鱗紋火漆缺了右眼!”


    緊接著公輸器捏起案上未燃盡的密折殘頁,火漆碎屑在燭下泛著暗紅。


    “去年冬至後,咱們在應天府設的暗樁改用‘赤鱗三瞥’暗號。


    右眼缺筆本是遇襲時的緊急信號,可這火漆邊緣有刀刮重填的痕跡……”


    他突然將殘頁湊近燭火,紙背隱約透出極細的針孔點陣。


    “是摩斯碼?


    不,這是咱火器監獨有的‘滾珠密語’。


    每處焦痕,對應《天工開物》卷八第七頁的字碼!”


    朱棡的雁翎刀“當啷”一聲,磕在兵器架上。


    作為大明的第一代晉王,他自然認得刀柄上“晉”字篆刻裏藏著的微縮甲胄紋——那是晉王府隱龍衛的緊急調令。


    “今早龍驤衛的人查進軍器局賬房時,孤王注意到他們的靴底,沾著浙東紅泥。”


    朱棡的指尖劃過刀鞘上的雲雷紋,突然轉向常茂,刀柄詭異地歪了三分。


    “昔日漠北突圍時用過的‘分鬃術’,還記得怎麽使嗎?”


    常茂低頭係緊牛皮護腕,袖口閃過一抹銀線繡的忍冬紋。


    “記得那年殿下把刀柄掰歪誘敵,咱們從馬腹下射出的弩箭,箭頭刻的正是這忍冬葉脈。”


    他忽然踢到信鴿殘羽,發現某片主羽的葉脈間,極細的針孔連成“浙”字。


    這是林妙音獨創的“羽絲密信”,用鴿羽主脈作紙、針孔為字,隻有浸過醋汁才能顯形。


    就在這時,公輸器突然盯著殿角陰影處暴喝道:“誰在那兒?!”


    方才彎腰撿銃圖時,他分明看見磚縫裏有新落的硫磺粉,那是自己改良火藥時獨有的刺鼻氣味。


    同時案上攤開的《火銃圖說》最新修訂稿還帶著墨香,圖中“七道螺旋膛線”的關鍵數據處,朱砂批注的“右旋四十二度”被人蹭花了邊角。


    “是……是學徒陳三。”


    一道灰衣人影從梁柱後轉出,袖口齒輪紋繡線參差不齊,正是火器監三等學徒的妝束。


    他手裏攥著半片密折殘頁,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七道螺旋”四字——這正是公輸器昨夜才在小範圍研討會上提出的改良方案。


    公輸器突然想起三日前,這學徒曾來請教“膛線蝕刻深度”,當時他順口提了句“螺旋數需合七宿之數”。


    此刻他盯著對方腰間垂著的黃銅鑰匙,那是能打開火器監丙字庫的憑證,而丙字庫正存放著新製的銃管毛坯。


    “常兄,備三匹河曲馬,鞍袋裏裝三匣‘震天雷’。”


    朱棡突然按住公輸器肩膀,掌心塞給他一枚刻著晉王府暗紋的火漆印。


    “子時前三炷香,若晉祠聖母殿的琉璃瓦角不亮三盞燈,就把火藥埋在老槐樹下。


    記得帶上《火龍經》殘頁,上次你說的‘反螺旋膛線’,或許能派上用場。”


    常茂轉身時,故意將佩刀甩得叮當響。


    刀穗上的銀鈴暗號,正是當年漠北突圍時的“分兵信號”。


    公輸器看著兩人背影,突然發現朱棡的靴跟沾著半片忍冬葉,葉脈處的針孔竟排成“周浩邈”三字。


    這是龍驤閣此次查案主官的名字,看來林妙音的情報,早已藏在最顯眼的地方。


    當啷!


    公輸器踢到腳邊的碎茶盞,瓷片上的冰裂紋突然讓他想起密折殘頁的焦痕。


    那些看似雜亂的缺口,竟暗合《魯班經》裏的“九宮方位圖”。


    他猛然抬頭,隻見陳三已退到月洞門處。


    腰間鑰匙正對著門楣上的八卦磚雕,那是火器監庫房方位的天然羅盤。


    “慢著。”


    公輸器突然笑了,從袖中摸出個黃銅藥盒。


    “你方才躲梁柱後時,碰倒了我新製的發煙劑吧?


    這硫磺混著硝石的味道,可是連老鼠都能熏出洞的。”


    他看著陳三瞬間發白的臉,突然壓低聲音。


    “實話告訴你,那銃圖上的‘七道螺旋’是假的,真正的關鍵……在我鞋底。”


    言語間公輸器抬起腳,齒輪紋鞋底竟刻著細密的螺旋線,每道紋路間嵌著極細的銀屑。


    那是隻有在火光照耀下,才會顯形的真正數據。


    就在這時,月洞門外突然傳來馬嘶。


    緊接著常茂的聲音,混著風聲飄了進來。


    “公輸先生,您上次說的‘子母銃聯動裝置’,要不要帶兩具半成品?


    萬一遇上龍驤衛的連環弩……”


    話音未落,朱棡的雁翎刀已劈斷院角枯枝。


    刀刃上粘著的,正是浙東特有的紅膠土。


    陳三望著三人消失的方向,悄悄摸出懷裏的密折殘頁。


    在“七道螺旋”四字旁邊,他終於看清公輸器方才蹭花的朱砂批注。


    不是“右旋四十二度”,而是“左旋三十七,合北鬥反鬥之數”。


    這個發現讓陳三掌心冒汗,卻沒注意到殘頁邊緣。


    公輸器剛才用指甲劃了道極細的斜線,正指著他袖口那繡歪的齒輪紋第三齒,那是火器監鑒別內鬼的終極暗號。


    陳三此時急忙伸手從懷中掏出一支隨身攜帶的炭筆,在自己的掌心快速地將“七道螺旋”這幾個字記了下來。


    完成記錄後,他深知這密折殘頁絕不能留下任何痕跡,以免暴露自己。


    於是陳三毫不猶豫地將紙頁塞進嘴裏,混著唾液艱難吞咽了下去。


    在他吞咽的過程中,喉結上下滾動,那模樣仿佛在進行一場與時間的賽跑。


    就在此時隨著身體的輕微晃動,陳三腰間佩戴的玉佩,也跟著輕輕晃出半道弧光。


    那玉佩質地溫潤,在火光的映照下散發出柔和的光澤。


    待玉佩稍稍靜止,躲在暗處的公輸器仔細看去,羊脂白玉上赫然刻著應天府尹的官印暗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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