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采問名,納吉納征後,婚期定天啟元年四月二十七日。123456789這天天還蒙蒙亮,張嫣即被宮裏派來老嬤嬤叫起床來,梳洗打扮,暈暈乎乎中,聽得外麵鼓樂聲響。宮裏迎親隊伍到了。樂聲停止,女官捧著鳳冠翟衣來到繡房,張嫣穿戴好,隻覺腦袋加昏沉了,對鏡照看,裏麵人莊重打扮,威儀不可侵犯,臉龐似蒙了一層水霧,看不甚清,朦朧如鏡花水月。


    “仙女下凡了。”老嬤嬤笑道。


    張嫣微微一笑,跟著女官出閣,到香案前,跪拜接受皇後冊寶。禮儀繁瑣,她一絲不苟地照做,腦子一片空白。授過冊寶後,張國紀立於階前,殷勤叮囑她:“戒之敬之,夙夜無違。勉之敬之,夙夜無違。”


    這就是臨別贈言了。皇後禮輿停她麵前。杏黃色緞子帷幔上,用金線繡著展翅翱翔鳳凰。她上了轎子,一路隊伍浩蕩,樂聲清揚,京城百姓爭相擁看,禮輿過處,跪倒一片,山呼千歲。


    過大明門,百官穿戴朝服立於承天門外班迎。然後午門、端門,轎子奉天門前停下。張嫣下輿,腳踏紅毯,緩步朝奉天門走去,兩旁內侍宮女垂首恭迎。紅毯頭石階上,天啟冕服等待,十二串五色玉珠垂麵前,看不清他麵容。她也不敢看,一貫地步履從容,平視前方。將到石階前,天啟下來,朝她揖禮。張嫣還禮。他朝她伸手,她把手搭上。他握緊,攜她一同步入奉先殿,拜謁祖廟。


    她像個木偶似,麻木執行著這些莊重禮儀。皇帝讓她意外,跳脫好動性子不知被他收到哪去了,一舉一動皆規範端正。再次回神時,她已坤寧宮正殿中央坐著,換了一身鳳冠霞帔,滿目金繡紅羅,皇帝與她相對而坐,好他雖換了皮牟服,麵龐依然被玉珠擋著。


    女官呈上合巹酒。盛酒杯子造型獨特,張嫣目不轉睛看著。那是兩隻連體圓筒杯,青玉做成,外側雕刻龍鳳。女官挨近她,微笑示意。張嫣一手挽袖,一手斟酒。斟完,雙手端起,遞給天啟。他接過,抿了一口,回遞給她,她一飲而。接著換天啟,依樣做一遍。


    接下來做了什麽她都不知道了。123456789天色將黑時,內官引天啟便殿換衣,她也由宮女服侍,換了一身白色中衣,躺床上。簾幕放下,安神香煙冉冉升起。她眼望著床頂,心怦怦直跳。腳步聲響,簾子掀開,她慌忙起身行禮。


    “不用了。”天啟擺手。燈光下,他靦腆一笑,目光溫和。


    “謝陛下。”她垂下眼皮,重又躺下。


    天啟掀開被子上了床,側對著她坐下,姿態隨意如家常。跟張嫣想象得不一樣,他竟跟她聊起天來,問她家中可還有兄弟姐妹,平常家做些什麽,喜歡什麽花,喜歡吃什麽……


    張嫣慢慢放鬆,他也漸漸露出本性,丟掉平和簡靜,歡樂得跟兒童似。後來坐得難受,他幹脆趴到床上,手托著腮,兩腳蕩來蕩去。


    “你會騎馬嗎?”他烏溜溜眼睛笑望著她。


    張嫣點頭:“會。”


    他驚歎一聲,高興得不得了,“那好,秋天到時,我帶你去內教場圍獵,你可以逮兩隻兔子玩玩。”


    張嫣清清嗓子:“陛下,我騎術不佳,還是不要獻醜了。”


    天啟熱心道:“沒關係,我可以教你。”


    張嫣微微一笑,不作回應。


    “對了,”天啟往她身邊湊了湊,“第一次見麵,我說我是宮裏人之前,你是不是就認出我來了?”


