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張牙舞爪。


    艾沫惜的情緒,也顛狂得張牙舞爪。


    她見邢季風正要將車開向南延道,果斷揮手:“邢季風,陪我玩兒去!”


    她將窗子打開,夜風呼呼地掠過耳際。她的聲音很大,很脆,從來不敢那麽大聲對人說話。


    但今夜,她敢。她的語氣中,有著輕狂的帥勁兒,穿透車內的音樂,直直鑽入邢季風的耳鼓。


    邢季風隻愣了一下,便道:“行啊,你說,要陪你到哪兒玩去?”


    “‘零點’酒吧。”艾沫惜笑起來,大聲道:“我知道你不愛去這種地方。不過,今晚你陪我;下次,我陪你去你喜歡的地方,很講義氣吧?”


    張牙舞爪的狂放勁兒,是邢季風不曾看到過的。很魅惑,仿佛她是女王,指揮著一切,卻又夾雜著某種邪氣。


    嗬,江湖義氣,這姑娘!


    邢季風按照艾沫惜指的路線,開到“零點”酒吧,有人過來替他們泊車。


    艾沫惜大大咧咧地牽起邢季風進了“零點”酒吧,確切地說,她不是牽,是扯。光線有點暗,她怕他看不清楚,便扯了他的衣袖。


    她扭身看邢季風,嘻嘻一笑:“可太難為你了,我估計你從來不到這種地方來。”


    邢季風聳聳肩,確實已經近十年沒到過酒吧了,特別是這種小酒吧。


    艾沫惜熟門熟路,一進去,就呼呼喝喝,似乎到處是熟人。她拉著邢季風穿過長長蜿蜒的過道,走到最靠裏的雅座:“申總,我就知道你在這兒。”


    她就跟打了雞血一般,無比亢奮。


    對方隻怔了一下,便立時熱情起來:“呀,艾沫惜!還以為你再也不出現了呢。畢業有錢了,就不來我酒吧唱歌了啊?”


    艾沫惜打了個哈哈:“今兒晚上免費給你酒吧吼幾嗓子,如何?”


    申總激動起來:“你們今晚的消費全免了,想吃啥點啥。走,哥給你安排位置去。”


    接下來,位置安排好了,艾沫惜正式介紹了邢季風給申總認識。朋友,一個很好的朋友。


    這種介紹,讓飄慣江湖的申總想得無比深遠。有種直覺,這男人來頭不小,招待得也就更加周到妥貼。


    艾沫惜讓邢季風先自己坐會兒,一會兒看她表演,嘰哩呱啦說了一大通才跟著申總走了。


    酒吧裏音樂很嘈雜,申總跟她說話就像在吼:“艾沫惜,眼光不錯啊。還以為你會跟那個大帥哥,結果換人了。”


    “哪個大帥哥?”艾沫惜不解。


    “高高的,長得跟明星似的。嗨,反正你們也不在一起,跟你說了得勒。”申總繼續道:“以前你在酒吧駐唱的時候,那錢可有一半兒是他出的。”


    艾沫惜一下就知道他說的誰了。黎相宇,無處不在的黎相宇!


    她都逃到這裏來了,還是逃不開黎相宇!


    她更顛狂起來,打了個響指,跟申總說:“今兒晚上我要是唱走音了,你可別罵我!”


    申總笑了:“你就是把京劇唱成搖滾,我都管不著你。”


    酒吧一下子靜下來,dj開始介紹艾沫惜曾經的輝煌。美女主唱,大學就玩樂隊,白雪公主的氣質,搖滾樂的靈魂。


    比美女更美,比帥哥更帥。


    比崔健更崔,比刀郎更狼。


    艾沫惜無語,這叫什麽介紹,崔是悲摧的摧?狼是白眼狼的狼?


    她一個健步,輕悄躍上舞台。神情淡定走到舞台中央,一束光打在她的身上。


    長發披散在肩,懶懶的,卷卷的。


    她將灰色的外套脫去,一扔,很準,衣服就掛在了舞台背景的一顆釘子上。嗬,那釘子居然還在,申老板也太懶了,早叫他敲掉,他竟然還是不管。


    甩衣的動作,帥到了極致。


    簡潔的白襯衣,沒有一絲花哨,純白,幹淨,鬆鬆地一邊紮在牛仔褲裏,一邊散在外麵。


    牛仔褲,緊繃出誘人的曲線,惹火得無以複加。一雙馬丁靴將長腿襯托得修長筆直。


    台下已經有人在吹口哨了。


    她習慣性地整理話筒架,放在身前,不近不遠,很有範兒。


    果然是崔健的崔。


    第一首是崔健的《一無所有》,但她唱的是她的一無所有……


    “這是你的手在顫抖,這是你的淚在流,莫非你是正在告訴我,你愛我一無所有……”


    一無所有!


    他愛她的一無所有!


