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雲之前設想過無數個理由,猜測為什麽薛正義會被殺,但是當程明遠說出來的那一瞬間,他還是覺得倍感驚訝。


    因為這個理由,實在是太離譜了。


    “就因為他看見了程天,你就派人殺了他?”


    沈青雲無比荒謬的看向程明遠說道。


    “那時候小天應該在監獄裏服刑的。”


    程明遠坦然說道:“如果薛正義走漏消息,那他就完了,我別無選擇。”


    “誰動的手?”


    沈青雲追問道。


    這種事情,程明遠不可能自己親自動手,肯定是心腹出麵處理的。


    “我的手下,李梅也是他幹掉的。”


    程明遠平靜的說道。


    事到如今,他已經沒有什麽需要隱瞞的了。


    反正是難逃一死,索性就說出來。


    看到這一幕,沈青雲倒是心中暗暗點頭。


    他相信程明遠的話,因為這家夥身上的事情已經夠多了,這個案子對他來說,隻不過是眾多罪責當中的一個,程明遠應該不會說假話。


    其實很有意思,有很多罪犯明知道自己必死,卻往往在生命的最後這段時間裏,選擇把自己所有的罪行全都和盤托出,這種看似違背生存本能的行為,實則交織著人性、法律、道德與情感的複雜博弈,背後藏著多重深層原因。


    法律威懾是重要的外在驅動力,雖然死刑意味著生命的終結,但如實供述全部罪行可能帶來一定的量刑從寬機會。


    在司法實踐中,坦白、自首、立功等情節會被納入量刑考量,即便無法免除死刑,也可能讓執行方式從立即執行改為緩期執行,為自己爭取一線生機。


    另外,完整的罪行供述有助於司法機關全麵準確地查明案件事實,避免因證據不足或遺漏罪行導致案件反複調查,減少司法資源的浪費。


    這種法律框架下的潛在利益,促使罪犯在權衡利弊後選擇坦白。


    而從心理層麵看,部分罪犯存在強烈的道德負罪感。


    當生命即將走到盡頭,他們的內心會被犯罪過程中的種種細節反複折磨,良知逐漸蘇醒。


    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那些被傷害的無辜者的麵容、受害者家屬的痛苦、社會的譴責,如同沉重的枷鎖,讓他們在精神上飽受煎熬。


    為了尋求心靈的解脫,減輕道德壓力,他們選擇將全部罪行交待出來,試圖通過這種方式完成自我救贖,獲得內心的平靜。


    沈青雲曾經抓過一個連環殺人犯,那家夥在被抓住之後,果斷交代了自己全部犯罪事實,詳細講述每一起作案過程,他對警方坦言:“隻有把這些都說出來,我才能擺脫日夜糾纏的噩夢。”


    這些人,他們的行為既不是一時衝動,也不是毫無意義的掙紮。


    無論是出於對法律的敬畏、內心的救贖,還是對家人的牽掛,這種交待全部罪行的選擇,都反映出人性在極端環境下的複雜與掙紮。


    程明遠很顯然就是這樣的人,他所謂的交代問題,說白了隻不過是在試探警方的態度罷了。


    死中求活,僅此而已。


    “你還有什麽要交待的?”


    沈青雲淡淡地看了一眼程明遠,平靜的說道:“我還是那句話,我不是法官,決定不了你的判決結果,但如果你交待的問題足夠多,我可以跟紀委的同誌建議一下,給你提供一些便利。”


    禮尚往來,利益交換。


    如果程明遠願意配合警方和省紀委的調查,沈青雲不介意給他提供一些方便,比如安排他跟程天父子倆見個麵,畢竟兩個人都是必死之人,死之前見個麵也算了卻了他們的心願。


    聽到沈青雲的話,程明遠久久不語。


    他又不是白癡,當然明白這位沈副廳長的意思,人家明擺著是在跟自己談條件。


    “你慢慢考慮吧。”


    沈青雲也懶得跟他廢話,站起身準備離開。


    旁邊的唐國慶等人並沒有阻止的意思,這種審問方式他們紀委也是經常使用的,畢竟犯罪嫌疑人往往心理還存著僥幸的心理,這種事情很正常。


    說白了。


    某些罪犯別看在外麵的時候囂張跋扈,可是一旦被抓了之後,就經常會變成另外一個人。


    好死不如賴活著,沒有幾個人能把生死置之度外。


    進了看守所之後,他們的夢想往往就會變成多活幾天。


    “你想知道什麽?”