    他接近,帶來了清冽梅香,還有一種讓張嫣心跳加陌生氣息。她看著喜被,輕輕道:“隻是猜測,不能確定。”


    “天上隨便飛來一個人,你怎麽就能猜到皇上身上去?也可能是住皇城附近王孫公子呢。”他又往她身邊湊了湊。


    已經近遲尺了。


    “陛下,這種事也隻有你做出來吧。”聲音力圖平靜。


    “什麽意思?”聲音嘶啞慵懶,他她身邊躺下了,“你不是說,那是三四歲小孩才做出舉動嗎?”


    他跟她算賬嗎?張嫣默了一會兒,道:“我意思是,陛下有三四歲小孩才有,赤子之心。123456789”


    天啟愣了一愣,捶床大笑,“皇後,你真是聰明。”他笑聲帶動喉嚨震動,聽得她心裏酥酥麻麻。


    他側過身,忽然朝她伸出手,動作隨意又自然,像是做慣了。


    張嫣似被蜜蜂蟄,緊緊閉上眼睛。


    天啟扳著她肩膀,正要依偎上去,卻又頓住了。


    “皇後,你怎麽抖?”他瞪大眼睛問。心生憐惜,還張嫣圓潤肩頭揉了兩揉。


    “……有點冷。”半晌過後,張嫣哆嗦應道。


    天啟拉過被子蓋住兩人,手往下移,摟住她腰,埋首她頸窩裏,孩子一樣依賴著人。他睫毛鳥翼般上下扇動,刷著她肌膚,癢癢。隻聽他咕噥道:“今天內侍給我看了歡喜佛。”


    張嫣霎時羞紅了臉。歡喜佛這東西,女官講過,男女合抱,還有機關,操作即可動作,專門用來給年幼皇子開竅。


    “今天太累了,先睡覺。”天啟她脖子裏蹭了蹭,囈語道。


    張嫣鬆下一口氣。


    “明天再試。”留下一句話,他昏睡過去。


    睡夢中,她聞見一股清甜香氣,就鼻尖縈繞,刺得鼻子癢癢,還有人掏她耳朵,她耳朵裏嗬氣。


    迷迷糊糊睜開眼,先看到是眼前一朵花,白色茉莉。花被人移走,她隨之抬眼,對上了天啟燦如陽光笑臉。他坐床邊,穿戴整齊,一身藍白色道袍,神清氣爽。


    “皇後,起來啦。”笑得白牙閃閃。


    張嫣坐起身,歉然道:“陛下,我起晚了。”被人枕著,也不能動,她難受了很久才睡著。現肩膀還有些發酸。


    天啟笑道:“沒事,現還早著呢。”


    已經不早了,陽光透過窗戶灑了進來。張嫣幹脆利落起床,梳洗一番,用過早膳後,宮女服侍她穿衣服。天啟旁托腮看著。


    今天要祭祖,仍是鳳冠禮服。張嫣穿好後,端端正正走到發愣天啟身邊,道:“陛下,你該換衣服了。”


    天啟點頭,卻不動,目不轉睛看她。


    張嫣微微一笑:“怎麽了,陛下?”


    天啟笑。才一天一夜,她就已經拋掉羞澀,端起一國之母架子來,很好,他沒選錯人。


    乘輦去仁智殿祭過二祖列宗後,帝後一起到慈寧宮裏,行謁見禮。劉昭妃滿麵笑容接著。為圖省事,天啟八位母親也都這裏,一個不少。張嫣注意到,天啟對待西李與對待旁人一樣,並無怨恨之態,也沒特意冷落。西李麵上倒有幾分慚愧。


    繁瑣禮儀走下來,又是一天,夕陽西下時,兩人一同走出慈寧宮。天啟道:“不想坐車了,走一走吧。”張嫣低頭答是。一群宮女內侍簇擁著兩人漫步宮道上。天啟一路指著各處宮殿,跟她講哪個院子裏樹高,哪塊磚頭縫裏能挖到勇猛蟋蟀。張嫣微笑聽著,心裏卻想,這個皇帝童年有夠無聊,無聊到連紫禁城裏一塊磚頭都不放過,這些地方,他那懵懂時光裏,應該流連往來過無數次吧?