    曾經黎相宇告訴過她,隻要她是她,他都愛。


    申總上台來敬酒,艾沫惜很豪爽,接過酒杯,一口便飲下,繼續唱歌。


    台下的氣氛被炒高起來。


    然後是《死了都要愛》、《離歌》、《熱情的沙漠》、《海闊天空》……一首接一首,越唱越興奮,特別是喝了酒,又把嗓子吼開了,帶著點沙啞,帶著點性感,還帶著點瘋狂。


    關鍵,她還是個漂亮的美女。


    台下不要命的瘋狂,有的客人已經在發微博,廣為瘋傳驚豔的“零點”酒吧……人越來越多,從四麵八方趕來,很多人來了坐不下,站著看也激動得要死。


    瘋狂的人群裏,有一個人很冷靜,那就是邢季風。


    驚豔!


    這樣的艾沫惜對他來說,無疑是驚豔的。


    但,卻令他比看到曾經戰戰兢兢的艾沫惜更傷感,更心痛。


    她像一個落入凡間的精靈,不知道是曾經折了翼,還是如今折了翼,哪一個是真正的艾沫惜?哪一個才是幸福的艾沫惜?


    不知道。


    邢季風打開啤酒,一瓶一瓶灌下去,望著台上仍瘋狂著的艾沫惜,拿出手機給司機打了一通電話。


    忽然安靜下來,艾沫惜要唱一首慢歌了,名字叫《如果沒有你》:


    嘿,我真的好想你……眼睛幹幹的,有想哭的心情……如果沒有你,沒有過去,我不會有傷心,但是有如果還是要愛你……


    她酒喝多了,唱也唱哭了,頭發有些淩亂……台下的聽眾瘋狂後,在這首歌裏安靜了。有人細碎地哭泣,嗚嗚咽咽…這世上傷心之人,何止一個?


    邢季風和司機把艾沫惜架出酒吧的時候,艾沫惜仍在唱:“如果沒有你,沒有過去,我不會有傷心,但是有如果還是要愛你……”


    聲音絕望而狂亂。


    酒氣噴薄在邢季風鼻端,淚水爬滿她的臉……她說:“黎相宇,申總告訴我了,有一半錢……是你給我的……你這個傻瓜……房子也要寫我的名字……傻瓜……”


    他們坐在車子的後座。


    艾沫惜又唱又說,哭得時而撕裂,時而嗚咽,折騰個沒完。


    一路,叫著黎相宇的名字。


    邢季風從頭至尾,沒阻止她,也沒生氣,隻是任她發泄。


    最後,快到家的時候,她鬧夠了,便伏在邢季風懷裏睡著了。睡著之前,還扯著邢季風的衣服說:“黎大少,小丫環今天好神氣……”


    邢季風哭笑不得,她確實是神氣了。多少人跟她一起歌唱?多少人陪她一起流淚?多少人為她瘋狂?


    的確是,太神氣了!


    邢季風將她從車裏抱出來,進房間,放在床上。呆呆地看著她的臉,喝了酒的紅暈還沒散去,仍舊低喃著什麽。


    邢季風為她脫了外套和鞋,將她放平在床上,然後替她蓋好被子。


    久久,不舍得離開她的床邊。


    他看著她,深深地看著她,很仔細很仔細。這張臉,不是他見過最漂亮的,卻是令他最心痛的。


    留戀,所以心痛。


    她隻要一哭,便牽疼了他的心。


    她隻要一笑,也牽疼了他的心。


    他坐在她的床邊,替她整理額前的發,忍不住,忍不住,想要在她額上,留下一個輕輕的吻……


    他靠近她,嘴唇快要挨到她的額頭。她動了一下,手胡亂地揮舞,順勢抓住了他的衣領。她喃喃的,喊了一聲:“黎相宇……”


    她的聲音,很深情,像從心底最深處喊出來的。


    他的心,驀然冰冷,一股冷流緩緩浸入心靈最深處。


    他清咳了一下,感覺頭有點痛,把艾沫惜的手放進被子裏,然後決然離開。


    他是個驕傲的男人,從來不做趁火打劫的事。


    剛才,隻是有些情不自禁。


    不過,隻一瞬間,便被她那一聲發自肺腑的“黎相宇”驚醒。


    要愛到什麽地步,才能喊出那樣心驚的一聲“黎相宇”?


    邢季風自嘲地笑笑,回到房間,打開電腦,看著私家偵探發的郵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不過,一切都隻是猜想,猜想有可能是沒有證據的胡思亂想,所以作不得準。


    他點開艾沫惜的博客,看見最新發的一條:


    我不是白眼狼


    我多麽憂桑


    少時的青梅


    長大的姑娘


    我不是白眼狼


    我多麽驚慌


    兒時的竹馬


    長大的情郎


    再見了


    我的竹馬小情郎


    你的青梅小姑娘


    不願當可憐的白眼狼


    那博客上,甚至還故意把“憂傷”寫成“憂桑”,看起來,是個隨手寫出來的調侃。沒有哭得死去活來的字眼,卻淺淺的將離別勾勒出來,甚至還帶了點笑笑的味道,自嘲得無比華麗。


    邢季風長長一聲歎息,這一聲歎息,也無比華麗。他的日子,似乎盡跟著這姑娘轉了。


    她喜,他也跟著開心。


    她悲,他也跟著難過。


    就像她唱著“如果沒有你,沒有過去,我不會有傷心,但是有如果還是要愛你……”


    明知那個“你”是另一個男人的指代,卻依然還是為她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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