    就在沈青雲的腳即將踏出審訊室的那一瞬間,程明遠的聲音響了起來。


    很顯然。


    在這個心理博弈當中,他輸了。


    “周川是怎麽回事?”


    沈青雲停下了腳步,轉過頭看了一眼程明遠,淡淡地問道:“你別告訴我,他真的是死於意外,你我都清楚,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的那麽巧。”


    從始至終,沈青雲都不相信周川是意外死亡,畢竟說起了,自己帶著督導組剛剛抵達雲山市,周川那家夥就跟人打架被抓了起來,然後就在審問過程當中自殘,甚至最後意外死亡,這一係列的事情,簡直太巧合了。


    沈青雲的字典裏,沒有所謂運氣和巧合的說法,他相信周川的死亡一定是有問題的。


    “那家夥是個聰明人。”


    程明遠苦笑道:“最開始他是打算躲進看守所裏麵不出來,這樣你們也好,我也好,就拿他沒辦法了。”


    “什麽玩意?”


    沈青雲頓時愣住了,驚訝的看著程明遠,完全沒想到這個周川竟然還有這樣的算計。


    不過仔細想想的話,這倒是也很可能,畢竟說起來,他的表現確實有點詭異。


    “周川那家夥是個聰明人。”


    程明遠平靜的說道:“他怕死,認為隻要進了看守所,我就拿他沒辦法了。”


    “所以,你派人滅了他的口?”


    沈青雲的目光盯著程明遠,一字一句的說道。


    “是。”


    程明遠的表情很平靜,緩緩說道:“他是最後一個知道當年我殺了薛正義的人,他必須得死。”


    “你這家夥還真是……”


    沈青雲滿臉無語的看著程明遠,卻不得不承認,他這麽做沒什麽問題。


    如果不是遇到自己,很可能他就已經蒙混過關了。


    隻不過很可惜,遇到自己算他運氣不好,狐狸尾巴根本藏不住。


    “誰負責執行的這件事?”


    一旁的唐國慶開口問道。


    這個問題很關鍵。


    程明遠不可能自己親自動手,那這個事情的執行者,就十分關鍵了。


    “秦勇。”


    聽到這幾句話,程明遠老老實實的回答道:“他收了我的錢,這麽多年一直都是他在替我辦事。”


    沈青雲微微點頭,這倒是跟自己之前的猜測沒什麽區別。


    畢竟說起來,秦勇確實是嫌疑最大的人。


    “那馬帥呢?”


    沈青雲想了想,又對程明遠問道:“你跟他的關係怎麽樣?”


    “他……”


    程明遠猶豫了一下,最後說道:“他算是我的合作者,在公安局那邊的很多事情,都是他幫忙處理的。”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他也沒什麽好隱瞞的,有一說一就是了。


    “嗬嗬,你這關係網倒是不少。”


    沈青雲看著程明遠,緩緩說道:“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程明遠,你在雲山市的保護傘是誰,能說麽?”


    聽到這個問題,程明遠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他很清楚,沈青雲既然問這個問題,那就意味著,很有可能他已經掌握了一些別的證據。


    或者說。


    人家這次根本不是針對自己,而是針對自己背後的人。


    深吸了一口氣,程明遠看向沈青雲問道:“你想知道什麽?”


    “我想知道什麽不重要。”


    沈青雲搖搖頭:“重要的是,你能跟我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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