    走到一個岔路口,忽聽得有人笑喊:“公主,別跑那麽,小心一點。”


    很好聽女孩聲音。天啟聽到,就不走了,神情浮現喜色。


    張嫣向後揮手,示意坤寧宮裏宮女停腳。已經晚了。那個倒著跑女孩跑得太,一下子撞到翠浮身上,翠浮趔趄兩步站穩了,女孩卻摔倒青石板上,手肘撞地,疼得直嘶氣,皮包骨頭小手磕到地上,五指鬆開,風箏線掉落,風吹著風箏飄遠了。她怔怔抬頭看著。


    “公主!”美貌嬌俏宮女慌忙上前抱起她,心疼得直想掉淚,“疼不疼?疼不疼?”


    張嫣看一眼翠浮,翠浮硬著頭皮上前跪倒,咬著嘴唇說:“奴婢該死,衝撞了公主。”


    宮女怒瞪了翠浮一眼,回頭掀起公主羅衣察看,磕傷了,流血。天啟三兩步上前,蹲下身看她胳膊,口氣微嗔:“怎麽這麽不小心?”


    “皇兄?”公主看到他,有些吃驚。


    她微微抬首,黑幽眼珠掠過眾人,又回到張嫣臉上,就不動了。胳膊上還流著血,她似乎已經忘記了,天啟接過宮女手中羅帕,給她擦著。


    張嫣看著她,也呆住了。公主眉目疏秀,身姿纖細,即使穿著華麗宮裝,也清靈淡雅如空穀幽蘭。她有一種不染塵埃氣質,眼神純如清泉,卻透著疏離和防備。


    張嫣幾乎可以斷定,她就是當日爬到房頂上看夕陽紅衣小女孩。


    “公主。”張嫣微笑上前,垂目看她胳膊,笑容慢慢斂住。太瘦了,一層雪白皮裹著骨頭,這一摔硬碰硬,傷得不輕,血往外直流。天啟笨手笨腳,還想給她包紮,結果戳這碰那,公主蹙眉,一聲不吭。


    宮女看得心疼,道:“陛下,還是讓奴婢來吧。”


    天啟縮了手,笑看著她:“你來吧。”


    宮女動作溫柔,像對待玻璃人兒。公主又抬起頭,目視張嫣,道:“皇嫂?”吐字緩慢,一聽就知道,她不常說話。


    “是,這就是你皇嫂。”天啟起身,親昵地把手搭公主肩膀上,和她一同看著張嫣。


    然後他向張嫣介紹,“這是八妹。”


    “原來是八公主。”張嫣隨和一笑。


    八公主羞怯地笑了笑,兩頰暈紅。


    天啟圈著她脖子,低頭笑問:“八妹,你叫什麽?”


    八公主笑答,卻是對著張嫣,“朱徽媞,女是媞 ”


    “你今年幾歲?”天啟戳戳她清瘦臉頰。


    徽媞笑得開懷,兩眼彎彎,一口白牙,跟天啟一樣一樣,不過她多了兩顆小虎牙。


    “八歲。”奶聲奶氣,仍是對著張嫣。


    張嫣這才明白,天啟是以這種方式向她介紹妹妹。看看他,又看看八公主,她噗嗤一下笑了。她猜,兄妹兩個大概常這樣一問一答。


    天啟捏著徽媞兩頰問張嫣:“看,像不像兔子?”


    張嫣嗔了他一眼,這分明是拿妹妹當玩具嘛,不過,八公主笑模樣,真……挺像兔子。


    徽媞不僅不生氣,反而指著天啟咯咯笑起來,“你才是兔子,你是大兔子。”一掃剛才鬱鬱,明媚開朗許多。abdef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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